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上,眾文臣武將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吃得不亦樂乎。八王爺這時也有八分醉意,俊臉被燻得紅撲撲的,眾人少不了要與其干上一杯。正喝著呢,一傳令兵進來單膝跪倒在地,「稟王爺千歲,外邊有個姑娘求見。」
「那姑娘長得怎樣?」太子也醉得差不多了,卷著舌頭說道。
「回殿下,那姑娘長得非常漂亮。」這傳令兵實話實說。
「哈哈!王叔,來者莫非是未來的王妃不成?」太子打著哈哈。
「讓她進來。」八王爺在這里可沒有什麼紅顏知己。
「那姑娘不肯進來,讓您親自去一趟。」
「唉!好大架子,讓本王親自去迎接,好吧!」八王爺費力地站進來,「諸位,本王有點小事,失陪。」說罷,搖搖晃晃往外走去。
外邊那姑娘已經急得不行了,見他一臉酒氣地出來,一個踉蹌,差點沒跌倒,她連忙扶住他,「八哥,左家村被屠。」來都赫然是趙姑娘,她竟然是太宗皇帝最小的公主,也是當今皇帝的小妹--十郡主。
八王爺雖然醉醺醺的,一听這話,立馬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大營。」
大營內,小郡主給八王爺倒了一杯茶,「八哥,左家村,全被殺了。」說著,鼻子一酸,落下幾顆清淚。
「告訴你多少回了,叫我老八,別叫八哥,不好听。」八王爺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怎麼回事?」
「左家村在上個月就已經被屠了,現場無一活口,所有的男孩全被砍了腦袋,慘絕人寰。」小郡主直發抖。
「唉!」八王爺抹了一把眼淚,「皇兄啊!小弟沒用,終究沒能保全啊!」他已是泣不成聲。
「好狠毒的心!一百多口人,他也下得了手!」小郡主恨恨地罵道。
「皇兄要是知道這事,該如何承受這個打擊呀!」八王爺居然啕啕大哭。
「不過,好像還有兩個活口。」
「什麼!」八王爺警覺地望著她,「在哪兒?」
「幾日前,小妹在左家村踫到一個打獵的,他帶著他兒子,還有一個姑娘,當時小妹與那姑娘還有他兒子落入祈山百騎之手,是他一箭將我等三人都救下了。」
「居然有此等高人,能一箭降服祈山百騎?」八王爺覺得這不可思議。
「沒錯!可今日小妹居然在關內又看到了那個打獵的帶著他兒子,身邊還多了一個漢子與一個小孩。」
「你懷疑那多出的一大一小就是左家村的人?」
「當日他曾分析有一大一小往南邊跑了,極有可能進了關。」
「他們往哪兒去了?」
「小妹看到他們騎著快馬,往東而去,開始是他們四個,可沒多久那姑娘也騎著快馬緊追而去。」
「你可知他們姓名?」
「那個打獵的姓鄧,他兒子有個小名叫朵朵……」
「那姑娘姓李,叫李晴兒,對吧!」八王爺急促地說。
「你怎麼知道?」小郡主大吃一驚。
八王爺就說了一個字,「追!」
當太子得知鄧關這個開藥鋪的帶著一大兩小往東飛奔而去的時候,也只說了一個字,「追!」
神火教教主柴仇派到湖南去的金杖法王與銀輪法王就是要去找傳說中的禁地,也就是鄧關的老家甘溪村。有當地官府的幫忙,他們根本就沒費什麼勁,也用不著費勁。到甘溪村的時候,正是重陽日,這里的家家戶戶都在蒸糯米酒,沒想到跑來這麼一大幫天殺的,頓時整個村子雞飛狗跳、煙霧沖天,萬幸的是他們並沒有當時就大開殺戒,只是把村中的男女老少全都趕到了曬谷坪上。
鄧大夫正準備將酒曲放入蒸好的糯米飯中,他這是要做甜酒,眼看著福兒的肚皮一天天的大了起來,看在眼里,喜在心頭,這是準備坐月子喝的。哪曉得,跑來幾個如狼似虎的家伙,將他滿滿一大盆糯米飯打翻在地,酒曲全撒了,氣得他大罵︰「呔,你家誰要死啦?這麼心急火燎的。」他還以為人家是來請大夫看病的呢,結果被一腳踹到角落里。
金杖法王、銀輪法王與李知縣坐在台子上邊,金杖居中,銀輪居左,倆都傲氣十足、目空一切,而李知縣則恭恭敬敬、縮手縮腳。
金杖一眯眼,說道︰「誰是頭?」
下邊鴉雀無聲。
「你們都啞了嗎?老子問你們誰是為首的?」金杖聲音提高了八度。
下邊還是沒人作聲,全都看猴戲似的大眼瞪小眼瞧著台上。
「大哥,看來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他們是不說話的。」銀輪殺氣騰騰。
知縣听了後忙出來打圓場,「兩位請稍安勿躁,待下官問問。」自打他在這吃過幾次啞巴虧後就開竅了不少,知道金杖與銀輪不過是來去匆匆的過客,而他還要在這一帶「討」吃的,萬一惹毛了山中的「神仙」,倒霉的還是自己。
「各位父老鄉親,下官這廂有禮啦!下官問你們,你們這里可有管事的?」他問的問題非常奇怪,這里管事的不就他麼?
