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面面相覷,良久,「軍師,這是何意?」李德宗心情忐忑地望了一眼帳篷頂上的小洞,問道。
「此乃天賜神箭,將軍定當放手一搏。」沒藏信誓旦旦地說道。
「不會是老天爺在說咱們的手伸得太長了吧!」突骨兒臉色陰晴不定,低聲嘀咕道。
「恐非吉兆,父帥,是否延期?」李元昊說道。
「兵貴神速哇!」沒藏可不想為了這只箭而打亂他的全盤計劃。
李德宗手一揚,想了想,「傳令下去,明日圍獵。」說罷,拔出桌上的利箭,氣呼呼地走了。
沒藏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箭是誰干的呢?來得可真是時候,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射箭的家伙。軍營里邊人多眼雜,沒誰會傻到朝自己的主帥下殺手,如果說這箭來自營外的話,又根本不可能,主帥的中軍大帳一般是在最中心位置,離哪邊都足足有一二里地,沒哪個弓箭能射如此之遠,就算大宋的牛努也沒這本事,再說了,牛努用的也不是這樣的箭,起碼比這箭要重幾十倍,用的是兒臂粗的木棍竹桿,前邊裝的也不是箭鏃,而是一個半斤重的鐵球。
李德宗拿著這箭也是萬分頭疼,他認得這箭,因為這箭桿上烙有一個龍飛鳳舞的「山」字,「祈--山--百--騎!」沒錯!正是祈山百騎的箭,只不過射出這只箭的並不是百騎的人,而是鄧關,這只箭正是他在左家村射出的那一只。這箭被射出後,一路爬高,直達千尺高空,乘著強勁的西北風,它一路飄飄搖搖地往東南而去,居然飛了十余里,然後就一頭栽了下去,若不是厚實的牛皮帳篷擋了一下,指不定誰就被串了「糖葫蘆」。
這些日子以來,皇帝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龍書案上放著四本奏章,還有一碗早就涼透了的蓮子羹,完全沒一點胃口,全是被那四本奏章給鬧的,一本是韓將軍謝恩請安的奏章,他的病已經好啦!讓聖上不必掛懷,皇帝當然高興。一本是丁謂呈上的,他在這里邊大大地參了韓將軍一家伙,說他目無法紀、軍心渙散、屢屢有對聖上不敬之言。一本是太子呈上的,他在這里邊告了皇帝身邊人的狀,說皇帝派出的人在外邊胡作非為、無法無天,居然對太子殿下出言不遜、蠻橫無理,假以時日,指不定連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皇帝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什麼時候在大散關安插了這麼一個膽大妄為、手眼通天的人物。還有一本是八王爺的,他在這里邊大大地贊了一把皇帝的英明,說他派出的人將土蕃使臣安全地禮送出鏡,並且還送了十斤黃金、八顆鴿蛋大的珍珠,頗有收買土蕃使臣之意,還說此人不畏權貴,且武藝高強。四本奏章,分成兩半,內容完全相反,這個倒不是最鬧心的,前線之事,他一人說了算,大不了一道聖旨,什麼事情都擺平了。可就那個不知是哪兒冒出的家伙卻讓他傷透腦筋,打著「皇帝身邊人」的旗號,誰的賬都不買,連太子都敢「修理」,這可怎麼得了?又不知是敵是友?也不知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煩著呢,張口嚷道︰「來人,傳八弟。」
劉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侍候著,「啟奏聖上,八王千歲去了江南,操辦軍需糧秣、鹽轉運司衙門的事。」
