天下第一悍婦 121 秋去花仍在

作者 ︰ 瘦貓銅魚

這是多麼好的一個借口,正好讓安然有了個台階可下。安然合衣再拜,抬眼間看到藍皇後向自己投來的悠長的目光。是了,這一步是非走不可了。

但是下面的群臣卻並不知安然心中的忐忑,唯見她今日當真是大放異彩,什麼叫「得天獨厚」?若是換了他人,便是被拖下這九尺金台,身首異處了,哪里還能有機會再與藍家如此權貴「多親多近」呢。

沈碧秋悠然而立,羸弱的身姿哪里還見當年的颯爽女諸葛模樣,眾多女眷見了也不禁慨嘆,難怪說婚姻會改變一個人,這便是最大的例證吧。眾多女子中,唯有一人投去的目光既非艷羨,也非嫉恨,敖瑤佳的目光追隨著沈碧秋與安然離開的背影,只是一瞬間的痴然很快又被傲然的神情掩蓋。

安然隨著沈碧秋轉入御花園,漸漸遠離了那片浮華與喧鬧。可是當耳邊只余風過沙沙樹響聲時,心頭卻又仿佛有些空落落的。從背面可以看出,沈碧秋是個驕傲的女人,即便是眼光流動,被這重重皇家威儀壓得變柔變軟,但是挺直的脊梁卻述說著她內心的堅韌。

安然一直想知道,到底她與燕凌霄是個怎樣的關系,讓藍權英認定燕凌霄會將燕國大計拋在腦後,而自願鑽入這個並不算高明的計謀中,而沈碧秋又是怎樣一個女子,竟讓殺伐決斷從不皺一下眉頭,萬事隨意哪里會放心中一刻的藍權英恨到要親手毀滅。

沈碧秋輕輕擺了擺手,扶著她的丫鬟微一遲疑,眼光看向安然,似是擔心這個名聲並不甚好的女子。沈碧秋淡淡一笑,「柔兒,你下去吧,爺不是也說了麼,讓我一個人清靜清靜,有安然姑娘陪著,沒有你什麼事了。你便去前面看著爺別讓他喝多了。」

柔兒三步一回頭地退下,臨走似還不放心地看了安然一眼。安然雖然微低著頭,但卻在心中有些意外,看這藍府的下人對沈碧秋都是很敬重。看來這個已然被識破的奸細,在藍府還保留著最後一絲尊嚴。

安然回過頭,卻發現沈碧秋在晚風中正柔柔地看著她,見她回頭,微微一笑,「她是個傻丫頭,從我進府。便可看出我並不得寵。她不是我的陪嫁丫鬟。可偏偏非要求爺跟了我。」嘴角那一絲苦笑帶著一絲苦澀,卻又不禁讓人心動。「我們到那邊坐吧。」遙指前面園中的一石桌椅,不知誰已然在那邊備下了酒和杯子。

安然突然有些不忍,她想起藍權英所說的話。似乎去那邊坐下便意味著沈離死不遠了。

沈碧秋回過頭,看踟躕不前的安然,淡淡一笑,「去吧,那邊風景好。」聲音柔柔,安然驀地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沈,有那麼一絲錯覺,安然覺得沈似乎對她的命運已然知曉。仿佛她已然洞察了藍家的謀劃一般。

可是,為何她還可以如此淡定?她的繡袋里有兩個錦盒,到底拿出哪個,安然的手指觸踫到那錦盒上繁復的紋路,又縮回了手。心中不定。

安然點點頭,她看著沈碧秋的側臉,月光潑墨般勾畫出她如畫的眼眉,但是只是不管什麼名人畫家也無法畫出她眼中的淡淡憂慮。

「我曾想過,何時,我們可以對飲暢談,那日我在藍府園中遙遙看到你廣袖飛揚,與那綾羅姑娘一琴一人,唱遍人事間的真假荒誕……」她突然說不下去,低下頭,手指輕輕拈起瓷酒杯仰頭干下,眼波中似有一絲亮光一閃而逝。

「你——已經知道了?」安然雖然不想這麼問,卻還是終究問出了口。這是不是以一種慈悲為假象的殘忍?

