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來將皇後嚇了個靈魂出竅,結結巴巴地說道︰「聖、聖上,您這是怎麼啦?這哪里不好啦?您可別嚇妾呀?」
皇帝回過神來,嚇了一跳,忙遮掩道︰「哦!朕說的另外一件事,黨項退兵當然是好事嘍,而且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這李德宗突然退兵,想必是後院起火,這一來,老百姓當不必擔驚受怕,李德宗!朕早晚得收拾你!」皇帝咬牙切齒。
「聖上,您剛才說什麼不好呀?您可得跟妾說說呀,別什麼都憋在心里,會憋壞的。」皇後刨根問底。
「唉!還不是八弟的事。」皇帝嘆了口氣。
「八王叔怎麼啦?聖上不就命他在太廟面壁思過嗎?」
皇帝心說你消息還真是靈通,朕回後宮凳子都沒坐熱你就知道了。
「千不該萬不該把他發配到太廟,這一下可有好戲看嘍。」皇帝只能東拉西扯,不過他這話還真就應驗了,這八王爺絕不可能乖乖「就犯」。
「俗話說的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八王爺的事還沒了,邊關的捷報又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傳來了。一共是四份,一份是捷報,黨項人幾十萬人馬就在大散關下溜了個彎就走了,這不是使什麼陰謀詭計,而是真的回老家去了。捷報上還說李德宗居然死了,土蕃人襲其後方,將其活活氣死。另三份是請功的奏章,按理說這四份奏章都是天大的好事才對,可皇帝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就因為三份請功的奏章讓皇帝分外頭疼,韓將軍自然得上一份,丁謂也要交一份,更另皇帝揪心的是,太子居然也奏了一本。可是,八王爺卻片紙未有。別的都好辦,就是上邊有個名字,四份奏章都提到了,而且篇幅都很長,讓皇帝無法定奪,這就是--「鄧關」,一個他從未听說過的「皇帝身邊的人」。三份請功的奏章里邊,有一份是替他請功的,有兩份是替他請死的,關鍵的是,這家伙居然失蹤了。如果要賞,不見人,沒法賞,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皇帝下個聖旨,布告天下,一文不花,照樣也是賞。如果要殺,也不見人,這個時候就不能下聖旨了,萬一將他逼到李德宗那邊去了,這可如何是好?皇帝靜下心來,前後左右一琢磨,覺得這里邊肯定有名堂,八王爺雖然年少,卻絕不是那種輕狂之人,他如此心急火燎地回到中原,必定有他的理由,應該還有份奏章在他那兒,或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可這個時候偏偏讓他發配到太廟面壁思過去也,這可真是個大麻煩。
鄧關打開石門,正要邁出去,沒想到兩把雪亮的大刀當頭砍了下來,赫然是被他推下山坎的那個什麼壇主二人。他拔刀已是來不及,後邊的十八銅人全擠在洞口,不把鄧關給擠下去就不錯了,根本指望不了他們出手相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鄧關挨刀。如果這樣就掛了,鄧關也就熬不到這天了,但見他急中生智,身子猛地往上一坐,一個**蹲,坐在冰冷的石頭上,雙手合十往上一舉,從兩把刀的中間伸了上去,然後左右分開,由上往下同時壓住兩柄大刀的刀背,往下猛地一按,雙腳也同時伸出,狠狠地踢到了壇主二人的大腿骨,然後就看到這兩個人如參見皇上一樣五體投地的趴了下去,可是那條小道實在太窄了,根本就擺不下兩個橫著的人,他們胸部以下全伸出了懸崖,順著溜光的冰壁飛快地下滑,更慘的是由于他們突然之間過于吃驚,張得大大的嘴狠狠地咬著了鄧關的破鞋尖。
「噫--呀!」鄧關感覺到兩腳腳趾傳來一陣巨痛,他雙手亂抓,本來只想將他們兩個拉上來,可是他們實在是太沉了,他手忙腳亂地忙活了一陣子,只扒下了他們身上的幾件衣服,那兩個家伙掉下去的時候上半身已被扒了個精光。那十八銅人這個時候又涌了出來,還真差點將他給擠了下去。
「他們呢?」
鄧關雙手一攤,嘆了口氣,「唉!他們、他們太性急了。」
那些棍僧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在山門下的松樹林中,走著一隊奇怪的隊伍,前後兩個手持大刀凶神惡煞的神火教教徒,押著中間十七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和尚。
「快走,磨磨蹭蹭的想跑呢?」後邊那個手持大刀狠狠地敲在最後一個和尚的**上,將這和尚敲了個嘴啃泥。
「再不快走就賞他一刀。」前邊那個蒙面漢子看起來比後邊那個還要狠。
那個金牌傳喚使也剛走到這兒,看著這一隊人有點奇怪,就喝道︰「呔!你們這是干什麼去?」
前邊那個朝他一拱手,「稟傳喚使大人,咱們是押送他們十幾人去客棧的。」
