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二十八節 朝中破事

作者 ︰ 寒山士

後花園荷塘中有個精致的小涼亭,宴席就擺在這里。洋洋灑灑一大桌,葷素搭配、酒肉齊全,一聞就令人垂涎三尺。大人們顧著自己的面子,得半真半假地謙讓一番,朵朵可不管那麼多規矩,用小手抓起一塊不知是什麼肉的就吃開了,鄧關不得不小聲提醒道︰「兒子,做得好看點行不,咱們家是窮了點,可也沒窮到要你這樣丟人現眼的地步吧。」

朵朵含糊的說︰「爹,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吃孫喝孫到頭來還得拿孫。」這話氣得他爹翻白眼,江幫主的老臉也漲成了豬肝色,他不得不舉起一杯酒來掩飾,強拉著笑臉,「三位,剛才多有得罪,江某就自罰一杯,干!」那幾個陪客的也都舉杯附和著。

鄧關與火龍丐也不太情願的舉起了杯,朵朵正要舉杯,突然他大叫︰「哎喲!」

火龍丐將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砸,「死瘟蛇,你竟敢下毒。」說罷他就要動手。

朵朵小手一伸,「慢著!桌子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咬我的腳。」大家听他這麼一說,都將腦袋伸到桌子底下看個究竟。鐵丐忙將一塊烏黑的東西用力扳成三份,每人一份,丟嘴里吞了下去。

江幫主從桌下拎上來一只大螃蟹來,「就是這東西吧!來人,將它燒了給這位小大夫下酒。」剛才朵朵那一聲大叫,差點嚇去其三魂七魄。

「橫行霸道,早晚死路一條。」火龍丐狠狠地咽下了一杯酒。

「念其初犯,饒它不死,沒事啦!你們吃吧!這酒我是不能喝的啦!」朵朵就不再理他們,專心的對付碗里的一只紅燒乳鴿。

見鄧關與火龍丐都將酒喝了下去,江幫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火龍丐也似笑非笑的說︰「瘟蛇,這竹葉青少說也不下五十年吧?應該叫五步竹葉青了,對吧!」

「長老不愧貪杯之豪杰,剛好五十年啦!」

「嗯,那也該讓人喝了。」

「承蒙長老抬愛,到時,送長老幾缸。」

「如此,老朽就先行謝過啦!」

「長老客氣。」

酒足飯飽之後,江幫主帶著他們三人來到小姐的閨房,就在他們剛才飲酒的對面,一棟精致的二層小木樓,名為「彩雲閣」。古色古香,非常雅致,從里邊傳出陣陣幽香,鄧關吸了吸鼻子,「真香!阿--嚏!」他對氣味向來都比較敏感。上到二樓,火龍丐留在門口,人家小姐的閨房他一個糟老頭進去確是不雅。閨房里邊的陳設更是華麗無比,牆上掛的是歷代名人字畫,陳設的是古瓷珍玩,書案上的文房四寶樣樣皆精致無比,書案右邊還擺有一張精美的古琴,書架上整齊的排列著各種詩書典籍,看來這小姐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之高雅之人。穿過三道門簾,一掛著金黃紗帳的雕花大床映入眼簾,床邊坐著一華貴中年婦人,此時正在偷偷的抹眼淚。

「夫人,萍兒今日如何?」

「萍兒快不行了,你快看看吧!」江幫主知道他看也沒用,遂一拱手,「那就有勞兩位大夫。」

鄧關撥開紗帳,一股刺鼻氣味燻得他眼淚直流,想必那夫人也是燻的吧。

「爹,你哭了。」朵朵說道。

「你試試看。」鄧關一扭頭,發現朵朵也在那兒抹眼淚、揪鼻涕。

「怎麼樣?」朵朵問道。

鄧關這才仔細打量著這姑娘,可這姑娘的情況連他這個不懂醫術的人都嚇了一跳。錦被里包裹的絕對是一絕色美人,雖然此時臉色灰白,雙目緊閉,呼吸急促,並不時滲出淡紅色汗珠,發出聲聲含糊不清的輕吟。「你還是自己看吧!」

「爹,你看這姐姐臉色灰白,脖子卻通紅如火。」朵朵捂著鼻子,他干脆模了一把,感覺火辣辣的。

鄧關索性將被子一掀,「你……」那夫人 地站起來,指著鄧關的鼻子,怒目相向。

鄧關一揮手,「坐一邊去,少在這兒礙手礙腳,我可是見過大場面的,這就是我兒子。」他指著朵朵,言外之意,我可是有婦之夫,什麼「場面」沒見過!

