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少莊主親自帶隊,日夜兼程往南追去,大冷天的跑得馬都一身臭汗,由于鄧關的船停在了回水灣中,飛奔而過的曹少莊主愣是沒看見,結果跑到前頭去了,就在靈璧城往南不遠處,他們隱隱約約發現前方河內有條燈火通明的大船在河中央緩緩前行,旁邊好像還有不少快艇,好似在保護著大船。深更半夜、快艇保護,瞧這架式除了王爺還有誰有這派頭?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追上啦!曹少莊主大喜過望,今天沒白挨凍受餓,只要把這船押回去,太子想不另眼相看都不行。
一揮手,「上!」
強弓硬弩「嗖嗖」地往大船上射去,快艇上的人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兒遇上埋伏,還沒還手就紛紛中箭,如下餃子般 地往冰冷的河里掉,慘叫聲自然驚動了大船內的人,但見上邊亂成一團,幾面大盾豎了起來,挨了箭的大盾發出「 」的響聲。
船上的人也不傻,你射我可以,我也可以射你呀,船上「還」給岸上更多的箭,這一下曹少莊主又倒了大霉,岸上光禿禿的,連棵樹都沒有,一下子就被射翻五六個,當然他是不可能挨箭的,一般的箭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被他的掌風給震飛了,他沒想到船上居然還埋伏有弓箭手,看來這個八王爺是鐵了心的要跟太子殿下過不去呀,此時如不斬草除根,將來後患無窮啊!他殺機頓熾,雙腿一蹬,騰空而起,如大鵬展翅般往大船上飛掠而去,在明亮的夜空里,他一只這麼大的「蝙蝠」算是最顯眼的目標了,立刻招來更多的弓箭手特別「照顧」,可是他的速度也太快了點,有很多弓箭手還沒張開弓就被撲到眼前的黑影稀里糊涂地給殺了。
他一路殺入,如入無人之境,他殺著殺著,突然心虛起來,因為,這些掌下游魂怎麼看都不像是王府的人,倒像是某個幫派的,正當他疑惑之時,一道黑影也詭異地出現在他眼前,快得好像他一直就在這兒一樣。
「閣下何人?為何夜闖敝幫殺人?」這黑影極為寒冷地問道。
「哼,你們又是何人?為何深夜行船?難不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曹少莊主心想我是太子殿下的人,殺你又能如何?不給你栽點贓已是皇恩浩蕩。
「哼,我乃游龍幫的英雄好漢,從來奉公守法,只是閣下深夜至此,不分青紅皂白糊亂殺人,難不成要劫我幫樓船嗎?」
「劫你又如何?」
「閣下自以為能全身而退麼?」這黑影也殺氣騰騰。
曹少莊主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他當然不是怕這個黑影,只是怕在這兒糾纏會壞了太子的大事,這可是他擔待不起的,可這里也不能一走了之呀,這游龍幫雖然不是什麼正經門派,可財力雄厚,干的都是無本買賣,當然有的是銀子嘍,如果能收歸己用,在太子面前說話自能硬上三分,而且有他們作眼線,成功的機會不是更大麼?
想到這兒,他又改變了主意,說話又軟了三分,「在下幕府山莊少莊主曹某,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區區小名,不足掛齒,在下游龍幫少幫主江某是也。」兩人只說出了自己姓什麼,都沒說出名字來。沒想到兩個少幫主居然稀里糊涂地干上了,怎麼說還是幕府山莊不對,最起碼不該胡亂殺人呀。
「久仰!」兩個都冷冰冰地朝對方一拱手,各自都做好了拼死一戰的準備。
「敝幫與幕府山莊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何曹少莊主非要與在下過不去?如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休怪江某劍下無情。」江少幫主冷冷地瞪著曹少莊主,只要他有半點小動作,立馬拔劍動手。
「如果在下說是一場誤會呢?不知江少幫主能信在下麼?」曹少莊主雖然不怕他,卻也不想與他動手,他明白兩個半斤八兩的人湊成一塊兒是很難短時間內分勝負的,他也知道這個江少幫主是黑雲城主長白頭陀金昭太的關門弟子,金昭太就是以獨門秘笈「秋風劍法」縱橫遼東數十年,可見要斗敗他絕非易事。
「那就要看曹少莊主有沒有這個誠意。」江少幫主沒給他什麼好臉色。
「實話跟你說吧,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沒想到大水沖了龍王廟。」
「奉誰的命令?」江少幫主還以為是他老爹的仇人找上門來了。
