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關,韓將軍已經好多天沒有升帳議事,一班守關的文臣宿將人心惶惶。又到了升帳的時間,大家全都聚集在議事廳中,等了好長時間了,終于等不及了,紛紛發起牢騷來︰「大將軍到底是怎麼啦?都這麼多天沒議事了,兵變了怎麼辦?」
「是啊!听說是得了重病,沒法升帳。」
「既然沒法升帳,也得安排得力的人前來接管才是呀!」
「依我看,韓將軍是根本不想交出自己的兵權,他只計較個人得失,完全不顧朝廷!他已經不配再作我們的大將軍。」程參將高聲道。
「放屁!韓將軍絕不是這樣的小人,難不成你想奪權?」有人厲聲反駁。
「既然他重病在身,理當將兵權交由德高望重者掌握。」程參將強詞奪理。
「這里除了韓將軍,還有誰配得上德高望重四個字!」
「難道我朝就無人了嗎!」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眾人也只好做個和事佬,別打起來。
「哼!今天無論如何他必須得升帳,如不升帳,他就得乖乖交出兵權,咱們將士的性命可不能葬送在一個病夫手中。」這是監軍說的。聖旨還沒到,他仍然是監軍。既然監軍都這樣說了,其余的人還能怎麼樣呢?潘太師的兒子潘副將什麼也沒說,還是站在他應該站的位置,抄著手、昂著頭,充耳不聞,他可不想趟這混水。
「潘將軍,你的意思呢?」監軍問道。潘將軍心道,你這是要拉我下水呢!既然人家提到了自己,看來躲是躲不掉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咳!還是等將軍升帳再說吧。」
監軍心道︰你比你爹還要滑,等將軍能升帳了,還有什麼好談的。「不管怎麼樣,他韓琦今天是升也得升,不升,哼!咱們就去他家把他抬來升。咱們上了那麼多的軍情,他一件都沒批,不顧咱們死活,罔顧朝廷安危,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當鎮守使。」程將軍的一席話又引來一陣共鳴。
「咱們這麼說是不是有點不大厚道?韓將軍鎮守邊防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吧?大家都還活得好好的,也沒見著哪個缺胳膊少腿的,怎麼能說不顧咱們的死活呢?」潘將軍低聲地哼哼著。
「潘將軍,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咱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朝廷啊!到時候你得做個見證,他一個病夫怎麼能帶領咱們這幾十萬人鎮守邊關呢?萬一黨項人打過來,難道還讓他一個病夫去打嗎?」監軍道。
「黨項人不是還沒有打過來麼。」他不溫不火地說道,程參將一時還真被他給噎住了。
「再說了,韓將軍可是皇上親自封的鎮邊大將,這幾十萬大軍他不掌,那你說誰能掌呢?」
「我朝律例︰主將不能視事,監軍可代行軍令。」還來有人還是「鑽研」了一番的。
「那你是說咱們的主將現在不能視事嘍?不過我朝也有律例,主將無法視事,可命人代行將軍職責。」潘將軍也是不省油的燈。
「可他到現在為止並沒有指定誰代行他的將軍之職。」
「不一定,呶,他來嘍!」潘將軍呶呶嘴。
大家回頭一看,不是韓琦,而是他的兒子韓風參將。「你怎麼來了?」監軍惱怒道。
「監軍大人,末將也是聖上欽命的參將,每日升帳當然要來。」韓風不軟不硬地說。
「我們要見的是你爹,今日他若還不升帳,他就得交出兵權。」程參將逼視著他。
「此乃聖上御賜上方寶劍,韓將軍有命--!」他舉劍喝道,眾人見狀,立即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禮,高呼︰「末將在!」
「從今日開始,由本參將代行韓將軍之職,各位將軍自行統管本部人馬,不得有誤,否則,軍法無情。」
「如果黨項人打過來了怎麼辦?」監軍道。