沈碧秋卻並未回答,而是輕嘆口氣,眼中帶著灼人的珠光淡淡說道,「其實,我不算是大昭人,但卻偏偏,生死都在這片土地上。」仿佛陷入了回憶,她的眼光變得幽怨而綿長,「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曾以為可以堅持些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留下。」

安然听著她似乎有些醉言的話,卻知道這時的話才是她的心聲。

「我知道,他是故意讓你出現在我面前,因為你和我太像,倔強而不認命,雖為女兒身,卻誓與天爭高,他是想讓我知道,便是天下沒有了我沈碧秋,卻還有千千萬萬個女子可以代替我。」

安然微微一愣,看著淚滴從沈碧秋的眼角靜靜滑落。「藍夫人……」可是她一開口,卻被沈碧秋出言打住。

「不要叫我藍夫人,我不姓藍,」似乎有些執拗一般,沈碧秋搖了搖頭,「我姓沈,我的母親來自燕國,雖不過一個歌女,卻深得我父親的憐愛。只可惜,她教我步步算計,以色誘人,卻從未教我如何該與真愛的人相處。」

安然听著沈碧秋的話語,仿佛看到她如何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一步步走到今天。安然曾經不懂,她如此聰明,既看出了藍權英的計謀,為何卻甘心配合?原來是因為一個情字,「你不是非得死,」安然從袖子取出兩個錦盒,「這兩個一個是藍皇後給的,一個是藍將軍給的。」她不用多說,想必沈碧秋如此女中諸葛,一听此言便知道了。

果然,沈碧秋看到那兩個錦盒微微一愣,隨即恍然,銀河泄落,朱唇輕啟,一聲輕嘆,「他——何必……」

這些年,他一直冷著一副面孔,讓她怕他,氣他,甚至恨他,雖然到頭來,她不氣,不恨,只留一絲遺憾。她早已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甚至慶幸可以死在他的手上。他讓她寫下情書,她便寫,他讓她服下毒藥,她便服。她只是想讓他在她死後,不要再恨她。

安然疑惑地看到沈碧秋將藍皇後的那只錦盒抓到手中,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燕凌霄不會來的,」沈碧秋的話語卻帶著一絲堅定,似乎對燕凌霄很是了解,看到安然不解,微微一笑。

「你不會懂,其實,當年我便是他放棄的一個棋子罷了。他當年可以帶我走,但是,卻最終為了燕國的利益,放棄了我。」沈碧秋仿佛講述的是一個別人的故事,「但是我並未恨他,家與國從來都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選擇的。而我,本來也已愛上了權英。」

「不要!」安然見沈碧秋甚至不用酒,直接將藍皇後錦盒中的毒藥倒入口中,卻已然來不及阻止。

「你愛他是嗎?」沈碧秋猛地緊抓住安然的手,眼楮盯著安然,「不要去愛,很辛苦,真的。」她的神色讓看到人莫不動容,安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是搖著頭。

「為何,你為何,既然知道……」安然不懂,她既然知道藍權英心中是愛她的,便應該留下來,哪怕是借著這個機會遠走也不失一條出路。

沈碧秋帶著一絲苦笑,眼光變得渙散,「為何,清妍,」她的目光回到安然的眼光上,這一聲輕喚卻讓安然仿佛如芒在背一般,「其實,我知道是你,因為我母親同為冥門之人,所以我可以聞到你身上的異香。」她的目光一閃,伏在安然的耳畔輕語,「藍皇後是不會放過你的,若是我不死,她是不會放過你的。」她的話語是那麼堅定,眼里帶著點點波光,「一入冥門,萬世冥門,」她的嘴角帶著一絲笑,「你可能還不知道,冥門其實也是燕國的一部分。」似乎因為毒藥的藥勁兒上來,她的嘴角有些抽搐。

安然被她的手緊緊抓住,仿佛要扣入肉中,「不要吃驚,冥門是個很大的組織,與其說冥門是燕國的,更可以說是,大昭也好,燕國也罷,兩國的皇室皆在冥門的掌握中!」

安然的頭腦中仿佛有一個點炸開一般,瞬間一幅幅圖像急速涌入,想要從沈碧秋的手中抽出手來,卻被她攥得死死的,「你到底在說什麼。」這一定都是她意識混亂的結果,她說的不是真的。

帶著一絲詭異的笑,「你本身就是一副毒藥,有你在,慕東煌就是活不了,」她微微蹙眉,嘴唇紅得妖冶,「不要去愛他,你們倆注定是不可能的。」沈碧秋眼中帶著一絲祈求,「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轍,你的執著只會讓兩個人生不如死。」

安然驀地甩開手,看到沈碧秋的手跌落在桌子上,撞倒了酒壺酒杯,心中又有一絲不忍,「我去叫人,這種毒也許還能有解。」安然轉身,想這宮中應該有冥門之人,若是按照藍權英所說,這種毒藥半個時辰才會真正發作,她只要找來神醫白無憂,就能救她了。

「不要——」沈碧秋使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她拉住,「我用一條命換你一個人,只求你大事成時,放權英一條生路……」

安然驀地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因為用力過猛被拖在地上的沈碧秋。

帶著一絲詭異的笑,「秋去花仍在,安然,你注定是一朵開在最頂端的花,不該在此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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