這夫人還真被他給將住了,不再作聲,只默默地陪在一旁流眼淚。但見被輕紗攏著的是一具臃腫的、粉紅色的軀體,此時正緩緩地顫抖著、蠕動著。原來全身都腫了,蘭花指腫成了胡蘿卜,腳趾發黑,右腳膝蓋上有小手掌大一塊皮肉已經成了死黑色,發出陣陣腐臭味,那刺鼻的味道也是從這里發出的。朵朵一模脈搏,又快又猛,幾乎要爆裂一般。

「多久啦?」鄧關問道。

「六天了。」那夫人答道。

朵朵正在翻他的小冊子,一本又一本,終于被他找著了能「對號入座」的,「爹,這位姐姐的癥狀與紫玉朝天果的癥狀相同,應該是不小心中毒,她肯定接觸過那東西。」

江幫主一听這話,大怒,「他媽的,竟敢對本幫主小女下毒,看我不剮了他。」說罷他就要卻找那個下毒的人算帳,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干的。

「你別著急,剛才我兒子也說了,你女兒是不小心中的毒,你上哪兒找去?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如此毛躁。」鄧關真想狠狠訓他一頓。

「她這段時間去過什麼地方沒有?」朵朵問道。

「六天前,去寺廟上香後就這樣了,唉!大概是不小心得罪了菩薩,遭報應,我苦命的孩子,唉!」那夫人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干壞事應該與她無關吧,怎麼會報應到她頭上呢?」鄧關用眼角瞟了瞟冒煙的江幫主。

「兒子,人命關天,可別搞錯啦!她到底是中了什麼毒呀?」鄧關頗為不放心的問道。

「要是書上記載的沒錯的話,火龍丐爺爺有救了。」

「什麼?他有救啦?那這江小姐呢?」鄧關就納悶了,傷了這江小姐,卻救了火龍丐,這是怎麼一回事喲?

「書上記載,這紫玉朝天果與火龍爺爺中的蠱相生相克。」

「這麼說是好事成雙嘍?」

「時間不多啦!爹,咱們得趕快找到那紫玉朝天果,弄不好,兩個都沒救。這姐姐中的毒離人中只有不到三寸遠,如果明天還沒找到,就只能是天妒紅顏嘍。」

「好你個臭小子,在你老爹面前顯擺,看我不揍你。」說罷他揚手佯裝要拍他**。

範大人正在青龍門外等得冒火,本來說好的,今日卯時在城門口集合,一塊兒上路,可這都日上三桿了,丁大人還音訊全無。「大人,咱們還要不要等?要不,咱們先走吧?」隨行的軍士已經等得極不耐煩了。

範大人並未作聲,只是惱火地盯著丁府的方向。「大人,丁大人府上離這兒本就是遠,要不咱們去看看?」侍衛提議道。

「也好!頭前帶路!」範大人心道︰這丁謂是擺明了要給我難堪,要壓我一頭哇!非得讓我去府上請他。雖然極不情願,他還是去了。

丁府門前,連個門丁也沒有,靜悄悄的。「大人,這丁大人不會跑了吧?」

範大人搖搖頭,「不會!走!進去瞧瞧!」說罷,他第一個帶頭往里闖。進得大門,繞過南牆,「 !」好家伙!里邊跪了黑鴉鴉一大片人。一看這情況,範大人心里咯 一聲,心說︰不會是丁大人那個了吧!可仔細一瞧,又覺得不像,因為,丁大人那母大蟲正端坐在大堂的正中央,叉著腰,虎視眈眈。丁大人這母大蟲可不一般,年方也就二十七八歲,乃江南大戶人家。丁大人太夫人早年過世,這是續弦,也就是二房,長得眉清目秀、溫文爾雅,氣死西施,貌比貂蟬,一看就是大家閨秀,一般人都會被她這外表所迷惑,平常待人也相當和善,處處顯得慈眉善目,可一經發起怒來,真個火山爆發、地動山搖,據說有一次,丁謂不知哪根筋壞了,得罪了這母大蟲,結果連一品的官服官帽全給撕碎、踩扁,丁謂還哭哭啼啼地跑到皇帝跟前告御狀。皇帝拿這事也沒轍,最後封了個四口誥命夫人了事。

範大人拎起身旁一個丁府的下人,問道︰「你家大人呢?」

這下人幾乎要虛月兌了,見他穿著一品官服,草草地行了個禮,朝前一指,「我家大人正在前邊跪著吶!」

「啊!」範大人大吃一驚,他早就听說丁府有個異常凶悍的母大蟲,至于凶到什麼程度,卻從未見識過。今日算開眼了。往常對丁大人的所有厭惡之情,此時,也全都煙消雲散了,在這樣的家庭里,能活著,就是受罪啊!

