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族的聖地積羽城依然被人族將領顧橫行包圍著,在幾個月的圍攻中,顧橫行試探性地發起了幾次進攻,被積羽城守將刃風和翼清鈴率領守軍抵擋了下來。于是,顧橫行最後采取圍而不攻的策略,人族守軍對積羽城西北面進行半包圍,每日里裝模作樣的來騷擾下。
積羽城內的民眾,從圍城最初的恐慌中恢復了過來,漸漸適應了人族每天日常慣例性的騷擾,並將其戲稱為「撓癢」。鄰里相逢之時,總會笑著問一聲︰「今天,撓癢了沒?」、
戰事緩和,民眾放松,積羽城內羽族的高層自然也松了口氣。議長大人羽千殤最近心情也好了許多,雖然他對于新近上任月之女祭司月瑋的回報感到相當不滿。
「那個自稱神裔的女人,枉我答應了她的要求,建立了月神廟,開放了傳播信仰祭拜的權利,她卻沒能如約做到答應的事,說什麼天淚之城作為開啟時空的鑰匙,因為丟了一個最關鍵的部件,而導致無法運轉。哼,借口,都是借口。」每次想到跟月瑋相關的事,羽千殤都會有些煩躁,這種大異于他性情的現象,讓他自己產生了警惕。這種煩躁,是對于那個女人,還是她背後的勢力呢?嗯,這也算正常吧,畢竟她背後站著的,可是天上的神明。羽千殤如是安慰自己。
更讓羽千殤走路都有些飄飄然的是,他剛剛收到消息,南陸的火龍聯軍,在風獵影與南柯寨、扶搖城三方協力之下,徹底潰敗,向西逃竄。這個羽族的心月復大患一除,議會每個得到消息的議員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羽千殤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了聖樹中端的一座樹屋前,一個黑衣黑甲,頭罩黑色斗篷,腰佩細劍的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邊。
「子明,」心情大好的羽千殤破天荒地喊出自己這位藏在黑暗中的王牌的名號,他微笑道︰「你替我送一封密信到妖族領地去,親手交給獸王虎千丈。」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封火漆封好的信件。
被喚作子明的黑衣人默默接過了信件,沒有說話。他本是羽千殤暗地里培養的暗營營長,平日里負責處理各種見不得光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此刻羽千殤竟然要求他親手將一封信送給妖族之王——獸王虎千丈,可見這封信的重要性。他斗篷下的眼神沒有什麼變化,只點了點頭,身形便驟然消失。
羽千殤微微一笑,望著遠處瓦藍的天空,暗道︰人族的朋友們,你們得意了一段時間,好日子也該到頭了吧!
積羽城外,例行騷擾的人族部隊撤回了積雨湖畔的軍營。這是顧橫行率軍圍攻積羽後奪下的港口,他將軍營建在此地,每日里派出部分部隊前去攻城,也不怎麼出力,城上城下稍微對射一陣,便收兵回營。
兩個剛剛從積羽城外回來的士兵正低聲交頭接耳。
「我感覺有點奇怪啊!」
「怎麼了?」
「你不覺得這座軍營其實不怎麼滿麼?而且,我們好像很久沒見到顧橫行了。」
「听你這麼一說,還真是。」
說話的兩人,是決意打入敵人內部的雲歌和曲九,兩人從劍仙城參與募兵,順元江而下被分配到顧橫行的軍營。他們對這個人族忽然冒出來的將領很是好奇,建立水軍突襲積羽城,這可是了不得的大手筆,非名將無此膽識。等他們如願遠遠看到了顧橫行,卻又感覺有點失望。
顧橫行是一個中年大漢,長得很是樸實,遠遠沒有他名字那般霸氣,見面之下說他是個莊稼漢而不是一個名將,估計很多人會相信。然而雲歌和曲九經過一段時間觀察後,卻察覺出這個新近冒出的名將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顧橫行木訥而不擅言辭,但令行禁止,軍法森嚴,他看待軍官士兵,一視同仁,自己與兵卒同帳而睡,同飲同食。每日里的士兵操練,他也身體力行,站在陣列中動作完成得一絲不苟。而攻城沖鋒時,他又身先士卒,一馬當先。這樣一來,上至各級軍官,下到士卒伙夫,都對他死心塌地,信任無比。他的長槍所向,部下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對此,雲歌和曲九感到震驚無比,這樣一個人,確實是一代名將,令人心折,可惜是羽族的敵人啊。
最近沒見到顧橫行,雲歌和曲九一時間有些奇怪,他不是時常跟士兵們混在一起麼,怎麼忽然間不見蹤影了。
