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巨響中,兩道影子交織到一起。片刻之後又霍然分開。兩人背向分開三丈有余。空中有鮮血噴灑。
雙方士兵一齊向兩人看去。北蠻王依舊右手拖著長柄巨斧,披風和亂發在空中輕輕擺動,他的左肩有一道血槽,正滴血不止。
鐵龍依舊筆直地騎在馬上,右手槍尖,沾染著鮮血,左手的金槍卻斷折了槍桿,只握有半截在手中。
天空中有一物,落地有聲。眾人循聲望去,那並不是斷槍,而是一顆帶盔的頭顱。鐵龍圓睜大眼,死不瞑目,他在剛剛一瞬的交手間,槍折,頭斷。
戰場一片死寂。龍骨騎兵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場景,陷入了沉默。所有人心里都掀起了滔天的波瀾。北蠻王,如此強大麼?他竟能在一個回合之間,以輕傷的代價斬殺了萬流城周三大軍鎮的第一高手。
只有遠在蠻族中軍的伊蒂絲,才看清了對方將領與父親的交手,她知道伊萬的勝利,其實並不容易。
剛剛短短瞬息間,兩人其實已交手了數個回合。伊萬在相遇時掄斧橫掃,被鐵龍控馬躲過。鐵龍避過巨斧掃擊後,扭身施展出右手回馬槍。伊萬半側過身軀,伸出左手抓住了鐵龍的右手槍,兩人短暫僵持下,各自退開。伊萬松開槍,雙手掄斧,繼續橫掃。鐵龍只舉起了左手槍格擋,右手槍如毒蛇般扎向伊萬咽喉。伊萬身軀微微一矮,金槍從他左肩掠過,帶起了一蓬血花。然而他的雙手斧,卻砍斷了擋隔的金槍,掠過了鐵龍的脖項,把驚愕震怒的表情永遠地留在了鐵龍臉上。
鐵龍確實死不瞑目,他在與伊萬的相持中發現對方壓根沒有真氣,他履霜境的雄渾真氣彈開了伊萬握槍的手指。在最後那一擊中,鐵龍以為貫注了真氣的左手槍能夠擋下伊萬的巨斧,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伊萬雙手掄斧,居然僅憑借肌肉筋骨爆發的力量,生生砍斷了他的槍,也削去了他的頭顱。
鐵龍無頭的身軀依舊端坐在馬上,然後胯下的駿馬卻已然感覺出主人的離世,發出一聲悲鳴,小跑著帶著主人往無人的方向跑去。
伊萬回過頭,目送那一騎身影消失,轉而對著地上鐵龍的頭顱低語道︰「比起雪王,你還差得遠吶。」
雪人族的雪王,一直是伊萬的勁敵。伊萬與之幾次交手,都未能佔得便宜。最後的一次交手,是在雪崩平原南面的天溝之前,那時蠻人軍隊,被雪王率雪族勇士吸引,一路追殺,直到天溝邊。
退無可退的雪王,率雪族勇士返身迎敵。面對潮水般包圍他們的敵人,他們血戰不退,橫尸當場。戰到最後,只剩雪王一人,他的面前,躺著許多蠻族勇士的尸體。伊萬越眾而出,拖著長斧向雪王走去。渾身浴血的雪王望著伊萬,豪笑道︰「我是不會給你機會擊敗我的。」說完扭頭狂奔,縱身躍下了深不可測的天溝。沒能殺死一生中最重要的敵人,伊萬在遺憾的同時憋了一肚子怒氣,終于在與人族將軍鐵龍的交手中迸發出來。
撒完了氣的伊萬望向震驚迷惘的龍骨騎兵,輕輕揮了揮手道︰「殺!」
蠻人們興奮了,狂嘯著蜂擁而上,王的勝利極大地激發了他們的士氣,同時把對手的斗志壓到了最低谷。
龍骨騎兵原本還沉浸在失去主將的迷惘中,面對沖上前來的蠻軍,他們已然失去了重騎的沖鋒優勢,然而他們還是爆發了值得稱贊的勇氣,懷著為主將復仇的怒意,與蠻軍展開血戰。
重騎失去了速度,也就等于失去了生命。比龍骨騎兵多數倍的蠻人們嗷嗷直叫著,揮舞兵刃上前見馬腿就砍,把龍骨騎兵拖下坐騎當成步兵暴打。龍骨騎兵們奮力地反擊著,既群龍無首,又寡不敵眾,最終全數淹沒在滔天的蠻人軍隊中。
剿殺了龍骨騎兵的蠻人軍隊,殺意高漲,逼向北屏鎮,趁勢攻城。
北屏鎮有一位萬流派出的履霜境法師坐鎮。失去了主將軍心大亂的北屏鎮守軍在這位紅衣火系法師的安撫下,漸漸凝定,組織起隊伍上城牆守衛。
而面對蜂擁沖來的蠻人士兵,紅衣法師端坐在城門之上,閉目冥想,他的身旁靈氣不斷聚集,形成一個看不見的漩渦。默運了良久訣法的法師,猛然睜開了雙眼,一聲清叱,雙手高舉。他身邊的靈力迸射而出,化作一片火雨,向城下的蠻人罩去。