皇帝猛過來,喲!把這事給忘了,差點就泄露了機密,八王從大散關發回的奏章還在書案上擺著吶!「那就傳四大侍衛。」
「奴才這就去辦。」
四大侍衛統領掌管著皇帝的貼身內衛,自然也在大宋內外安插有不少的斥候、也就是間諜,有什麼人、潛伏在什麼地方?找他們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了。這四大統領平常並不常在皇帝身邊,如無召見,甚至十天半月也見不著皇帝一面。四人剛好兩對,兩男兩女,分別為高不誠、狄不疚、石小丫、小郡主,此時就只有高不誠與狄不疚在京城,石小丫追她的好徒弟小郡主去了,她倆是侍衛統領,也是師徒關系,那個小郡主純粹是湊數的,甭說保衛皇宮大內,她自己不惹麻煩就算燒高香了。這不,她一溜,石小丫都跟著受累,四大統領,轉眼間就少了一半。
高不誠與狄不疚來到皇帝的書房,參拜完畢,立于一旁。高不誠大約有四十來歲的樣子,長得清清瘦瘦,仿佛一輩子沒吃過飽飯似的,左耳前邊長有一顆棗大黑痣,痣上又長有一撮濃密的白毛,有事沒事,他的手就捋著這撮毛,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奸詐、狡猾,甚至還有點猥瑣,與他「不誠」的名字頗為「貼切」。狄不疚年紀與高不誠差不多,他這個人則是一臉的富態,長得白白胖胖,又非常的勻稱,往哪兒看都是肉嘟嘟的,油光水滑,卻老是一副陰晴不定而又莫測高深的表情,使人無法親近。大內侍衛名譽上是由四人統管,實際上就他二人在操心,石小丫能管著她那徒弟就算大功一件了。
「你們看看,這是不是你們安插的人。」皇帝將太子的奏章遞給他倆。
高不誠打開來,狄不疚也伸長了脖子,「啟奏聖上,如果是臣等二人安插的人,絕不敢對太子殿下無理,如果是……」高不誠就此打住。
「如果是朕的小妹,那就另當別論,對嗎?」皇帝眯著眼道。
「臣沒這樣說。」高不誠誠惶誠恐。
「你呀!就是不老實,狄不疚,你說說看!」
「這的確不是臣等安插的人手,這等事一般只有八王千歲與小郡主才有這膽量。」他更離譜,將八王爺也拉了進來。
「你再看看這個。」皇帝將八王爺的奏章遞給狄不疚。
「如果是八王爺安插的人,大可不必為此上奏章,這不是八王爺的風格,他應該將這事攬到自己頭上才對,這樣才能跟聖上討價還價。」高不誠道,他太了解八王爺的稟性了,如此大出風頭之事,他是絕不會輕易放過的。
「十斤黃金可不是誰都能拿得出的,這事如果不是八王爺與小郡主,那就只有太子殿下有這手筆。」狄不疚道。
「也不是他的人,這就他的奏章,他恨不得剮了這家伙。」皇帝又將太子的奏章遞了過去。
「這里邊沒說一個好字,這人肯定不是太子殿下的。」狄不疚從來口無遮攔。
「你們速速派出得力人手,將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朕查個一清二楚。」皇帝吩咐道。
「臣遵旨!」兩人一拱手。
「可有石小丫的消息?」
「啟奏聖上,並無她的消息,卻有小郡主的消息。」
「她又溜到哪兒去啦?」
「也在大散關。」
「啊!」皇帝不由得驚叫一聲。
如今的中原武林可熱鬧了,五大掌門就還剩下個丐幫鐵幫主,而今天下也就三件大事︰一是黨項兵入侵大散關;二是中原黑白兩道的高手集體失蹤;三是丐幫被挑。就為了這幾件大事,各大門派的剩余高手集中在少林寺開會,來的人有五大門派的,四莊五堡的,還有一些在當地有影響的小門小派,也就地痞流氓之類。