下邊還是沒人搭理他,因為這里還真沒有管事的,平常連賦稅都沒人敢來收,誰管呀?
鄧大夫也在人群之中,見把父母官摞在上邊實在令他難堪,就走向前來打個圓場,「稟老爺,咱們這里沒有管事的已經有些日子啦!您有什麼事就請開口吧,您瞧您這演的是哪出呀?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嗎?非得弄得雞飛狗跳的。」鄧大夫兩手一攤。
李知縣雖然听著這話心里並不舒服,可他也明白,這里沒他發脾氣的份,遂深吸一口氣,和顏悅色地問道︰「敢問老丈,你尊姓大名呀?」鄧大夫剛被從伙房拎出來,滿臉煙燻火燎,知縣居然沒認出來。
鄧大夫一拱手,「不敢,老朽小姓鄧,乃村里的郎中,大伙都叫老朽一聲鄧大夫。」
「啊喲!原來是鄧大夫,都怪本縣一時眼拙,沒認出來。」在這兒踫著了「熟人」。
「老朽不敢。」鄧大夫抹了一把臉。
「這村里要是有個什麼大小事情,你們一般都听誰的?」知府問道。
「咱們都听鄧大夫的。」其他人代鄧大夫回答道。
「你們都听鄧大夫的嗎?」知縣問大家。
「是,我們全听鄧大夫的。」大家異口同聲的答道。
「這就好嘛,鄧大夫,那就有勞你啦!本官命你執掌這個村的村長大任,你意下如何呀?」知縣腆著臉、眯著眼道。
「這、這如何是好呀?老朽才疏學淺,不堪重任。」鄧大夫推辭道。
金杖法王听了鼻子一哂,「嗨,要你當個村長還什麼才疏學淺的,你以為是多大的官呀?」
「唉,既然二位大人都開了口,老朽就勉為其難吧,待有德高望重者,老朽即刻退位讓賢。」
知縣心說你說的什麼廢話呀?當個村長還想著堯舜禪位呀?不過嘴上還是夸贊道︰「這就對了嘛!你當村長那是眾望所歸的呀!」
「老朽敢問三位大人,你們遠道而來就是為了選個村長麼?」鄧大夫明知故問。
「當然不是,咱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軒轅刀而來。」銀輪是個「心直口快」之人,金杖本來想攔的,結果沒攔住。
「鄧大夫,現在你已經是村長啦!這事就著落在你身上,你看如何呀?」知縣明著征求他的意見,其實誰都听得出來,這分明就是摞挑子嘛!讓鄧大夫去對付這金杖與銀輪還有就是那把誰都沒見過的軒轅刀。
「什、什麼刀?」鄧大夫沒听明白。
「軒轅刀!」金杖一字一句地說道。
「血緣刀?!那是什麼刀?」鄧大夫又听錯了。
「混賬,什麼血緣刀?是軒轅刀,軒轅黃帝用的刀,你听明白了沒有?老東西!」金杖法王怒火沖天地朝鄧大夫吼道。
鄧關大夫皺了皺眉頭,心說看起來你比我還要老,居然稱我為老東西,他一拱手,「老朽耳目失聰,望三位大人不要見怪,敢問大人,你所說的軒轅刀長的什麼模樣?」
「什麼模樣?哼!老子要是知道還要來找你嗎?」銀輪吼道,其實他也明白,自己的這個要求實在是太難為了這個老頭,自己都沒見過的東西怎麼可能讓別人拿出來呢。
果然鄧大夫兩手一攤,無奈地說︰「知、知縣大人,您就給兩位大人說說好話吧,這軒轅刀長的什麼模樣他們都不知道,您說老朽又如何得知喲?」