城上城下都被這個高級魔法驚呆了。密密麻麻的火雨,落在蠻人們的身上,迫使他們發出一陣慘呼。然而,令所有人震驚的是,這大範圍的火雨,掉到蠻人身上,就化作了青煙,雖然讓蠻人們慘叫不已,卻沒有什麼傷亡。難道,法師的法術只是徒具其表麼?城牆上的守軍望向了紅衣法師,卻只看到法師坐在那呆呆地看著城下,滿臉的驚愕不解。
遠處,伊萬輕蔑地一笑,轉頭對身邊的女兒道︰「伊蒂絲,要記得,我們是水神共工的後裔。水火這樣的法術,是傷不了我們蠻族勇士的。」伊蒂絲默默點了點頭。
蠻族士兵們發現落下來的火雨除了灼得他們有些痛苦,並沒有帶來什麼特別嚴重的損傷後,頓時精神大振。這時,蠻人軍隊中上來一群裝束異常的人。蠻人們認出了,這些都是蠻族的祭司。
蠻族祭司們開始在城下吟唱古老而晦澀的咒語,隨著他們的吟唱,有風自北來,帶來了北方的冰雪。厚厚的冰雪迅速在城下堆積,漸漸凝成了無數道接壤向城牆的雲梯。
見到這樣宛如神跡的術法,蠻人們興奮得仰天嘶吼,揮舞著兵刃,踏冰梯而上,攻向城牆。城牆上面臨一系列的打擊的守軍,士氣降至冰點,面對戰意飆升到頂峰的蠻人軍士,無法抵擋,一敗如水。那位可憐的火系法師,早早地隕落在城牆上。北屏城破。
萬流城歸宗塔元老議會廳內,柳堅營听這名從北屏逃離的軍官敘述完他所知道的的一切,揮手讓他離開,然後陷入了沉思。元老會的長老們紛紛把目光投注在柳堅營身上,飽含著復雜的企盼。
柳堅營沉思過後,沒有許諾什麼豪言壯語,只是要求元老會暫時把萬流城附近,包括蒼茫草原的所有部隊的軍權交由他掌控,得到了元老會長老們的承諾後便離開了歸宗塔。他知道,他將面對的是個強勁的對手和一場苦戰。
萬流附近的人族軍隊被紛紛調動起來,不但東屏鎮和南屏鎮派出了他們的精銳,連駐扎在蒼茫草原東南,古長城下遠征營地里的草原騎兵,也被柳堅營調了過來,萬流城更是派出了數十名法師。萬流附近,人族兵力空前強大,凝成一股沖天殺意,而這股殺意直指已落入蠻人之手的北屏鎮。
黑雲壓城城欲摧。駐入北屏鎮的蠻族大軍也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壓力,他們默默地拿起兵刃,加固工事,加強守備,等待著人族軍隊的攻勢。北屏城里,有以前人類積存的足夠多的糧草,蠻族無後顧之憂,只待倚城堅守,再給人類一次慘重打擊。
東屏和南屏調來的步兵,被柳堅營布置在北屏的西面和南面。北屏的東面是高聳的橫斷山脈。這麼一來,北屏鎮就只有蠻人來時的北面冰封古道沒有被封鎖了。
圍三缺一麼?伊萬在北屏鎮城牆上冷笑,那你人族也得有打得我們棄城的本事才行。
柳堅營沒有急于攻城,只是埋頭把調來的人族聯軍,一層又一層地安置在北屏鎮西南兩面,他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蟻,把部隊的布防做得越來越厚,越來越堅固,仿佛他壓根不是來攻北屏,倒像是他要努力防守,堵住蠻人南下路線似的。
伊萬臉上流露出譏諷的笑容,人族將領是哪個白痴,他是來打仗還是來野營的。然而,人族的防線慢慢交替,相互呼應,形成極其穩固的陣線之後,伊萬暗暗心驚之余,有點笑不出來了,他心里有點納悶,人族難道真想堵住自己南下,雙方對耗糧草麼?
人族防線全面完成後。柳堅營終于出現在最前線,他當著所有軍士的面,張弓搭箭把一封戰書射進了北屏鎮,隨後揚聲道︰「人族柳堅營,請蠻王出城一戰,願領教蠻王風雷之斧!」他的邀戰聲聞數里,眾皆嘩然。萬流周邊三大軍鎮第一高手鐵龍一招死于蠻王之手,柳堅營居然還公然揚言要單挑蠻王?是自信還是過于自負?
其實柳堅營做出這一番舉動,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蠻王一招斬鐵龍的傳言在人族軍中流傳甚廣,越來越神化,人族士氣因此大為低落,戰意深受影響。柳堅營知道,改變這股低迷士氣的最好辦法就是邀戰蠻王,證明對方也只是個凡人,以此來穩定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