「哦!是客棧呀!好吧,咱們同路。」好像他並沒懷疑有什麼不對。
傳喚使與帶隊的並排走在一起,「你們是哪個的部下?」
「咱們是黑無常的手下。」領頭帶路的答道。
「哦!黑無常!」金牌傳喚使恍然大悟。
突然一柄閃亮的彎刀朝這帶隊之人腋下刺來,兩相距太近,其他人想救都來不及。但見這領頭之人雖然手腳好像慢了點,卻是肚子突然癟了下去,這柄吹毫即斷的彎刀只挑開了他的腋下的衣服,並未傷到他半根寒毛。金牌傳喚使大感意外,如此近的距離居然沒刺中,他大惑不解地望著這個領頭之人。
「別用這種無辜的眼神望著我,是你砍了我一刀。」那領頭揪下了面罩,赫然是個精壯結實的年輕人,模樣不算俊秀,黑瘦黑瘦的,透著一股子憨態,這人就是鄧關。
「哼!黑無常也是你叫的嗎!竟敢假扮聖教之人,早該死了。」金牌傳喚使惡狠狠地說道。
「那該怎麼叫?」
「神君!這下你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別老說死,眼看快要過年了,說點吉利的行不?」
「只怕你沒命過年!」金牌傳喚使殺氣騰騰。
「先別操心我有沒有命過年,我還得借你一樣東西,還望你不要吝嗇。」
「大膽!就憑你!」金牌傳喚使極為輕蔑。
「不只我一個,後邊不還有十八個麼?你應該明白他們是什麼人!」
「十八棍僧!」金牌傳喚使這時候才感到事態相當嚴重。
「就他一個人,咱們十八棍僧能將他給吃了。」十八棍僧圍成一圈,沖他不住地吸溜著,仿佛隨時要啃了他似的。
「咱們餓了十八天,好歹見著這麼個人模人樣的,大師兄,從哪兒開始吃?」一個棍僧舌忝了舌忝舌頭。
「別亂來!咱們都是文明人,呆會兒我弄條狗來,一定比他好吃。」鄧關慌忙阻止,他還真有點怕將這個金牌傳喚使給嚼碎嘍。
「咱們都听你的。」
「那就看我的。」鄧關呸呸吐了兩口唾沫在手心,狠勁搓了幾把。
「你、你想干什麼!」金牌傳喚使看他那惡心的模樣頗有點心怵。
「我要累死你!」說罷,鄧關仿佛突然摔了一跤一般往旁邊一蹦,如鬼魅一般頓時失去了身影。金牌傳喚使大感意外,難不成還跌入地底不成!正當他納悶之時,猛然覺得背上多了一個大「包袱」,當時就嚇得他差點尿褲子。這哪是什麼包袱喲?分明是一個人如癩蛤蟆般扒在了他背上,這個人的雙手如蛇一般在他身上游走著,從他的腋下鑽出,伸過雙肩在他脖子後邊結成一個結,雙腳從他大腿兩側伸出,然後一左一右地纏在他的小腿上,將他的雙腿分開,再用下巴頂在了他的後腦天關穴之上,使得他無法使出半點內力,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只掛在蛛網上的蜘蛛,四肢趴開就再也收不攏了。這人就是鄧關,當年從懸崖上掉下去的時候就是這樣扒在一頭通靈白猿身上的。
這金牌傳喚使從來沒見過這種功夫,他剛出手就讓人「鬼上身」,而且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他當然想將鄧關甩下去,可手腳都用不上勁,他只得滿地打滾,到處亂撞,可除了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外一點作用都沒有,鄧關就像青藤攀老樹一般,任他如何模爬滾打,他就在他身上騰來挪去,恍如一塊永遠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這些和尚圍成個圈也看得全都傻了眼,「這是什麼功夫?」一個和尚捏著下巴問道。
「沒見過。」
「有點意思。」
「咱們少林寺有這功夫麼?」
「如果有,我們怎麼不知道呢?」
「天下武學博大精深,這絕對是武林中的另類。」
「我倒是看出點門道,這有點像猿猴攀樹。」
「嘿!還真像那麼回事。」
「咱們十八個得好好研究這門功夫。」
然後他們經過多年的努力,終于創立了一門絕學,取了個名字為「拈花指穴手」,後來為一書生盜走,為防止少林寺追殺,就更名為「乾坤大挪移」。
鄧關扒在這個倒霉鬼身上纏繞有半個時辰,天下還沒有誰有這本事堅持如此之久,這金牌使也不例外,如今的他已如一灘爛泥似的攤在地上,出的多入的少,鄧關心滿意足地從他身上下來,拍了拍手,扭扭脖子扭扭腰,他雖然將這個金牌傳喚使累個半死,自己也受了不少傷,不過多半是皮外傷,過幾天就沒事了。他來到傳喚使跟前,伸手將金牌從他懷里掏出來。
「你你想干什麼?」金牌傳喚使有氣無力地問。
「就借你這個東西用用。」說完,鄧關還朝他咧嘴一笑。
鄧關穿著那家伙的衣服,揭下他的紗巾就往臉上蒙,這才發現剛才雙腿夾著他肚子勒得太狠了點,將他的口水都給擠了出來,看著都惡心,他連忙用雪擦了又擦,一切準備停當後他又檢查了兩遍,發覺並無破綻,就領著其他人混了出去。
「小兄弟,真沒出來,你還有如此本事。」十八棍僧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客氣!花拳繡腿,沒什麼大不了的。」鄧關打著哈哈。
「兄弟,咱們把你當兄弟看,你意下如何?」那個大師兄拍著他的肩膀。