知縣心里也直埋怨這個銀輪,一開口就把話給說死了,既然你們要的軒轅刀連你們自己都沒見過,又怎能奢望他們這些擔柴挖土之人能交得出來呢?可他也有難處,無法反駁銀輪,只得問道︰「鄧大夫,你也不要太過著急,既然大家都沒見過那東西,咱們可以慢慢地找嘛,只要是在你們村,本官相信你們一定能找出來的,是吧?」李知縣實在是被山里的「神仙」給整怕了。
鄧大夫撓撓頭,「這軒轅刀是一柄刀對吧?那好,老朽這就發動大伙都回去好好地找一找,凡是能找得到的,長得像刀的,都給三位大人找來,大人就仔仔細細的挑,把凡是你們認為有可能是軒轅刀的都拿走,咱們絕不私藏,三位大人意下如何呢?」
台上的三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都點頭表示同意。
「老朽替全村的父老鄉親多謝三位青天大老爺。」鄧大夫拱拱手。
「行啦!你就命他們快去找吧。」金杖揮揮手。
「老朽還有一個問題,這軒轅刀雖然誰都沒見過,可有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不同之處?大哥,你可知道?」銀輪問金杖。
「我也不知道,不過,幾個月前曾經有人看到有一束金光從你們這個村升起,直沖天際,頓時電閃雷鳴、風雲際會、飛沙走石,十里之外都能見到,這大概就是軒轅刀所發出的金光吧?」他也沒把握。
「這就好辦啦!」鄧大夫搓了搓滿手的糯米飯。
金杖一听這話立馬兩眼就放光,「你知道在哪兒?」他滿心歡喜的問道。
「不知道。」鄧大夫搖搖頭,回答得挺干脆。
「不知道你廢什麼話呀!告訴你,三天之內如不交出軒轅刀來,哼!從第四天開始,每一個時辰殺一人,殺光為止,滾!」銀輪恨不得踹他幾腳。
望著鄧大夫遠去的背影,銀輪揪著胡子道︰「大哥,他們要是都跑了咋辦?」
「哼!這還不好辦呀?咱們的人將進出村的所有道路都掌握在手中,只誰進,不準出,誰敢違抗就殺誰。」金杖惡狠狠地說。
鄧大夫一回到家就將大門栓上了,鄧老夫人見他慌慌張張的就問道︰「老頭子,怎麼啦?出了什麼事啦?」
「唉!來了一幫天殺的,要咱們交出什麼軒轅刀來,而且得三天之內交出,否則,從第四天開始,每個時辰殺一人,殺光為止。」鄧大夫直搖頭。
「他們如此胡作非為,官府就不管管嗎?」老太太問。
「官府?哼!知縣大人親自帶隊,就咱們這個小山村,就算殺光了又如何呢?只不過捏死一只小螞蟻,到頭來還給安個聚眾謀反的罪名。」鄧大夫無奈地搖搖頭。
「公公,那咱們怎麼辦呀?」這是鄧關的夫人問的,她正挺著個大肚子,一扭一扭的活動著,看來肚子里那個小子沒少折騰她。
「唉!也不知道鄧關與朵朵怎麼樣了?要是他們在這兒……」他想了想,嘆了口氣,「唉!他在這兒又能怎麼樣呢?」
「公公,鄧關就沒有給你寄信回來嗎?」
「半個月接到有信,說是邊關要打仗,他們一時半會的回不來。」一听到這個消息,福兒就止不住落淚。
「福兒,你也不用著急,他們會沒事的,吾兒也沒那麼差勁,韓將軍也會多加照應的。」鄧大夫勸道。
「只是朵朵,他還太小了,我怕他不習慣呀!」母子連心,哪有不掛念兒子的?