「江少幫主也是爽快之人,那就實話告訴你吧,在下奉的是當今太子殿下之命,前來找六王爺的王船,沒想到誤將江少幫主的樓船當成了王船,以至造成這場誤會,還望江少幫主海涵。」他故意將八王爺的船說成是六王爺的,因為他明白以八王爺自視清高的個性是不會與江湖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門派勾勾搭搭的,說是六王爺的船他們比較容易相信。
「哼!什麼海涵不海涵的,人都被你殺了這麼多,不過有一點我就不明白了,如果這真的是六王爺的船,你們還是要大開殺戒嗎?」
「當然!因為王爺根本就不在船上,船上的人與王爺也沒任何關系,他們是偷了王爺的船跑掉的,我奉命太子之命捉拿,死活不論,不知江少幫主一路前來可有發現?」他想拉這個江少幫主下水,當然得說點正當的,免得嚇跑了這個未來的合作伙伴。
曹少莊主心里還是有點埋怨自己,沒將情況問個一清二楚,他原以為王爺的船自然得白天旌旗招展、晚上燈火通明,前者呼,後者擁,他見江少幫主的船與王船有點像,以致痛下殺手。曹少莊主的話江少幫主當然听弦歌而知「雅意」,他也有點心動,如果能把事情辦好了,不但能巴結上太子這個未來的皇帝,而且能與六王爺這個「太上皇」搭上關系,怎麼說都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雖然被這個冒失鬼殺了十幾個屬下,那都是小角色,身邊的高手並未有半點損失。他們個個都是浪里白條,水里功夫了得,如果水上水下兩面夾擊,完全可以手到擒來。
曹少莊主明白他已經動了心,干脆再加一把火,把話給挑明嘍,「如果江少幫主能助一臂之力,好處自是不少。」他陰笑著。
「我的人可不能白死。」江少幫主冷笑道。
「當然,事成之後,功勞全都歸你。」曹少莊主倒也大方。
「哈哈!沒想到幕府山莊的少莊主居然如此大方,一時還真叫人難以適應。」誰都明白,曹無客可算是天下第一大吝嗇鬼,兩人各心懷鬼胎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同時仰天大笑。
「少幫主,咱們真的幫他打賊寇呀?」一個屬下問道。
「哼!什麼賊寇?他那點小伎倆怎麼能瞞得住我,偷六王爺的船?居然是太子命人捉拿,騙鬼呢,我才不上那當,以六王爺的本事,這點小事還會驚動太子殿下嗎?」江少幫主不愧見多識廣。
「那咱們怎麼辦?」
「前邊不遠就是洪澤,海龍幫的龍少幫主是我生死之交,到那里再說。」他也想拿個墊背的。
這邊的人也在商量著,「少莊主,游龍幫的人向來不可靠,他能為咱們火中取栗嗎?」
「火中取栗當然不會,趁火打劫他還是敢干的,不管怎麼樣,拉他下水都只賺不賠,哼!到時候,咱們的事辦完了,將禍水卻潑他身上,有他好受的。」
「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不道德?」
「什麼道德不道德,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大丈夫行事但求目的,不擇手段,再說了,這些小門小派早晚是要被消滅的,長痛不如短痛,我也是在幫他們。」
他們在回水灣一呆就是三天,一方面是鄧關的確受傷太重,急需晴兒照顧,一刻也不得離開,沒了她,船也就走不了。二來天降大雪,一連下了兩天兩夜,北風怒吼,天地一片混濁,在這麼大風天行船極不安全,就干脆在這歇了下來。那個曹少莊主認起真來還真不要命,他從不遠處經過足有三次,居然看都沒看一眼這船,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太粗心,王爺這船是他偷偷模模听曲用的,本來也沒多大,加上兩天兩夜的大雪,將這船上上下下蓋得嚴嚴實實,不走到跟前還以為是哪個釣魚翁蓋的一個小茅棚。這三天鄧關人事不省,全由晴兒與玉兒姑娘忙里忙外地伺候著,就連朵朵這個親生兒子都插不上手,皇天不負苦心人,經受嚴峻考驗的鄧關還真從奈何橋邊溜噠一圈又回來了,他並未覺得有多大痛苦,甚至還有點睡不醒的感覺,朦朦朧朧睜開眼,發現四只大「熊貓」。
「你、你們這是……噫,出太陽啦!看來我睡了一個晚上。」
一听這話朵朵就氣不打一處來,「爹,你說什麼呢?那是日薄西山啦!你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你看這三位姐姐,輪流伺候你一個人,結果都弄成了這樣。」他的精力還是比較充沛的。
晴兒可沒他這心情,見到鄧關醒了,心里的石頭總算放下了,沙啞著嗓子疲憊地說︰「你醒了就好,我還以為你……」她扭過頭,悄悄抹了一下眼楮。
「真沒想到,咱們萍水相逢,你卻如此救我,今後有什麼事要幫忙的,盡管開口。」鄧關最欠不得人情。
「你說什麼呢?晴兒姐姐救你可不是想要什麼回報的,你可不能辜負了她一片苦心。」玉兒在旁邊「教訓」鄧關。
「玉兒妹妹,你就別說啦,快去看看飯熟了沒有。」
「黃老,你說實話,你們確實交手了沒有?」太子站在床前問黃老三。