雲歌隱隱覺得心頭有些不妙,說道︰「曲九,我覺得這里面可能有問題。你隱匿的身法了得,找時間去打探下,看發生了什麼事!」
曲九听到雲歌語氣中的嚴肅,也意識到事情的重要,點了點頭,身形一晃,竟仿佛與周圍顏色融為一體,悄悄地模出營去。
雲歌早就知道曲九這身法的奇妙之處,也不替他擔心,靜靜在營里等待消息。這一等就是個多時辰。營帳外掠起一陣風,曲九臉色蒼白地走了進來,他打量了下營帳里,發現其他士兵沒有注意到他,才走到雲歌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我剛剛從校尉議事的那里偷听到一些東西,大事不妙!」
雲歌盯著曲九,也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曲九聲音里有了些顫抖,說道︰「好像是南陸火龍聯軍肆虐,被我們幾路人馬合力擊敗了。」
雲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不是好消息麼?」
曲九苦笑道︰「夾擊火龍軍的隊伍中,有西線風獵影將軍的獵鷹哨騎。」
雲歌一怔,有些明白了,說道︰「你是說風獵影將軍帶走了西線最精銳的騎兵?」
曲九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道︰「不錯,也就是說,西線只剩羽飛卿將軍在主持大局,對抗人族名將風破野。但是,現在他的對手名單上,多了一個人。」
「顧橫行!」雲歌完全明白了,顧橫行讓手下每天率兵佯攻積羽城,做做樣子麻痹羽人,實際上他已率部分主力前去偷襲西線的羽飛卿了。
「羽飛卿將軍危險了!」這是雲歌腦海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羽飛卿是羽族四大名將之一,但之前在西線他與風獵影兩人聯手,也未曾擊敗人族的風破野,此刻戰友風獵影離開了,對手卻多了個強大的顧橫行,縱然是羽族名將,羽飛卿只怕也要吃上大虧。
曲九壓低聲音道︰「要不我去報信!我去寫封情報射進積羽城去。」
雲歌搖了搖頭道︰「積羽這邊我想辦法去告知,你身法了得,趕緊去找風獵影將軍,將此事稟報于他。他既然已經擊敗了火龍聯軍,肯定能立即回師去西線。」
曲九一愣,瞬間也想明白了,說道︰「好,我即刻去南邊找獵鷹哨騎。你去通知積羽城,你不比我,要小心點。」雲歌點了點頭,曲九走出帳外,又施展出藏匿身形的身法,離開軍營,往南邊狂奔而去。
雲歌在考慮良久之後,抽出一支羽箭,用筆在箭桿上畫下幾道符紋。他新來此處軍營不久,平日里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同帳里的士兵都不愛和他說話,所以沒什麼人關注他。他此刻看到同帳的士兵沒人注意自己,偷偷將顧橫行可能去偷襲羽飛卿的情報寫在一張小紙片上,然後將小紙片牢牢綁在羽箭上。
做好這一切,他不動聲色地帶著弓箭走出了營帳。最近沒打硬仗,人族的士兵都比較放松,雖然也有巡邏,但對營內的管束不甚嚴厲。雲歌走到一處帳篷後,見四下無人,將那枚綁有情報的羽箭搭在弓弦,瞄準了積羽城方向,二十里外,有樹參天。
弓弦放處,箭矢無聲無息地飛了出去,雲歌在箭桿上畫的符紋里有一道是消除飛行的破空之聲的。然而他弓弦的震動,畢竟還是發出了嗡的一聲震鳴。他身旁的帳篷被霍然掀起,一個軍官皺眉走了出來,冷冷喝道︰「你在干什麼?」
雲歌立馬站直身子,行了個軍禮,答道︰「報告長官,屬下剛見到一只鳥雀飛過,一時饞蟲犯了,想射下來烤了吃。」
軍官抬頭看去,天上空空蕩蕩,哪還有什麼鳥雀的影子,但他知道軍中生活枯燥,那些老兵口中淡出鳥來了,總要沒事找點事做,也早見怪不怪,只冷冷訓斥了兩句,便叫雲歌回營。
雲歌恭敬地遵從了命令,往自己的營帳走去,後背有汗水淋灕而下。
在離人族軍營二十里外的積羽城,守城的羽人士兵正百無聊賴,今天和人族毫無營養的相互對射早已結束,又沒事可干了,只好站城牆上聊聊天。
一名士兵正和身邊的同袍吹牛吹到興致高昂,忽然有一道黑影從他面頰邊擦過,截斷了他一縷發絲,帶得他面頰隱隱生痛。他和同伴都驚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剛才那是一枝羽箭,一枝飛起來沒有一點聲響的奇怪羽箭,倘若再偏上一些的話,那自己的臉上,恐怕會多個不小的窟窿,這時,他才感到一陣後怕,四肢忍不住一陣哆嗦,他回頭望去,沒看到那枝飛走的箭矢,卻听到一陣巨大的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