他慌忙走向前去,躬身向那母大蟲行了個大禮,他可是一品大員,此時也不得不所有折腰,恭恭敬敬地道︰「下官見過四品誥命夫人!」其實他這也是在揶揄丁大人。

一見是範大人,雖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卻也不敢造次,慌得那母大蟲立馬起身,盈盈行了個大大的萬福,鶯聲燕語地說道︰「奴家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與剛才完全是判若兩人,將見多識廣的範大人都驚呆了。

「夫人,下官今日奉命與丁大人西北勞軍,下官在青龍門口等了足足兩個時辰,未見丁大人身影,情急之下,只得前來探望,不周之處,還望海涵。」說罷,他側著身子,悄悄瞟了一眼跪得大汗淋灕的丁謂一眼,但見這老小子又「胖」了不少,也紫了不少,看來沒少被這母大蟲給「伺候」。

丁謂也顫微微地望了他一眼,看他那模樣,就差沒哭出聲了,「範--大人,救……」他現在是什麼都不顧了。

「住嘴!」母大蟲吼道,她立馬又恢復了強悍的本色。

丁謂立馬就閉上了嘴,怯生生地望著範大人。範大人突然覺得這老小子是如此的可憐。

「夫人,你這是為何呀?」範大人問道。

提起這事,母大蟲就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丁謂就罵開了,「這老不死的,去了江南一趟,如此富庶繁華之地,他一文也沒撈著,反倒賠了幾萬兩銀子,還弄得這個鬼樣子回來,讓老娘伺候,您給評評理,他該不該跪、該不該罰!」她敲著桌子吼道,連範大人听了都發怵。

「那、那為何所有人都要罰呢?」

「這老不死的,謀劃不周,罪有應得。至于這些個飯桶廢物,保護不力,通通得罰。」母大蟲叉著腰,氣呼呼地說道。

「今日下官奉了聖上旨意,西北勞軍,聖上命下官與丁大人一同前往,還望夫人行個方便。」範大人在丁夫人跟前居然自稱「下官」,可見,他也是如此的忌憚這母大蟲。

「奴家自是听說了,這老鬼還是監軍,你瞧他那熊樣,鼻青臉腫的,又畏畏縮縮,這要往陣前一站,豈不大長他人志氣!」

「聖命難違啊!」範大人一點也不敢強求。

「聖上只是說讓大人與這老鬼今日出發,可也沒說哪個時辰呀!」她撇著小嘴,頗不高興。

「可夫人也不能老扣著丁大人不放呀!」範大人兩手一攤。要不是西北軍情緊急,他才懶得在這兒低聲下氣。

「此乃本府家事,俗話說得好,男主外,女主內。」她理由還一大堆。

這一下,範大人算是領教了,再也不敢開口說二話,有氣無力地一揮手,「等吧!」這一等,還在丁府吃了頓午飯。

範大人與丁大人出行已有些日子了,算算也快到西北邊關了。太子正為這事煩惱,他本來也想去的,可朝廷大事他老子不想讓他插太多的手,尤其是軍權,歷史上有很多父子相殘的事都是兒子的權力太大,到頭來砍了老子的腦袋。所以,皇帝老子可不想栽在自己兒子手上,知子莫若父,他可太了解他這個野心勃勃的兒子了,自己年事已高,他對現在的太子實在太不放心,不由他不想起十一年前的宮廷大案。

十一年前,懷孕在身的李淑妃卷入了一樁驚天大案︰巫蠱事件!就是對皇帝下咒語,想咒死他。就是這麼一件子虛烏有的事件,當今皇帝毫不顧念夫妻情份,一道聖旨,就將剛生下皇子的李淑妃「賜」了三尺白綾。賜死了淑妃也就算了,連他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放過,干脆一並賜死了,讓他娘倆陰間也好有個伴。太監領了皇命,正要將小皇子處死的時候,小皇子就莫名的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這也就成了一樁皇家的無頭公案。現在皇帝心里明白的很,他的小兒子並沒有死,而是被人救走了,救他兒子的人有很多,他只是不能確定是哪一個罷了,當晚跟小皇子一起失蹤的人可不少,幾十人的水戶全都不見了蹤影,就連進宮來玩的荊國公十二歲之女趙蘭兒也不見了。就為了這事,荊國公可沒少找他麻煩,以至于到如今他見了荊國公都想繞著走。就在李淑妃死後第三天,大宋京城營造師諸葛玄、號稱「天下第一木匠」,他也掛印棄官而去,蹤影全無。皇帝現在春秋已高,家國大事總有一天得托付後人,可這個太子卻讓其無論如何也不放心。一想起流落在外的兒子,他就心如刀絞,總覺得欠他點什麼,非常想將這苦命的小皇子給找回來。可這等事他又不能跟任何人說,包括他那個享譽天下的八弟。其實這事在三年前他就秘密的張羅開了,到現在才有點眉目,越有眉目,他的心就越慌亂,也就越擔心。有跡象顯示,太子與皇後也知道了這事,而且比他知道的還要清楚,這就不能不令其有所準備。