「只準守,不準攻,有誰膽敢擅自出戰,殺無赦。」
「這是你下的命令?」程參將還不死心。
「這是上方寶劍的命令。」
眾人你看著我,我望著你,末了,全都眼巴巴地望著潘將軍。潘將軍見狀,馬上單膝跪倒,雙手抱拳,高聲呼道︰「末將領命。」眾人見他都沒什麼意見,也就只能領命。
在秦嶺通往關中的官道上,一大一小兩父子艱難的行進著。大的一身獵戶打扮,身背弓箭,手里還提著幾只野兔野雞。小的一身土布衣,背了個小布包,不用問,這就是鄧關父子。鄧關用他那百步穿楊的箭法獵了不少的野物,沿途換取吃食,究竟老是吃自己烤的東西也不是個辦法。此時正值中午,在濃密的秦嶺山中走著倒也涼快,只是晌午飯還沒有著落。「爹,再找不到村莊又要吃生的啦!」他又想起吃生魚片了。
「這是山里,沒有魚的。」鄧關兜頭給了他一盆涼水。
「那咱們就吃叫花雞。」朵朵一想起那味道就流口水。
「你也真夠狠的,昨天換的十幾個包子,今天早上就沒了,老鼠存不得隔夜糧啊!」鄧關沒好氣的說。
「那一家做的包子實在好吃嘛!」
「一看你就是個小吃貨。」
「噓!爹,有人。」朵朵道。
鄧關鼻子一吸,耳朵一豎,「哪有人呀?瞎說。」
「爹,你看那些鴿子,全是白的,一定是有人喂養的。」
鄧關一拍朵朵後腦勺,「兒子,真有你的,走!看看去。」鄧關拉著朵朵就跑。
跑著跑著,朵朵說了︰「爹,咱們不是練過輕功麼,這兒又沒人,咱們練練看?」
「你撞樹還沒撞夠呀?你看這些大樹,哪棵你也撞不斷,我看咱們還是別干傻事了。」他目前就這一個寶貝疙瘩,就算再多也舍不得。
「幫幫忙,就這麼輕輕一拋就行了。」朵朵實在是皮癢得很。
「不行!撞傻了就麻煩了。」鄧關死活不答應。
「那里有一片草地,你輕輕一拋,我不就飛到那里啦!」
「你真想飛?不賴我?」
朵朵一跺腳,「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駟馬難追。」
「好咧!」鄧關一手抓住他的衣領,一手抓住他褲襠,「預備--!飛!」然後猛地拋了出去。
朵朵大叫著︰「飛啦!我飛啦!」張開雙手、叉開雙腿,可是,腿叉開得過早,在鄧關的大腿上掛了一下,媽呀!偏了!鄧關雙手掩著臉,也沒想著怎麼補救,真夠笨得可以。
就听「 !」的一聲悶響,「啊呀!」朵朵慘叫一聲,已經頭下腳上的貼在了一棵大樹干上,「媽--!」大哭起來。
鄧關連忙趕過去將他扒下來,埋怨道︰「我說要你別試吧,你就是不信,這一下好啦!又長了一只‘角’。」
「你害我!我告訴娘去,哇!」那哭聲驚天地、泣鬼神。
「噓!噓!別哭啦!乖,這是大山里,有野貓子,有野狗子,當心它們舌忝你眼淚。」
「痛死我啦!你怎麼丟的?你把我往樹上丟,我掐死你。」他還真掐了鄧關好幾把。
「這、這能怪我嗎?要不你腳勾我腳上,起碼也不會撞到樹上,大不了掉石頭堆里。」
「你好壞,我不理你了。」
「你真笨得可以了,你往樹上蹬一腳不就行啦!還直勾勾地撞過去,還好,只長了只角。」
「腦袋在前腳在後,一時又轉不過彎來,你讓我怎麼蹬呀?」他還強詞奪理。
鄧關拍拍他的腦袋,「沒事,多撞幾回就行啦!想當年,你知道村口那棵古樹是怎麼斷的嗎?你爹我撞的。」
前邊轉了一個彎,幾棟精致的茅屋出現在眼前,非常清幽,且有陣陣悠揚悅耳的琴聲傳出。「哇!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人彈琴呀!給誰听呢?不會是那幾條牛吧?」朵朵眼淚未干,「好大的牛啊!這些牛好怪,牛角長在鼻子上,又是白色的,橫看豎看都不像牛。」他撓著後腦勺。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這是靈犀,這玩藝皮粗肉厚,力大無窮,一般的兵器根本傷不了它。」
「爹,這犀牛可以耕田麼?」
這個問題比較難答,鄧關撓撓後腦勺,「嗯,沒听說過。」
「又不能耕田,那養它干嘛?」
「這你爹我就不知道嘍!等一下你自己問吧。」
「爹,你打了這麼多年的獵,吃過犀牛肉沒?」