「太客氣了。」鄧關想拒絕,卻又開不了口,「那我算第十九個,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有兒子有老婆,暫時沒想過出家。」
「那是當然,你要出家,咱們兄弟也不樂意,只是你不能排第十九個,咱們這些和尚的命都你給救的,不能再佔你便宜,你說是吧!」
「那我排第幾?」
「你排第一!」
「啊!」鄧關嚇了一大跳,「要、要論年紀,我怎麼也排不到這個位置吧!」他才不想當老大。
「咱們兄弟之間不論年輪,我等都是出家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說一歲就一歲,你說百歲就百歲,從今而後,你就是咱們的大哥啦!」這個大師兄道理還是挺足的,反正鄧關說不過他。
「那咱們要不要磕個頭,拜一拜?」鄧關看到附近並沒什麼廟宇,想來能躲過這一「劫」。
這個大師兄大概看出了他那點小九九,右手勾著他的脖子,往前一指,「嵩山別的沒有,就菩薩多,你看,前邊就有一棵千年松,世人稱其不老松,咱們就在那樹下磕頭結義。」
這一下鄧關算是沒轍了,可他放眼望去,但見那棵松樹矮趴趴的,不足兩丈來高,也就碗口粗細,被大雪壓得幾乎「頭點地」,顯得是那麼的可憐巴巴,怎麼看都不像有「千年道行」。
鄧關算是被他們壓著拜了把子,誰讓人家有十八個呢!「今後怎麼稱呼?」鄧關明白「盛情難卻」。
「你是大哥,咱們有十八人,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什麼十七弟、十八弟,別說你叫著麻煩,咱們听著也別扭,這樣吧,咱們十八人就算一個,咱們共同排行老二,今後你稱一聲二弟就行了,反正誰听著誰應答,不管是誰應答,都算在咱們十八人頭上,哪怕是殺人放火,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平白無故多了十八個武藝高強的小弟,鄧關是又歡喜、又心慌,將來萬一吵架了,打起來,可如何是好?「那你們十八個又怎麼稱呼?」
「咱們還照以前的稱呼,平常就以我這個大師兄說了算。」那個大師兄拍拍胸脯。
「如此甚好。」鄧關點點頭。
「大哥在上,受兄弟一拜。」說罷,十八人齊刷刷地單膝跪倒在地,嚇得鄧關猛地蹦到一邊。
「啊!二弟們請起!」他怎麼都覺得別扭。
「不知大哥接下來要去何處?」轉眼間,他們就給鄧關出了個大難題。
「你們常年居于此處,要想著法子奪回少林寺,鐵丐是我太伯,不能見死不救,二弟們,大哥就此別過。」說罷,他大喇喇地一拱手。
「大哥這就太見外啦!既然咱們是兄弟,你的太伯就是我等共同的太伯,豈能讓大哥孤身一人以身犯險!」
「你們眼下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藏好你們自己,千萬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他們佔了少林寺,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放棄的,你們要暗中打探這個什麼聖教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他們在中原的分壇分舵,大哥去南邊召集武林同道,待明年中秋左右,大哥必定前來嵩山,助兄弟們一臂之力。」鄧關信誓旦旦。其實他是這樣想的,明年的這個時候,他應該回到老家了,誰管他少林是哪家的地盤。
「大哥果然不愧是大哥,想的就是不一樣,一切但听大哥吩咐就是!」這幫家伙表現得相當「溫順」,並無半點「忤逆」之意。
當然,也還是有不同意見的,「大哥,那咱們的仇就不報啦?」
「不是不報,時辰不到,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前你們找這個什麼聖教,無不是無功而返,現在他主動送上門來了,可不能讓他們這麼輕易就溜掉了,如果現在找他們報仇,將來上哪兒找他老窩去?」要是跟著他們瞎胡鬧,鄧關可就月兌不了身了。
「大哥如此為我等著想,我等就安心等大哥前來就是了。」這個大師兄一錘定音。
「眾兄弟安心等待,大哥就此別過。」
「大哥一路走好!」
他在松樹林迎面踫到白無常,他手握金牌,抱拳行禮道︰「稟神君,教主有令,命你在北門外等候黑神君。」
「噫!昨日不是說好了今天去客棧接他們,然後走東門嗎?」
「法王寺人多眼雜,為防走漏消息,教主故意這麼安排,所以教主特命屬下在此等候神君。」
「啊!沒想到教主年紀輕輕就如此心思縝密,我等佩服,你快去回稟教主,老夫這就依令行事。」說罷他帶人直奔北門而去。
黑無常正準備押著囚車走,就見柴仇的貼身侍衛金牌傳喚使來到他跟前,手握金牌,抱拳一禮,「稟神君,教主請您去一趟法王寺,有要事相商。」
「哦!怎麼沒見教主飛鴿傳書呢?」他狐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