太子已經知道了他那個素未謀面的親弟弟的確切藏身之處,只可惜,他現在月兌不了身,只得在他的東宮里發脾氣。

太子發脾氣無非是拍桌子摔凳子,瞧哪個不順眼就殺,太監宮女們全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觸了這霉頭。

這一天,他又在摔東西,他抓起一個杯子朝門口砸過去,門口卻傳來一聲「哎喲!」潘太師捂著額頭進來了。這太師是他姨父,又是皇上的老師,就算他是未來的一國之主,也得對他有所禮遇,「剛才本宮心情不好,誤傷姨父,還望恕罪。」

「太子言重啦!老臣今天出門沒看皇歷,太子有何事要發如此雷霆怒火?」他揉著腦袋,明知故問。

「父皇根本就不相信我,什麼事都不讓我干,我這個太子都四大金剛懸空--八只腳啦!」

「原來是這事呀!太子不用操心,聖上只是不想讓你親身涉險罷了!江山總有一天會交到你手上的,你急什麼呀?」太師跟他講話也就沒有什麼君臣禮節。

「將幾十萬精兵交給外人,總不是什麼好事吧?」太子很不甘心。

「這也怪不得聖上呀,那天你不是沒上朝嗎?」

「那天我是……唉!總之我那天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親自處理,再說了,當天我也不知道會出那樣的事呀!」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呀?連兵權都不要了。」對于太子的事,他這個太師當然是知道的,只是他認為那孩子早死了,就沒往這方面想。

「這事總之很麻煩,姨父就別問啦!」

「事得一件一件的做,飯得一口一口的吃,手上沒實力,干什麼都沒用的。」太師捋了捋胡子,莫測高深的說。

「姨父的意思是……」太子狐疑的瞟了一眼太師。

「西北邊防有大軍十余萬,如今韓將軍重病在身,皇上卻裝聾作啞,派了一個範本初去那兒,他是個文官,手無縛雞之力,難以服眾。丁謂溜須拍馬還行,要他當監軍,不天下大亂才怪。黨項的幾十萬大軍就在關外虎視眈眈,有他們兩個在,遲早斷送我朝幾十萬大軍,你身為皇儲,乃我大宋將來的天子,理當效力邊防、參贊軍務,也好為將來打好基礎。」

「可父皇就是不許,姨父可有良策?」

「記住,你見到聖上後,只提為國效力就是,千萬別提什麼軍權之事,一切等你到了大散關再說,到那時候,你是太子,你說了算,這兵權不交給你,還能給誰呢?」

「姨父之言甚合本宮之意,只是,本宮初次參贊軍務,軍中將領又多是能征慣戰之人,跟隨父皇多年,怕不太好控制。」太子這是在給這個太師下套。

潘太師渾然不覺,「哈哈!太子原來是為了這事擔心呀!無妨,西北諸將對聖上那是忠心耿耿,自然不會駁了殿下的面子,那了那里,殿下得恩威並舉,巴掌得拍,甜棗得給,還怕他們不乖乖听話嗎!」

「姨父說得在理,表兄也在大散關效力,就請姨父修書一封,到時候還怕他不幫我麼。」太子頗有點得意地望著太師。

太師听了這話,如五雷轟頂,腸子都悔青了,因為太子所說的表哥就是潘太師的兒子潘仁美潘將軍。可他這兒子卻一點也不像他,他一生只想著殺敵報國、建功立業。他與韓琦一副一正,相得益彰,這次韓將軍重病,如不是他在前邊壓著,西北軍早就亂成了一鍋粥。所以,太師必須得證實一下太子所說的「幫忙」該怎麼個幫法?「你剛才說要老臣修書一封,是什麼意思?」

「表哥也手握精兵數萬,全是精銳的騎兵,如果他能先交出兵權,必為他人表率,還愁韓琦不听命麼?」

「啊!」太師目瞪口呆,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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