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總算回來了!出去這麼久,佛爺還以為你們全都上西方極樂逍遙去了呢!」出去這麼久,如今都大天亮了,等了一個晚上的天乘法師少不得要發幾句牢騷,「瞧你們這模樣,踫著高手啦?老夫就知道,他絕對不是個一單純的游方郎中,不管他是誰,總之,死了就好,要都像昨晚這樣,為師可放心矣!」天乘法師滿以為他們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又不痛不癢地贊了幾句。
白眉白扇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苦笑一聲,心說這事怎麼開口?「老夫這兒有上好的金創藥,你們先好好治治,晚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說罷天乘法師從袖中掏出一只瓷瓶遞給白眉。
「謝師父賜藥。」白眉雙手接過。
「這次你們沒拖泥帶水吧?」天乘法師問道,他實在不放心這兩個不成氣的徒弟。
他倆沒法開口,只得「嗯!」「啊!」含糊地應道。正說呢,樓下傳來叫聲,「掌櫃的,來兩大碗羊肉面,面要多多地放,羊肉要多多地放,再來四個羊肉餅。」
「啊!是鄧掌櫃呀!噫!您的腿怎麼啦?」這是掌櫃的聲音。
天乘法師掀開簾子偷偷地貓了一眼,但見鄧關正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他的老臉立馬就拉了下來,咬牙切齒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白眉白扇頓時渾身如篩糠一般抖了起來,「 !」就跪下了,「師父,請听我們一言。」
「還什麼好听的!拿來!」說罷他伸手奪過白眉手里的藥,「你們應該好好去他的藥店里‘瞧瞧’,你們兩個都‘病’得不輕,哼!」
「突骨將軍,累了吧?看你跑得滿頭大汗的樣子,來喝口水。」李元昊給突骨兒親自倒了杯水,要說這個李元昊對他還真沒說的,否則,就以突骨兒心比天高的脾氣,他怎麼可能死心塌地的跟著這個少將軍呢?
「謝少將軍。」說罷突骨兒接過水,一飲而盡,一抹嘴,贊道︰「少將軍賜的水就是甜吶!」
「行啦!難得听你拍一次馬屁,讓你辦的事怎麼樣啦?」李元昊問道。
「唉!」突骨兒重重地嘆了口氣,心說遇上這麼混賬的事,讓我如何開口?
「怎麼?」听他這口氣就知道,這事多半沒著落。
「屬下該死,昨晚本來是好好的,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就在離那家客棧不到五十丈遠的地方,屬下遇到了幾個混賬王八蛋,二話不說就對我下毒手!他們一共有三個人,一個是黃土埋到脖子跟的糟老頭,另兩個是身著夜行衣的年輕人。」
「這是什麼回事?咱們來這兒可是機密中的機密,也就我爹與咱們二人知道!」李元昊以為是哪里泄密了。
「更可氣的是,這三個王八蛋開始是打得好好的,可突然之間就沖著屬下來了,死纏著我不放,咱們從城內一直斗到城外,打了個把時辰,您猜後來怎麼著?」突骨兒指天指地,就差點沒罵娘。
「怎麼了?」李元昊來了興趣。
「這時他們才發覺弄錯了,現場還有另外一人挑撥離間。」說罷他擺開一張大散關的地圖,指著城內的一個岔道口,「您看,就在這兒。」他重重地點擊著那個可恨的地方,那架勢恨不得將桌子戳個大洞。
「難不成有人暗中保護著土蕃使臣?」李元昊狐疑地說。
「我看那三個跟我打斗的王八蛋中沒一個像是在保護使臣的,至于那個下黑手的為何而來卻不得而知,從頭到尾他都沒露面。」突骨兒恨恨地說。
「那他是如何下黑手的呢?」李元昊對這個非常感興趣,畢竟能將突骨兒氣成這般模樣是不多見的。
「這個王八蛋就躲在這個地方,然後扔了一塊石頭,砸中了這個倒霉鬼的腮幫子,這挨了揍的王八蛋哪能心甘!卻與躲在這里的那個老不死的打了起來,這時候屬下剛好來到這邊的大樹下,他們就將我當成了那個扔石頭的,二話不說,一上來就是殺招,真是招招見血呀!害得屬下根本無法月兌身,唉!」他氣得直擂桌子,他第一次與李元昊辦差沒想到卻弄砸了,這讓他臉往哪擱?