這個問題一時還真不好回答,他與鄧關並未直接交手,他只是在翻出窗口時受的暗算,這種老臉丟到家的事怎麼能跟太子說呢?想了又想,他嘆了口氣,「唉!劫數呀,劫數,老朽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輸也就輸了,沒什麼好說的,既然殿下問了,老朽也只好說說吧。」頓了頓,「他,真是一個幽靈,幽靈啊!好一個王八蛋!」他咬牙切齒地說,他也實在也找不出什麼好詞,反正將鄧關說得厲害點對自己沒壞處,他可是既恨鄧關搞陰謀詭計,又恨自己一時不察,以致受如此羞辱。
「這也真是匪夷所思,你雖然只是幕府山莊的三把手,可功夫比莊主還要強,一等一的高人,沒想到也敗得如此窩囊,看來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呀!」太子說話無心,可黃老三听著就太不是滋味,心說我才敗了一陣,沒想到你也來寒磣我。
見黃老三沒答話,太子接著說︰「黃老,你認為咱們該如何對付這個開藥鋪的呢?」他問道。
「自當報仇雪恨!此番老朽大意失荊州,他日絕沒他好過,哼!等老朽將傷養好,定將他榨出汁來。」黃老三恨得牙根發癢。
太子搖搖頭,「黃老此言差矣,既然有如此高人與你交手,這就是上蒼賜給本宮之禮物,吾若不收,豈不有違天道?」
黃老三這下听出了話中的意思︰原來你想收服他,故意給我添堵呀!如果他真的成了你的屬下,豈不居于我之上,到時候我還得對他俯首帖耳。他又不能反駁,只得順著太子的意思道︰「殿下深謀遠慮,老朽佩服之至,一切以殿下惟命是從,只怕像他這等山野莽夫,很難一時降服呀!」
「難得黃老心胸寬廣,只要是對咱們有用的人,就算有天大的困難,咱們也要收服他,這事就著落在你身上,如能收服此人,你必定大功一件,但願你能不計前嫌,一切以本宮江山大計為重。」
「這、這如何使得?殿下,他與老朽有如此仇隙,他豈肯听老朽的?」他怎麼也沒想到太子居然給他派了這麼一個「美差」,這不要了他老命麼?
「黃老切勿推辭,俗話說的好,不打不相識嘛,這事就你最合適。」黃老三知道再說無益,只得搖搖頭,「老朽但听殿下吩咐便是。」雖說心里有一萬個不願意,如今也只能如此。
船過宿州、靈璧,再往南兩百多里就是洪澤,海龍幫的地盤,本來海龍幫的總舵在太湖,仗著有大明宗撐腰,將地盤擴展到北方來了。洪澤扼大運河南北之咽喉,人煙稠密、物產豐沃,自然成為龍顯望的首選之地,索性派自己的寶貝兒子來這壓陣。他這寶貝兒子論享福無人可比,如果讓他干正事,比登天還難,龍顯望為著海龍幫的產業,整日里風里來雨里去,累得跟條狗一樣,整個一根枯竹桿,可他這兒子呢,肥得都變了形,他坐的椅子都有別人的兩個那麼大,他與其他的紈褲子弟沒什麼分別,以前好歹有龍顯望管著,現在倒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沒日沒夜地吃喝玩樂,胡作非為,十里八鄉的漂亮姑娘都被他糟蹋盡了。這次被江少幫主一慫恿,把那個他在百花樓沒買到了玉兒姑娘當成籌碼,一番漫無邊際的吹捧,終于把他的饞蟲勾引出來了,為防上當受騙,他還派人往北到靈璧城打探了一番,果然所言不虛,不過他這一小動作卻使得在船上療傷的鄧關警覺起來,雖然他重傷在身,可耳不聾、眼不瞎,對岸上的一切宛如親臨,看來麻煩才剛剛開始。
北風勁吹,船行飛快,鄧關眉頭緊鎖,悶悶不樂,另外四個分別捉對「打情罵俏」,晴兒與玉兒一組,邊說邊笑,也搞不清她們有什麼樂子如此開心。朵朵則與諸葛玲兒打打鬧鬧,他們兩人之間無非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什麼你多一個果子啦,我少一塊糕點之類,非得鬧個輸贏不可。
鬧著鬧著,晴兒發覺有點不對勁,一拍鄧關的肩膀,「嗨!鄧大哥,祝你早日康復,來,咱們干一杯。」
兩只酒杯踫了一下,晴兒一飲而盡,鄧關卻沒動,「噫,酒不好喝嗎?」
「不是,看來咱們又有麻煩啦!唉!」
「什麼事?」晴兒知道他的預感一般都比較靈驗。
「大白天你們下棋也不避著點,讓人看見啦!」鄧關有點埋怨的說,他當然不是埋怨不能下棋,而是時候不對,自己有傷在身,萬一與人動手,難免礙手礙腳。
「看就看唄,咱們還怕他們怎的?」晴兒滿不在乎。
鄧關搖搖頭,「我與林鋒動過手,如果不是有「幫」手在,我是活不到現在的,咱們現在是後有追兵,前有阻截,這些人沒一個吃閑飯的,萬一你們有個什麼好歹,我上哪兒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去呀?」鄧關也是個刀架脖子都嘻皮笑臉的人。
「那咱們走陸路如何?」晴兒天真地說。
「陸路?!他們連水路都把關如此之嚴,陸路就更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