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的那個王八蛋就在那邊樹底下呢!」黃老三沒好氣地朝前邊大樹下一指。果然那樹下有個模糊的黑影,不注意還真看不出來呢。
「他姥姥的,打了老子還有膽看戲?師兄,殺了他。」他倆撇下黃老三,朝黑影猛撲過去。
「不好!」這黑影暗叫一聲,轉身撒腿就跑。
黃老三也想看個究竟,竟然也追了上去。這一來有三個人在狠命地追著這個黑影,而這個黑影除了沒命地跑以外也別無選擇,剛才看戲正看得入迷,哪想這三人突然就沖著自己來了,以一敵三,不跑才怪。
西邊的天空中一輪彎月懶洋洋地掛在半空中,似沉非沉的仿佛昏昏入睡的模樣,幽藍的月光遍灑西北雄關,好一派肅殺之氣。就在這無邊無際的冷光之下,四條詭異的黑影在房頂之上、街道之間如流星一般飛速地跳躍著、躲閃著,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黑沉沉的城牆之外。黃老三是最後一個起步的,可他是速度的,只幾個起落就就掠到了黑影的左前方,逼得他不得不往城外而去,幸好這個黑影有一門非常邪門的招術,每當黃老三就要抓住他的時候,他就如兔子一般突然往左或往右猛地一蹦,黃老三明明就要抓住他了,但見眼前一花,立馬就會失去他的身影,幾次三番下來,弄得他分外頭疼,越抓不住他,他就越想逮住這家伙看看是哪路神佛。後邊還有一心想報一箭之仇的白眉白扇二人,如果被他們抓住,不死也掉層皮,好在城外有片連綿幾十里樹林,四人如流星一般飛速閃進了密密匝匝的陰影之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來就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鄧關在哪里呢?他現在就在那棵大樹的濃枝密葉之間,他沒有在大樹底下,而是偷偷模模地爬到了樹上,本來他是躲在大樹之下的,只是他沒藏多久就發覺身旁有人,扭頭一瞧,不知什麼時候身邊多了一個黑衣人,這人拿大**沖著他,離得那麼近,居然沒發覺背後有人。鄧關不知他是哪路神仙,沒敢驚動他,悄悄繞到樹後,如猿猴一般麻利地竄到了樹干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打斗,然後又目送他們消失在城外的樹林之中,他抹了一把冷汗,悄悄溜了下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大搖大擺地回家去了。
一回到藥鋪都三更天了,晴兒還守在大堂內沒入睡,正靠著椅背打盹,旁邊還點著一盞油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鄧關沒有走大門,而是從天井里蹦了下去,這里他走過無數次,沒哪次出問題,正可謂輕車熟路。可這次卻偏偏出了事,他往下一蹦,本來一個空心筋斗就能穩穩落地,可他的腳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就打橫了,在這上不挨天、下不著地之處,心緒頓時大亂,但听一聲慘叫,他就如一根木頭似的直挺挺地摔了下來,「呯!」的一聲巨響,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天井的石板上,掀起一陣漫天塵土。
「誰?」晴兒立馬驚醒過來,「嗆啷!」一聲寶劍出鞘。
「別--!哎喲!是我呀!」這次鄧關可算摔慘了,渾身的關節都散了架,摔得他都爬不起來了。
晴兒還劍入鞘,沒好氣地埋怨道︰「放著好好的大門不走,你還學人家飛檐走壁啦!」她扶起他來,「沒事吧?至于摔成這樣嗎?」
鄧關揉著摔疼的肩膀、膝蓋、鼻子、額頭、等等等等,扶著椅子坐下來,「邪門了,怎麼今天就摔跤了吶?」他疼得鼻涕眼淚一起下,長這麼大,就在常德府大牢中嘗過這滋味。
「你呀!跳的時候也不好好看仔細了,我為了防止有人從這兒進來,在天井里拉了幾根細鐵絲,沒想到你是第一個上當的,看來這東西還真管用。」晴兒對自己的發明非常滿意。
「管用個屁,還不快去拿跌打藥來!我都快摔碎啦!」他朝晴兒大吼。
「行啦行啦!你不是還沒碎嘛!瞧你叫得跟殺豬似的,幸好你兒子沒在這兒,他會瞧不起你的。」晴兒沒好氣地將藥瓶遞給他。
「有種你也摔一下試試看。」鄧關邊抹藥邊發牢騷。
「你這麼火急火燎地往家趕是不是遇到什麼人啦?」晴兒沒有半點負疚感。
「你沒看到那場面,太可惜了,今晚可熱鬧了,前前後後有好幾撥人打起來了,我算是開了眼界,我親自看著他們打到城外去了。」
「都有些什麼人呀?」晴兒來了興趣。
「黑燈瞎火的他們又都蒙著臉,我哪知道他們是誰?不過他們一個個的都很能打,一個比一個厲害。」鄧關嘆道。
「那你怎麼就回來了呢?」
「我當然想看,可我怕後院失火,就急匆匆地趕回來啦!哪曉得你在院子里搞了這些名堂。」他扭頭一瞧幽藍詭異的天空,果然發現一張密密麻麻的「蛛網」,他嘆了口氣,「真毒哇!」