「別老想著吃,听說這東西的脾氣與野豬差不多,如果一下子沒把它弄死,麻煩就大了,你看它們那個頭,怕有好幾千斤重,不是那麼容易能弄得死的,我應該沒吃過。」
「唉!真是沒用。」朵朵一拍額頭。
「哦,這麼說來你還有本事嘍?那你去敲門。」鄧關叉著腰。
「不去。」朵朵回答得挺干脆。
鄧關將攥得吱吱咯咯直響的拳頭在朵朵眼前晃了晃。朵朵嘴一嘟,無奈的說︰「我去還不行嗎?」、
才走到門口,還沒打算敲呢,屋內有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門外誰呀?吵吵吵吵什麼吵!」
朵朵回身沖他爹道︰「爹,這里住著一個結巴。」
「嗯!你說誰是結巴?」人和聲音同時到了眼前,像一堵牆似的。朵朵順著往上看,一個紅臉白胡子老頭正吹胡子瞪眼的俯著身子瞪著他。
鄧關忙向前抱拳施禮道︰「嘿嘿,這位老伯,小孩口無遮攔,望您莫怪,嘿嘿!」
這老頭也學著他的模樣,腆著臉,「嘿嘿!」然後,臉一拉,「哼!少在老夫面前嘻皮笑臉的,快說姓甚名誰?打哪兒來?要去哪兒?」他兩眼望天、臉如冰川,正胡子一翹一翹的生氣呢。
「嘿嘿,晚生小姓鄧,單名一個關字,這是我兒子,渾名朵朵,常德府人,欲往大散關投親。」鄧關小心翼翼的道。「去大散關你們得走官道,跑這兒來意欲何為?還不從實招來。」
一听這話,鄧關差點驚掉下巴,「什麼?這不是官道?我看這條路也蠻大的。」
「你見過有這樣的官道嗎?」老頭不耐煩的反問道。
「難怪,這幾天路上一個商隊也沒有,一定是大前天那個放牛的孩子使的壞。」鄧關氣得牙根癢。
「那個沒天良的,我還給了他一兩銀子呢。」朵朵跺著腳罵,「下回讓我踫上,非扁死他不可。」
「哼!你們兩個一唱一和想騙老夫,門都沒有。」
「你這老伯,若大年紀了,我們騙你干嘛?咱們一路上沒吃的,想跟你換點吃的罷了。」鄧關心里有點火,「再說了,我又不白吃你的。」
「小子,你什麼意思?不會是說老夫日子不多了吧?」那老頭咬著牙,殺氣騰騰。
「我爹的意思是人年紀大了要心平氣和,不宜動怒,容易中風,四肢麻木,心虛氣短,頭昏眼花,耳鳴目眩,陰陽阻滯,上吐下瀉,嚴重者偏癱甚至……唉!不嚇唬你了。」朵朵嘰哩咕嘟的說了這麼一大堆,也不知是誰教他的。
「嘿嘿,老伯您別見怪,他是大夫。」鄧關指著他兒子道。
「什麼?他是大夫?你騙鬼呢!他要是大夫,那我就是華佗轉世,扁鵲重生,瞧這模樣,鼻涕溜溜,他才多大呀?黃口小兒,乳臭未干,還尿床吧?」這老頭嘴里也沒什麼好話。
「他年紀不小啦!再過二十四個月估計就得十二歲啦!」
老頭轉身朝朵朵道︰「哈哈!你是大夫呀!一個穿的大夫,那你說說看,老夫我有什麼病?」這老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彎著腰,湊近朵朵。
朵朵伸手推開他的臉,捏著鼻子嗡聲嗡氣地說︰「嗯!你口臭。」
「你……」老頭揚手真想抽他幾下。
「你腸胃失調,肝火太旺又腎虧。」朵朵掰著小指頭。
「繼續說。」老頭面無表情的道。
「你有心病。」
「說下去。」
朵朵撓了撓腦勺,「你耳跟經常痛。」
「還有呢?」
「沒了。」朵朵沒詞了。
「什麼意思?」這老頭鼓著腮幫瞪著眼。
「說完啦!沒什麼意思。」朵朵小手一攤。
「這麼說你還真是大夫嘍?」
「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啊呀!你還真是大夫呀!怎麼不早說!」他興奮的一巴掌拍過去,打在朵朵肩上,拍得他嚙牙裂嘴。
「是大夫就好,是大夫就好,這兒好多年都沒來過大夫了。」老頭連忙將他引進去,一路不住的說︰「是大夫就好,好,好好!」然後一回頭沖著鄧關道︰「那邊供都著祖師爺,你去拜拜。」他朝兩丈外的一座小廟指了指。
鄧關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憑什麼要我去拜?他又不是我祖師爺?」
「這是老夫的規矩,你拜了山門才好說話。」然後他拉著朵朵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