「好啦!突骨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要放在心上,今天使臣就要到了,白天我去打探一番,你先飽飽地吃頓東西,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晚上還得多多仰仗將軍呢!」李元昊安慰道。
太子行宮內,黃老三鼻青臉腫地站在太子面前,說來也怪,四人之中他功夫最厲害,卻傷得最重,尤其是突骨兒掏的那一拳,差點沒將他本來就沒長牢固的鼻子連根端掉,這大概印證了一句話,「善泳者,溺于水。」
「黃老三,看樣子你傷得不輕吶!」太子有點嘲弄地問道。
黃老三自己也沒搞清楚,怎麼會傷成這般模樣,本來這也沒傷筋動骨的,卻都傷在臉上,難怪太子有此一問。
見他沒搭茬,曹少莊主憋不住了,「老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唉!」黃老三重重地嘆了口氣,「說來話長呀!」他委屈得真想大哭一場。
「你踫上高手啦?」太子問道,印象中他好像從來沒輸得這麼慘。
黃老三默默地掏出一張地圖,「殿下,這就是大散關的地形圖,昨晚在下就在這個路口遇到兩個極為混賬的年輕人,也不知是哪個王八蛋,一上來就扔了一塊石頭,不偏不倚,剛好砸中一個家伙的腮幫子,而他們以為是我干的,不分青紅皂白,一上來就是殺招,咱們三人稀里糊涂地斗了盞茶功夫,這時又有一個倒霉鬼出現了,屬下以為是他扔的石頭,咱們三人又一起對付他,將他從城內逼到城外的一片樹林之中,黑燈瞎火的咱們四人在這里游斗了個把時辰,不分勝負,各有千秋,然後,天就亮了。」黃老三兩手一攤,表示他沒有時間去打探土蕃使臣。
太子與曹少莊主你看著我、我盯著你,都覺得不可思議,「這玩藝听起來還蠻搞笑的嘛!」太子真不知應該哭、還是笑。
「他們都是些什麼人?」曹少莊主問道。
「有兩個是身著夜行衣的年輕人,模樣很是斯文,他們是師兄弟,另一個倒霉鬼則是五大三粗的大漢子,不像是中原人。」
「你可知他們的底細?」太子問道。
「咱們四個誰也不知對方的底細。」
「事後有沒有查出是哪個扔的石頭呢?」太子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黃老三無奈地搖搖頭。
太子明白了,再問也是白搭,一揮手,「你先去抹點膏藥,好好休息一下,白天就勞煩曹少莊主去瞧瞧吧!」他吩咐道,現在得曹少莊主親自出馬了。
「你們兩個混賬東西難道就沒有什麼要交待的嗎?」天乘法師惡狠狠地問道。
白眉白扇噤若寒蟬,但見白眉哆哆嗦嗦地從袖里掏出張地圖,打開來,平鋪在桌子,站到一旁,手拿根筷子,恭恭敬敬地說道︰「師父,這就是大散關的地圖……」
「廢話,就算沒地圖,老夫也不會在這兒迷路。」天乘訓斥道。
「昨晚本來我與師弟到了這個地方,也就是這個岔道口。」說罷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圖上的一個交叉口。
「怎麼?你們在這兒迷路啦?」天乘法師極沒脾氣地奚落道。
「不是的,徒兒在這個地方遇到了點小麻煩。」這話是白扇說的,他的聲音極低,心怕惹怒了這個大殺神。
「哦!看得出來,你們遇到的麻煩還真不小呀!」天乘法師嘲弄道,羞得他這兩個徒弟的臉紅撲撲的。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首先咱們兩個埋伏在了這兒,然後這邊有個王八蛋突然丟出一塊石頭,……」然後他所說的與突骨兒、黃老三的大同小異,听得天乘法師一愣一愣的。末了,他問道︰「那這塊石頭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扔的?」他倆垂頭喪氣地搖搖頭。
「這麼說來你們根本就沒去藥店?」天乘法師明知故問。
「是、是的,徒兒該死。」他們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滾!給老子滾得遠遠的,滾!」天乘法師怒不可遏,白眉白扇抱頭鼠竄。
吃飽喝足的鄧關弄把破搖椅坐在藥鋪門口曬太陽,身旁還有一個小木桌,上邊擺了一把茶壺,還有一個茶碗,一碟瓜子、一碟花生,邊剝花生邊喝茶,眯著眼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那模樣活像個發了橫財的土財主,偶爾有幾個相識的拱拱手,打打招呼,吆五喝六的。昨晚四方、五人,他扔出的那塊石頭搗出了大亂子,原本他自認為自己能全身而退,結果,他也沒能笑到最後,晴兒結的那張網可把他害慘了,四人之中,他一招未發,受傷的卻比黃老三還要重,有時候他都不得不想,是不是自己缺德事干多了,遭了報應。既然都已經是這樣了,也就由不得他了。
街道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看著看著,他看出點門道來了,有那麼幾號人隔一會兒就出來溜一遭,而且賊眉鼠眼地直往他身上瞟。這幾個人有他識認的天乘法師,雖然他現在打扮成個行腳頭陀,可他那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還有那個曹少莊主,他裝扮成挑夫,肩扛一根棗木扁擔,身穿破羊皮襖,頭戴破氈帽,手里還拿著個灰不溜丟的饅頭啃著,如此裝扮,還真難為他了。另外有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五六的樣子,挑著一擔大棗,邊走邊高叫著︰「棗!又大又紅的大棗吶!」雖是賣棗的,卻沒有秤,全靠手抓,一文銅錢能買兩「抓」,鄧關見他賣的棗品相不錯,就買了好幾「抓」,給孩子準備著。他主要是圍著客棧轉圈,時不時的來與鄧關搭幾句言,問些無關痛癢的問題。中午時分,一隊快馬從東邊而來,直奔客棧,看他們穿得怪模怪樣的就知道是土蕃使臣到了,這使臣是個胖乎乎的中年漢子,身披豹裘,頭戴虎皮帽,濃眉大眼,紫紅臉膛,頜下一綹尺來長的濃密胡須,自下巴筆直垂下,與他這臉形極不匹配,就好比一根小木棍,舉著個大南瓜。騎的是一匹雪白駿馬,異常威武,身後跟著十八個如狼似虎的護衛,騎一色紫紅良馬,腰佩寶石瓖嵌的彎刀,他們進了客棧就在周圍四面八方布了崗哨,戒備森嚴。
鄧關正暗自擔心晚上可怎麼辦?自己在這關鍵時刻又摔壞了雙腿,雖沒傷筋動骨,沒得個三五天也好不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他不禁嘆了口氣。
正煩著呢,冷不防朵朵從後邊跳了出來,大叫一聲「爹!」可把他嚇了一大跳,扭頭一瞧,「你怎麼回來啦?」他吃驚地問道。
「爹!」朵朵女乃聲女乃氣地撒嬌。
「哎!我問你話呢!」鄧關有點惱火地說。
「咱們進去再說。」說完朵朵就拉著他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