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雲歌終于偷偷模出了軍營，避開了巡邏的哨兵，借著雜草和灌木叢的掩護，悄悄向刺天嶺山腳移動。他現在已經是空冥境的好手，神識更是無比壯大，感應能力還要勝過一般履霜境的高手，逃離軍營還算輕松，至于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等到踏上了通往刺天嶺山頂的小路，雲歌終于放下心來，腳步也開始變得輕快，踩著厚厚的積雪發出細微的吱嘎聲響。自己已經掌握了人族的大概布防，應該對羽族聯軍有一些幫助吧，軍中可是有翼北熾和雲碧微兩位將軍呢，他們退到這里是因為被顧橫行偷襲，措手不及，沒辦法模清人族的情況。等自己這份情報交上去，他們定能想出辦法進行反擊。
想到自己在其中貢獻出一份力量，雲歌感到振奮歡欣。然而他眼前寒光閃動，有一道黑影縱身撲上，直掠向雲歌的咽喉。
危險！雲歌寒毛倒豎，如果是憑借他以前的身手，這快到極致的一刀絕對躲不過去，必然會被割喉而死。但現在，嗖，雲歌的身形憑空消失，出現在三十丈外。
人族縮地術。葉孤寒傳授的人族法術起到了作用，雲歌躲過了這必殺一擊，這時候背心的冷汗才冒了出來。
「咦！」那道人影發出一絲驚訝之聲，似乎是個女子，她接著冷冷道︰「瞬移縮地術，是個人族法師啊！」
雲歌心覺不妙，覺得這應該是個誤會，他剛要開口分辯，卻覺得一股濃重的殺氣逼迫而來，壓抑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那道人影霍地向雲歌沖來，雲歌這才看清確實是個英氣逼人的黑衣女子，她裹挾著濃濃殺機，卷起了飛散的雪沫，三十丈距離一掠而過，手中短刀化作一道流光，捅向了雲歌胸口。
快！太快了！雲歌剛剛施展的縮地術無法再次施展，情急之**內真元猛地涌動。眼看那柄短刀已經刺到了胸口，一道土系元素及時凝結成護甲擋在了刀尖。
！雲歌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胸口，煩悶得想要吐血，他的身形也被這股力量沖飛出去，剛剛凝成的磐石護甲給這一刀刺得潰散了。厲害，這黑衣女子太厲害，雲歌被打得騰空之際，心里感嘆著。
殊不料黑衣女子心里也暗自驚駭，這個人族法師反應是一等一的機敏，能在短短一瞬間施展出術法，一而再從自己刀下逃得性命，起碼是履霜境高手。然而驚駭歸驚駭，人族法師偷偷模上山來，黑衣女子絕然不會放過的。她不等這法師的身形落地，已然如一陣狂風般追去，一躍而起，短刀搠向那法師的肋下。
雲歌還在半空中身不由己，那要命的短刀又追向了自己要害，嚇得他亡魂大冒，十指飛快結印。
石破天驚！黑衣女子身形在半空中一滯，被雲歌的術法給短暫封印。
雲歌墜地一個打滾起身，顧不得抖落身上沾染的積雪，急忙吼道︰「住手，我是羽人。」他話音剛落，突破封印追來的女子凝住了刀鋒。
雲歌這才發現，黑衣女子竟然就追到了自己身前，她伸出的手臂紋絲不動，手中握著的短刀，刀尖，離自己的喉嚨只有一寸的距離，上面的殺氣，激得雲歌肌膚上戰栗起顆粒。
這是寒冷的雪天，卻有一粒豆大的汗珠從雲歌額頭滴落，打在指著他喉頭的刀鋒，潰散成無數細小的水汽。雲歌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生怕自己一個激動，自己喉頭湊上去給刺出個窟窿，那就杯具了。他強自平靜道︰「我是羽族，混到人族軍營打探消息。」他收起了斂羽術，兩道飄羽從兩鬢間緩緩伸出。
「那你為什麼會人族法術？」黑衣女子短刀如同鐵鑄，紋絲不動。
「我曾參與到去人族劍仙城綁架重要目標的行動，最後因故留在劍仙城，機緣巧合學會了人族一些法術。」雲歌平靜答道。
黑衣女子側了側頭，若有所思，問道︰「綁架諸葛的那支小隊？沒想到還有人活著啊！」
「你知道？」這次輪到雲歌訝異了，他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于是問道︰「那支小隊後來怎麼了？」
「略有所聞。」黑衣女子收起了短刀，微笑道︰「他們把人帶到了南柯寨，好像還因此幫助南柯寨的羽人打贏了火龍族聯軍。」她伸出了秀氣的手，微微一笑︰「小伙子身手不錯。認識下，我是軍需官藍胭脂。」
軍需官？這麼強大的軍需官？雲歌覺得自己在風中凌亂了，他也伸出手去，和藍胭脂握了握，說道︰「我叫雲歌。」
兩人握手言和，雲歌總算不再提心吊膽，他立馬說起了正事︰「我記下了刺天嶺下人族大部分的布置，要通報將軍。」