冷冷的月光穿透樹枝間的空隙映照下來,在地面形成一片片詭異的陰影,那些虯枝老樹此時每一棵都顯得如此地陰森恐怖、張牙舞爪,宛如地府惡靈。林中的四人就在這個「幽冥地府」戰斗著,斗了將近個把時辰,各有千秋,總的來說,白眉白扇吃的虧比較多。黑燈瞎火的,幾個人混戰一場,他倆本來就比較年輕,經驗不足,挨揍的機會也就多了點。黃老三年紀最大,身手雖然如平常一樣矯健,他單挑那兩師兄弟沒多大問題,可那個不知來歷的家伙卻讓他大傷腦筋,這家伙渾身銅筋鐵骨,一拳打上去,沒傷著他也就算了,自己反倒被震得氣血翻涌,這黑咕隆咚的誰也不知對方身在何處,每個人都得隨時應付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三頭六臂」,黃老三畢竟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挨了幾拳之後他再也忍不住了,心說這叫什麼事呀?我憑什麼要挨他們的拳頭呀?眼看著天就要亮了,可打探的事還沒有著落!看來今天又交不了差了,交不了差拉倒,這事得搞個清楚明白,要不這幾拳就白挨了。想到這兒,他揮著雙手大叫道︰「呔!都別打啦!你們都出來,哎喲!」他話還沒說完鼻子就挨了一拳,疼得他彎下了腰,揮手大叫︰「哎!我都說別打了,你們怎麼還動手呀?」
「我怕中了你的誘敵之計唄!」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鐵塔似的黑影瞬間就到了眼前。
「還有兩個呢?」黃老三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問道。
「哦!他們呀!正在那邊自相殘殺呢!」這黑影朝左邊指了指。微曦的晨光之中還真有兩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在打斗著。
「你們兩個打夠了沒有?還不快滾過來。」黃老三大怒。
白眉白扇一听,壞了,大水沖了龍王廟,兩人同時大叫︰「快停手,自己人。」兩人飛速趕了過去。
「你們兩個在這兒呀!」他們頗有點詫異地說。
「先別說這個,咱們三撥人到底為啥打起來啦?」黃老三模著被揍得高高腫起的鼻子問道,由于鼻子不通氣,說起話來嗡聲嗡氣的。
「對呀!本來我看你們三個打得正起勁,怎麼突然都沖著我來啦?」這「鐵塔」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丟了一塊石頭砸我臉上,咱們能打得起來嗎?」白眉氣憤地指責道。
「胡說!我憑什麼要丟塊石頭砸你呀?你哪個眼珠子看到是我砸的?」這「鐵塔」莫名其妙地受了一頓冤枉氣。
「不是你還能有誰?」白扇也非常氣憤,要不是那塊該死的石頭,他的鼻子也不會被白眉撞爛。
「鐵塔」正要辯解,黃老三大手一揮,「好啦!我看你們就算再吵個三五十年也吵不出個結果來,咱們到個明亮點的地方好好捋捋看,看是不是漏掉了什麼東西。」
三人一想,這興許是個法子。他們來到渭河邊的一個小沙灘上,黃老三將他們引起誤會的岔道口畫在沙灘上,手拿葦桿指點著,「這就是昨晚那個岔道口,頗像個樹叉,柄朝西,叉朝東,你們兩兄弟的位置在這里,在你們的左邊有一棵大樹。」他朝「柄」上一指。「這是我的位置。」他在上邊那條「枝」處畫了一個圓圈。「這是你的位置,你的身後也有一棵大樹,是一棵大榆樹。」他朝「鐵塔」指了指,也就是下邊那條「枝」的右邊,「你本來是在這個位置的。」黃老三朝「樹叉」的中心位置指了指,「你丟出的一塊石頭打中了他們身後的大樹,反彈回來就擊中了他的腮幫子,然後他又撞爛了他的鼻子,你得手後馬上轉移到你身後的大樹下,然後他們兩個躍出來尋你報仇,沒想到卻與我干上了。」黃老三分析得頭頭是道,白眉白扇紛紛點頭稱是。
可「鐵塔」並不感冒,「我早說過了,我到這里的時候你們已經打上了,就是你們的打斗聲才將我引來的,那塊石頭還真不是我扔的,我自打娘胎里出來就從沒干過這等暗箭傷人的勾當。」他辯解道。
「不是你扔的那又是誰扔的?」白眉當然不信他的話。
「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這石頭就不是我扔的,如果是我干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難不成我還怕你們不成?」這「鐵塔」一臉的不屑。
「難不成當時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場?」黃老三思忖道。
「當時我們兩兄弟明明感覺到拐角處有人,而且只有一個人,這個人本事還不低,咱們三人誰也不敢先發制人。」白眉丟了這麼大的丑,不得不將對手說得厲害點。
「這個說法不無道理,你們再來看看,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是咱們打起來後才趕來湊熱鬧的,那在這個地方一定早就埋伏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在這兒等咱們的,你們再看看,他躲在這兒的牆根下,咱們最先趕到的兩方都沒法看到這個地方,然後,他估模著你快要來了,突然出手,丟出一塊石頭,讓咱們三個先打起來,然後你剛好趕到樹下,卻被我發現,成了替罪羊,咱們四人稀里糊涂地打了一架,一個個鼻青臉腫,就為了這麼一塊破石頭。」黃老三非常懊惱。
「鐵塔」听了這話,嗤之以鼻,「你以為他是誰呀?諸葛亮呀?他怎麼就知道咱們幾人會在這兒踫面呢?哎!你們是誰呀?」打了這麼一場糊涂架,他這時才想起來問人家。
這話提醒了另外三人,紛紛問道︰「你們又是誰?」
「你又是誰?」
「你們是來干嘛的?」
「你又是來干嘛的?」
「……」
到頭來誰都不知道對方是誰,誰也沒告訴對方自己是誰,四人一甩衣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轉眼間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