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龍丐在襄陽追上了他們的快艇,襄陽雄駐漢水北岸,與對岸的樊城隔江相望,互為倚角,三面環水,背靠陡峭的白馬山,易守難功,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此去大散關還有將近千余里,中間還橫著秦嶺。商隊都在這里拉幫結伙一起過,城中酒樓飯館林立,青樓也不少,一進城,火龍丐就將他倆拉進了一家名為「泰和樓」的酒家。此樓上下三層,雕梁畫棟,好不氣派,一進門,人就分三等︰一等王公貴族,富商巨賈,三樓「聚日」樓,包廂雅座小心伺候;二等武林學子、江湖官人,二樓「月明」樓好生招待;三等販夫走卒,凡夫俗子,一樓大堂,看著辦吧!小二見他們這模樣,沒往外攆就算不錯了,正要為他們在一樓搭張桌子,火龍丐適時的亮出了一只元寶,他們順利的上了二樓,別以為這賊眉鼠眼的小二那麼好心,他是成心使壞,這個殺千刀的!二樓可不小,足足擺了十八桌。分左、中、右、三排,一排六桌,左右兩邊的十二桌都坐滿了人,只有中間的六桌卻一人沒人,他們就選了一桌靠窗的,也就是這一排的最末一桌。在這里可望見大半個襄陽城。鄧關只管看風景,沒注意里邊的人。火龍丐一看就明白了為什麼這六桌一人沒有,原來這里有個‘鴻門宴’。那十二桌涇渭分明的分為兩派︰左邊的是山西風神堡;右邊的是河南飛雲山莊。這百多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帶刀配劍,殺氣騰騰。桌上擺的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卻無一人動筷子,一個個的跟木雕一般,傻愣愣地杵在那兒,你沖著我擠眉弄眼,我沖著你怒目橫眉,搞不清他們是吃完了才打呢?還是打完了再吃?兩位莊主都到場了,風神堡堡主沈風外號「賽霸王」,力大無窮,他的兵器是一條八十多斤的骷髏銅棍,骷髏里藏有「鬼見神愁」的獨門暗器--「天女散花針」。飛雲山莊莊主喬雲飛外號中原一條鞭,他使的是一條三丈金鞭,這金鞭非同一般,上邊淬有人見人怕、鬼見鬼炸的絕密劇毒--「消肌蝕骨水」。兩人都是的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使這些下三濫手段的下流坯子,都不是什麼好鳥,只不過都投靠了不錯的主子,後台很硬,一個當今太子的座上客,一個是大明宗的鷹犬王,就連武林泰斗少林寺都得讓其三分,不知這次出了什麼狀況,互相咬了起來?這種席面也就泰和樓才敢接。
酒菜都上來了,他們三人可不管那麼多,只管自己大吃特吃。鄧關有點心慌,心不在焉的將酒杯給踫翻了一個,「砰!」的一聲,摔個粉碎,也將兩拔劍拔弩張的兩撥人嚇了一跳。火龍丐給他倒了一碗酒,「剛才大哥見樓上沒聲音,以為沒人,想清靜清靜,沒想到,全是一群帶嘴不放屁的,吃吧!吃完了還要趕路呢。」
鄧關看了看正吃得不亦樂乎的朵朵一眼,一舉杯,「干!」
「兄弟呀!不知你家還有什麼人呀?」吃飯總得找些話題,可火龍丐卻莫名其妙的問起了這個。
「父母健在,現由娘子服侍,家有良田二十畝,雖不富足卻也溫飽,大哥,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事?」
「啊!你還有個爹啊!」火龍丐模著腦袋,一臉驚愕,他還以為只有父母雙亡才拖家帶口闖江湖呢!如今結拜成生死兄弟,萬一哪天踫著了那個「小伯父」,該如何是好?