「哦，跟我來！」藍胭脂轉身帶路，走在了前面。
雲歌這才看到她身後，背著幾個鼓囊囊的大包，好奇道︰「你背的什麼？」
「水囊！」
還真是稱職的軍需官吶！太敬業了！等等，她背著幾個大水囊還打得自己滿地找牙？這…這太傷自尊了。原本覺得自己進步神速的雲歌淚流滿面。
……
日色漸暮，蒼山負雪，最後一點余暉終于沉入地平線。月亮，卻悄悄從東邊升起。柔和的月光灑滿了大地，和山上的積雪輝映，有一種讓人寧靜忘俗的美。
在白嶺的山坳處，有幾棟毗鄰的小屋，靜靜地沐浴在月光中。一個披著大氈的中年女子從遠方踏雪而來。
這幾棟小屋都是用泥土壘的牆，茅草蓋住屋頂，紙糊的窗子上，映照出一點如豆的燈光。茅屋外，有個小小的院子，半人高的泥牆，用木柴做的院門輕輕扣住。
那遠來的女子停在一個小院外，敲了敲柴扉。客敲月下門。
茅屋的門被打開，一個相貌平凡，衣著樸實的漢子走了出來，他靜靜地看著這個陌生的來客，沒有說話。
「不請我進去麼？」那女子笑了，這一笑，仿佛敵過了歲月的消磨，把絕代的風華又拉回了這張臉龐。
「我不認識你。」那漢子終于開口了。
「我叫翔芸，是羽族南柯寨大長老。」那女子自我介紹了句，然後狡黠地一笑道︰「好了，現在你認識我了，是不是該請我進去坐坐了？」
漢子無語了一陣，拉開了柴門，翔芸神色自若地走了進來。兩人一起走進了茅屋，在一張木桌前坐下。桌上，一盞油燈的火焰不安地跳躍著。
漢子坐在桌前依舊沒有開口，一點也沒做主人的覺悟，仿佛要一動不動在那呆到永恆。
「先生可是叫李昂？」翔芸終于開口打破了沉默。
漢子詫異地揚了揚眉，終于問道︰「你怎麼知道的？」這句話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先生是不是有個徒弟叫曲九，我從他那得知先生的大名。」翔芸微笑說道。
「哦，他過得怎麼樣了？」李昂的臉上也流露出一點牽掛之意。鄰居家的那個小男孩，長大了，最終選擇了去從軍，已經很久沒見到了。
「他很好，立過大功。現在跟著風獵影將軍和人族打游擊。先生教出了一個好徒弟。」翔芸認真道。
「嗯，他不錯，是個好孩子。」李昂點了點頭。
翔芸盯著李昂的眼楮，試探道︰「曲九他有一身神奇的本領，作為他的師傅，先生應該更加強大才是。」
李昂臉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只靜靜听著翔芸的話。
翔芸看了看李昂的兩鬢，那朝上翹起的鬢角，並不像飄羽，更像是鰭。
「先生的故鄉應該是在遙遠的海上吧！」翔芸輕輕問道。
李昂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肅穆，他的目光一下子盯在翔芸的臉上，沉聲道︰「你還知道什麼？」
「我曾從古老的書籍中得知，在最南邊無妄海的更南處，有一個人魚建立的國度，那個種族叫做汐族。族里的戰士都是最強大的刺客。」翔芸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李昂的表情。
听到汐族的剎那，李昂平靜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悲傷。汐族，是他回不去的故土。
「我能問下，汐族到底發生了什麼嗎？為何我們大陸上從來沒有听說過這個種族的事跡。」翔芸注意著李昂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昂目光中有些復雜的情緒，他輕輕嘆道︰「汐族在最南邊，為了替完美大陸抵御怨靈異獸的侵襲，將汐族的王宮作為陣眼，啟動了大陣，封印了整片海域。于是，人們再也找不到汐族了。」
翔芸沒有注意怨靈這個陌生的字眼，而是恍然道︰「那就是禁咒之海麼？」
李昂點了點頭，唏噓道︰「那時我正好出海北上，恰恰月兌離了那片海域，從此再也回不去，于是來到白嶺這，一住二十多年。」
翔芸也沉默了半晌，似在品咂遠離故土的悲涼。良久，她才開口道︰「先生你居于此地，是我們羽族的榮幸。雖然我不知道汐族為了完美大陸做出了多大的犧牲，但翔芸以後必定竭盡全力讓人出海尋訪，助先生回到故鄉。」
李昂訝異地抬起頭來。這時翔芸接著說道︰「但眼下我羽族面臨絕境，聯軍主力被人族困于刺天嶺，危在旦夕。我得知先生有潛行匿影、突襲刺殺之能。希望先生能出手相助，羽族上下感激不盡。」說著，她站起身，莊重行了一個大禮。
「你是要我出手替你殺人？」李昂恍然，若有所思道︰「殺誰？」
「人族顧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