「是呀!他從來都沒離開過咱們,又是去那麼遠的地方,怎麼不叫人掛念?」老太太也牽腸掛肚。
他們正在嘮叨,外邊進來一大幫人,進門就大叫,「鄧大夫,你說說咱們該怎麼辦呀?」原來都是村中的父老。
「大家請坐,不要著急,辦法總是有的。」鄧大夫安撫道。
「可咱們只有三天的時間,軒轅刀是方是圓誰都沒見過呀!」
「沒錯,好在還有三天時間,大家都傳個話,不論誰家的,凡是模樣長得像刀的,都送到曬谷坪去,給幾位大人仔細挑揀,切莫有所隱藏。」
「我們藏什麼呀?如果有的話肯定願意上交啦!只是萬一沒找到,三天後他們大開殺戒怎麼辦?」
「要不這樣吧,鄧大夫,你帶著咱們趕快逃吧,逃得越遠越好。」有人提議道。
「不妥,他們根本就不怕咱們逃走,因為他們早就守住了進出村的所有道路,只怕還活不過三天呢!」
他們正聊著,外邊又哭哭啼啼的跑進來一個老媽子,「鄧大夫,不得了啦!剛才六嬸的兒子兒媳讓那幫天殺的給殺啦!尸體拉了回來掛在曬谷坪上,說是要懸尸示眾啊!」
「什麼!?」大家大吃一驚。
「鄧大夫,您快去看看吧,怎麼也得把尸體給要回來呀!」有人催促道。
「你不要著急,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人已經死了,也就沒什麼好著急的了,關鍵是搞清楚為什麼被殺。
「他、他們想著跑出去,結果就被殺啦!」這老媽子哭得好傷心。
「鄧大夫,這幫王八蛋根本就沒拿咱們當人看,要不咱們操家伙跟他們拼啦?」有毛頭小伙熱血沖腦門。
「胡鬧,就咱們這幾十號人?怎麼與人家拼?弄不好,全殺光還落個謀反的罪名。」鄧大夫斥道。
「那您說咋辦呀?您倒是拿個主意呀?」這時候大家都沒了主意,都指望鄧大夫了。
「大家都回去吧,六嬸的事就交給老朽,怎麼也得把尸首要回來,看樣子,咱們跑是跑不掉了,告訴其他人,呆在村子里暫時還是安全的,大家都分頭找找看,只要是長得與刀有點像的都集中到曬谷坪去,讓他們慢慢地挑,大家也不用一窩蜂的一起去,刀要一把一把的送,人要一個一個的去,盡量拖延時間,其他的事老朽想辦法。」鄧大夫吩咐道,「另外,找幾個人,做點好吃的給三位大人送去。」
「咱們還給他們做飯?」有人不樂意了。
「你哪來這麼多廢話,鄧大夫讓你做你就得做,懂嗎?」另一個沒好氣的反駁道。
大家見誰也拿不出比這更高明的法子,都各自散去。
「公公,咱們可不可以找找山里的朋友呢?」福兒低聲道,她說的朋友就是鄧關的「師父們」。
「那笛子關兒是不是拿走啦?」鄧大夫問道。
福兒不聲不響地從身後掏出一只骨笛交給鄧大夫,這是用黃羊的腿骨做的。
鄧大夫在前邊吹著骨笛,後邊跟著一大群人,他們都是听了鄧大夫的骨笛後慢慢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都往曬谷坪走去,一路上只有鄧大夫的笛聲,其余的人鴉雀無聲,只是靜悄悄地跟著。鄧大夫的笛音時而低沉嗚咽,如泣如訴,聞者無不襟然涕下,時而慷慨激昂,如霹靂驚雷,令人血脈賁張。金杖銀輪與知縣大人正坐在涼亭內的躺椅上休息,猛然間見到這麼多人涌來,不禁也微微吃驚,知縣更是嚇得臉都白了。
「你、你們想干什麼?」知縣的話里有掩飾不住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