「不好嗎?」鄧關反問道。
「唉!好!好!當然好!再好不過了。」他狠狠咽下了一杯苦酒,見鄧關臉色有些異樣,他又補充道︰「咱們一路走來盡是煩心事,今天總算听到好的了,從今而後,你父親就是我父親,你親娘就是我親娘,你兒子就是我兒子,你媳婦就是我……我弟妹,啊!大哥替你高興,干!」說罷,他舉起了酒杯,他突然間覺得有點心虛。
鄧關陪他干了一杯。
火龍丐狠狠咽下一口酒,「你說這些個自命不凡的所謂江湖人物,什麼狗屁快意恩仇、仗劍天涯,怎如你們一平頭百姓舒服,羨慕啊!」
鄧關听了這話覺得怪怪的,心想你今天是怎麼啦?說話稀里糊涂的。那兩幫人一听火龍丐的話雖然有點不爽,卻放心了,原來他們以為這三人會是什麼武林高手、江湖隱俠之類的,現在看來多半是不懂規矩的草民而已。
「兄弟呀!真沒想到,你居然令尊令堂都健在,你說哪天大哥與他們見面了,這得多尷尬呀!」終究憋不住,自己說出來了。
「想來也是,就你現在這模樣,往我爹跟前一站,口呼‘伯父在上,受佷兒一拜!’估計我爹首先就找我麻煩了。」鄧關道。
「你看起來比我爺爺老多了。」朵朵涉小嘴上糊了個光閃閃的油圈。
「大哥不用擔心,你們幾乎不可能相見。」鄧關道。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老哥我就豁出去了。」火龍丐猛地灌了一杯烈酒。
「喬老三,你我兩家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這次你的爪子是不是伸得太長了點呀?」毫無疑問這是那個什麼沈堡主說的。
「嘿嘿!沈棒槌,天下為有德者居之,你那個什麼青風壇壇主太不像話,一點都不懂禮數,連老夫的馬幫他也敢收過路費,未免也太不給老子面子了吧。」喬莊主冷笑道。
「哼,喬老三,強龍不壓地頭蛇,你殺我青風壇主這帳怎麼算?」原來他家死了人。
「殺了就殺了,早晚是個死,你都要死了,還算什麼帳?」喬莊主壓根兒就不在乎。
「哼!喬老三,你太過分了,別以為你鞭子長就了不起呀!受死吧!」沈老頭一拍桌子,「呼啦!」一下子,風神堡的人全站了起來。
喬老三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揚手就是一枚透骨釘,卻不是沖著沈老頭的,居然朝朵朵飛來,「哼!與我喬某人作對,那孩子就是榜樣。」
朵朵好像被嗆著了,咳嗽一聲,頭一低,透骨釘擦著他頭皮釘進身後牆壁寸把深。鄧關大吃一驚,手就不自覺的往身後的包裹模去,火龍丐忙在桌下踩了他一腳。
「喬老三,你的釘子可別亂扔,扔光了沒地方買去。」沈老頭奚落道,他當然不怕喬老三的釘子,而是忌憚他手中的奪命鞭,這鞭內藏有令人聞之喪膽的消肌蝕骨水,這鬼東西,沾不得一星半點兒。
一個成名多年的黑道人物,卻連一個小孩都殺不了,這臉可沒地方擱,反正他的釘子多的很,他干枯的右手又一揚,又一枚藍汪汪的釘子直飛過來,這次竟然是鄧關,看來小孩沒打著,他打大的,大概是以為目標大點,比較容易中。
鄧關夾起一筷子菜送入火龍丐碗內,身子大幅度一斜,「大哥,慢點吃,小心噎著。」這枚透骨釘擦著鄧關耳根飛了過去,自然又是落了空。鄧關那揉移術可不是擺著好看的,關鍵時刻能救命。
喬老三還沒看出門道來,他只得又一次出手,這一次鄧關可再也忍不住了,他正要動手,火龍丐筷子緩緩伸出,仿佛是要夾菜,筷子劃到一半的時候,正好等著這枚透骨釘,將它穩穩夾住,一扭頭,兩眼突煙冒火地瞪著喬老三,「喬雲飛,好歹你也算成名多年的玩藝,何苦為難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你剛才送了兩枚,現在老夫還你一枚,你可得好好接住!」說罷,一運勁,筷子一揚,那釘如閃電一般直奔喬老三而去。喬雲飛可沒料到在這兒踫到硬釘子,一愣神,釘從掌心貫入,由後肘穿出,喬老三捂著手腕,如殺豬般慘嚎起來。