鐵幫主自打甘溪村鄧關家出來後,就與阮天雄分道揚鑣,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加上天氣又熱,一路上走走停停,丐幫被燒的時候他才走到常德府,比鄧關慢多了。丐幫被毀,這也是他預料之中的事,否則半年前他也不會遣散總壇子弟。他知道丐幫也就那點家當,毀了就再無人惦記了,只要丐幫的精英還在,隨時都可以卷土重來,總壇被毀,他居然「沒心沒肺」地覺得輕松起來。丐幫沒了,中原武林的豪杰全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正可謂一盤散沙。誰都明白,中原武林可滅不可亂,內憂最容易招致外患,也就有了這次會盟。大會雖然是在少林寺開的,由于少林寺方丈也失去蹤影,卻讓鐵幫主坐了頭把交椅,主持大會,誰讓他的輩份最高呢!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講規矩,他**還沒坐穩,就有人就向他發難了。
「丐幫總壇被賊人攻陷,這的確是丐幫的不幸,今後丐幫重建如果有用得著敝幫的盡管開口便了,敝幫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必定全力以赴。不過有一事不明,還請鐵幫主明示。」這是華山派大弟子金刀王陸說的,他的老子也就是華山派掌門老金刀王洪也失蹤了,他就暫代掌門之職。其人生得方頭大臉,虎背熊腰,說起話來聲音渾厚,頗有振聾發聵之感,非常有號召力,是個能一呼百應的人物,美中不足的是,他那對眼珠子不怎麼討人喜歡,哪怕他嘴里的話是多麼的悅耳動人,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神,十有八九的人再也不信他嘴里吐出的東西。
鐵幫主都是老油條了,哪能听不出他話中有話?前邊說的全是廢話,為的是不引起與丐幫的正面沖突,先賞個甜棗,再給巴掌。「賢佷有話,但說無妨。」鐵幫主當然不會與他這種小輩計較,既然他是碩果僅存的五大門派之首,稱他一聲「賢佷」當不會虧了他。
「如此,在下就不繞彎子了,在下曾听人說過,丐幫在生死關頭被一神秘人給救了,這當然是丐幫之福,也是江湖之福,只是他拿的可不是一般的兵器,極像軒轅刀,這還得請鐵幫主當著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做個解釋才好。」剛才稱他賢佷,這讓他非常惱火,誰稀罕一個要飯的太伯呀!
鐵幫主一听這話,臉立馬就寒了下來,「王少掌門的意思是懷疑軒轅刀就藏在敝幫,對吧?」他沒再喊他「賢佷」,直接給他升了「官」,當上了少掌門,「老夫想在座的很多武林同道應該知道,敝幫遭賊人偷襲的時候,老夫正在常德府,到現在為止,老夫也沒在君山呆過幾天,難道有人認為老夫會私藏不成?」他在從武林同道面前自稱「老夫」兩個字不算過分。
「咱們當然不會懷疑鐵幫主私藏,就您這身行頭,若大一柄軒轅刀又能藏哪兒去!但是,你口口聲聲說去梧州是阻止阮天雄前來中原奪刀,可是敝幫的人卻在蘇州親自見過他,而且你與他在湖南失蹤了半年之久,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總得向在座的武林同道做個解釋吧!」這是海龍幫幫主龍顯望說的,他還是那副德性,不陰不陽的。上次他劫了丐幫十幾船茶葉,而丐幫又搶了他十幾船木材鐵器,害得他向八王爺賠了十幾萬兩銀子,幾乎將他弄了個傾家蕩產,他當然想在這樣的場合中給他找點麻煩。