這麼一來,飛雲山莊的人可炸了鍋,紛紛亮出家伙想拼命。鄧關一把抽出背後的大刀,隨手一揮,三尺大的柱子應聲而斷,飛雲山莊的人一下子就被鎮住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火龍丐不屑的瞟了一眼,「哼,吃飽的就過來,沒吃飽的就抓緊時間多吃點定,呆會兒就沒得吃啦!黃泉路上無客棧。」他叉著腰,咬牙切齒、殺氣騰騰地說。
「老不死的,大言不慚,竟敢傷我三弟。」一個肩扛雙板斧的錦袍絡腮大漢大步沖上前。
「哦!你是老二還是老一?」火龍丐問道。
「哼,老子上有大哥,下有三弟,排行老二。」這家伙呀呀大叫著沖上前來。
「嗦!直說不就得了,還怕人家不知道你們三條惡犬不是一個爹媽生的。」火龍丐戲謔道。
那漢子大怒,「老叫花,找死!」然後一招「力劈華山」,雙斧一只朝火龍丐頭頂劈來,一只朝他脖子掃過去。對于這種二流貨色,火龍丐很難將其放在眼里。他右手一揚,一只筷子不偏不倚的點中大漢面門,在慣性的作用下,那大漢還「噌!噌!噌!」的往前沖了好幾步,然後如一只大螃蟹一樣四肢張開,趴在桌上不動了。
鄧關眼疾手快,起身抽了一張條凳,照那什麼老二的肥臀就是一頓猛揍,喬老二吃不住痛,張口剛要喊,朵朵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將桌上的辣椒醬、臭豆腐、陳醋使勁往他嘴里灌,嗆得他鬼哭狼嚎。
火龍丐一見鄧關這揍人的架式,暗忖道,這小子莫非真的不懂武功,這完全是潑皮打架的陣式。
「快去救二爺,將那三個給老子砍啦!」喬老三跳著腳吼道。
那幫家丁平常作威作福、人五人六,遇上的都是一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今日可是遇著了行家理手,哪敢動真格的!刀是都拔了出來,照得整個大堂內一片銀光,叫得也挺凶的,卻是「只見樓梯響,不見有人來。」這老頭一招能將喬雲飛給廢了,這些不入流的角色上去也只有一條路,但絕不是生路,可不去的話,莊主面前也過不去呀!有一個家伙帶頭,「呀!殺!」然後就不論死活地都沖了上來。火龍丐正想活動活動筋骨呢,鄧關搶先下手了,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老二,「嗨!」地一聲甩了過去。這老二「哇哇!」慘叫著,如一只特大號的王八一般,手舞足蹈地砸了過去,將飛雲山莊的人全砸倒在地。他這一手,將火龍丐都嚇了一跳,這喬老二可是個兩三百斤的大胖子,他居然拎著就扔了出去,仿佛扔個破麻袋似的。
風神堡堡主沈風見狀可樂了,拍著手走向前來,拱手道︰「敢問這位老哥是何方俠士?可否一同飲杯水酒?」
「哼!風神堡也不是什麼好鳥,老夫今天可不是在幫你,望你好字為之,要再敢為非作歹,當心老夫拆了你這把老骨頭,兄弟,咱們走。」火龍丐一點也不買帳,沈老頭的臉一下子成了豬肝色,愣在那里非常尷尬。朵朵連忙將半只雞抱在懷里,還在包袱里塞了十多個饅頭。他們前腳剛走,剛才被鄧關砍斷的那根柱子突然垮了下來,掉下來一張金玉大床,還有幾個光溜溜的狗男女,壓得下邊的人鬼哭狼嚎。
大街上,朵朵邊吃邊走。在街角處,有一要飯的悄悄交給火龍丐一木牌,火龍丐看過後,臉色凝重的運勁將木牌搓成粉末。「怎麼?丐幫又有事啦?」鄧關關切的問。
「是啊!多事之秋,剛剛出了一件大事,大哥得立馬趕去處理,不能陪你們去大散關啦!你們一路可要多加小心,出了北門一直走,翻過秦嶺就是關中,路上常有猛獸出沒,你們就跟著商隊走官道吧!大哥要先走一步,咱們後會有期。」說完,一陣微風起處,「嗖!」地一聲,火龍丐就失去了蹤影。
朵朵一時還沒注意,等火龍丐不見了才問︰「我的那太伯呢?」
「他--飛了!」鄧關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