這次還真讓他給將對了,鐵幫主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與阮天雄打賭,輸了,說出來讓他的老臉往哪擱?不說,又怎能過得了這關。眾人見他老臉憋得通紅,眉毛皺成一團,紛紛起哄,大喊大叫,「哼哼!堂堂鐵幫主不會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吧!」龍顯望第一個發難。
「快快交出軒轅刀!」有人直接就沖這寶貝過來了。
「指不定蠻王弓也在丐幫呢。」有人更邪乎。
這下連少林寺長老都坐不住了,如果眾人沖著這兩樣東西而來,少林寺非得變成演武場不可。少林寺長老級別的人物就剩一個達摩院的首席長老--百花大師,平時是沒這福氣見到他的,這個時候也不得不出面說話,「鐵幫主,休怪老納多嘴,老納知道你有難言之隱,為了中原武林之大局,你還是當著大家的面說說吧,也好堵眾人紛擾之口。」
鐵幫主還沒開口呢,枯丐就憋不住了,「如果軒轅刀真的藏在敝幫,何不在賊人剛上岸就痛下殺手?反而讓賊人打傷了火龍丐,連總壇都被焚,敝幫損失不下兩百人,你們既然說神刀在敝幫,就請拿出證據來。」
「我們當然不希望丐幫藏有這寶貝,就算有,那又能如何呢?丐幫那可是天下第一——大幫呀!」龍顯望陰陽怪氣地嘲弄道。他的話還引來一陣哄笑,因為誰都明白,丐幫吃了大虧。
「龍幫主!」鐵幫主現在沒有跟他過不去的意思,不好翻臉,只得和顏悅色,「你不是想知道老夫為什麼沒有攔住阮天雄麼?那好,老夫現在就當著天下武林同道的面跟你說個清楚明白,眾位同道可得听仔細了,老夫要說的是,從今年的端午節那天開始,阮天雄在中原的所作所為,老夫是沒資格管啦!他想上天入地、他想殺人放火,挨到誰算誰倒霉,丐幫退出與靈蛇教的所有紛爭,既往不咎,過期不候,就算是在坐的諸位與他有什麼過節,我丐幫是既不做和事佬,也不當打手,也就是說,靈蛇教殺了我不少丐幫弟子,老夫自己挖個坑埋了,他靈蛇教死在丐幫手下的人也一樣,你們明白了吧!」
他這話剛出口,可把其他的幾大門派的人嚇壞了,都以為他要摞挑子呢,那怎麼行,紛紛勸道︰「鐵幫主休要生氣,大家也都知道你必有難言之隱,何故說的如此決絕呢?」
「是呀!如今中原各派群龍無首,丐幫雖然前些日子受了點損失,總歸還是最強的,如果你們都退出了,那咱們就更沒指望啦!」
「對呀,鐵幫主神功蓋世,極有威望,大家還是信得過的,還望鐵幫主以大局為重,有事好商量,哪怕軒轅刀真的在丐幫,那也比落在賊人手里強,為今之際,還是想個法子找回我們中原武林失蹤的幾十位高手才是,好歹得明白是落在誰手里呀!」
「如果丐幫都撒手不管,我們的掌門就再沒指望啦!」
有些人此時又紛紛指責起龍顯望來,「海龍幫算什麼玩藝!在八王爺那兒吃了虧,想在丐幫身上找回來呀?我呸!」
「龍顯望算個什麼鳥東西!中原各派召開大會,又沒請他,還好意思厚著臉皮來,滾!」
「姓龍的什麼玩藝?你們不知道吧,哈哈!我告訴你們,人家的靠山可硬著呢!當今宰相,厲害吧!難怪連八王爺的茶葉也想要,估計這一票撈了‘不少’吧?」
「……」
听著眾人的嘲弄,龍顯望氣得臉都綠了,眾怒難犯,他也只好強忍著,心里還不服氣︰他媽的,這頓罵還是老子自找的。
鐵幫主听著大家都誤會了他的意思,他還得解釋一下,「眾位,你們都誤會啦!老夫只是不管靈蛇教的事,可沒說不管中原武林高手失蹤的事呀!敝幫第一高手火龍丐也下落不明!其實老夫不管靈蛇教的事,不怪諸位,只因老夫學藝不精,老夫曾與阮天雄這老毒物打了個賭,如果老夫勝出,他有生之年就不得踏入中原半步;如果他贏了,從今而後,他靈蛇教在中原的所作所為,丐幫也不得干涉,結果,可想而知!」鐵幫主兩手一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