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著?你想到閻羅王那兒告我呀?我偏不告訴你,死我手上是你的緣分。」鄧關並沒起身,他一下子也起不來,他體內的大部分先天真氣正在自動地「消化」著「玄雲掌」的掌力,沒多少真氣供他在這兒浪費,可見這「玄雲掌」之厲害。鄧關之所以要這麼說,主要還是想拖延時間。
「那你就受死吧!」他揮劍直取鄧關腦門。
「慢著!」鄧關也大吼一聲,他這是用為數不多的先天真氣喊出來的,威力雖然大打折扣,卻還是震得江少幫主內力一陣激蕩,手下頓時慢了一拍,自知先機已失,收回了寶劍,極為瀟灑地背在身後,左肩露出尺余長的劍尖。
「死到臨頭,你還有何話可說?」他沒料到這家伙的內力如此強勁,剛才那一聲巨吼差點令自己把持不住,其實他多慮了,如果鄧關能動的話,會眼睜睜看著他上船嗎?弄得這江少幫主還以為他誘敵深入呢。
「我是怕你死得不明不白,作了孤魂野鬼,沒法投胎。」鄧關強打精神。
「本少幫主豈要你管閑事。」他可不想跟鄧關廢話,舉劍就刺。
鄧關明白現在不是他對手,趁他一劍刺來,又使了他慣用的「揉移術」,從江少幫主胯下鑽了過去,江少幫主一愣,噫!人呢?他只覺眼前一晃,就失去了蹤影,他還以為掉湖里,伸個腦袋往外邊看,猛然覺得身後有異,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心里著急,手還是不慢,一個漂亮的轉身,劍比人轉得快,鄧關但覺冷風從頭頂劃過,明知沒有劃中自己,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後微微一仰,同時大刀遞出,「嘶」的一聲,也不知劃中了什麼地方。
江少幫主臉色極為難看地盯著鄧關,伸手一模腰際,發覺長衫被劃了一道口子,如果這一刀劃在鄧關身上,一點事也沒有,他沒那麼多江湖忌諱,劃一刀與劃十刀、百刀沒分別。可劃在江少幫主身上就不同了,兩人才斗了半招,自己的長衫就被劃了一道口子,雖然沒傷著皮肉,卻令他面子上過不去,如果這事傳出去,他就沒法在游龍幫混了。
兩人錯了一下位,都要使自己站穩腳跟,同時使出了「千斤墜」,雖然鄧關使用的不一定叫這個名字,可效果都是一樣的,加上他體內的先天真氣游走于「丹田」與「百匯」之間,非常有規律的一下一下地沖擊著船板,這也就使得船頭一上一下地擺動著,隨著江少幫主的兩次「加力」,擺動的弧度就更大了,第一次只有半尺,第二次就有一尺半,第三次達到兩尺。一次一次地累加及消減,船里的其他四人已經沒法站立。朵朵與玲兒更是像洗土豆似的滾成一團,玉兒姑娘剛剛燙好的酒,轉眼之間就打個粉碎,桌上的鍋碗瓢盆全掉到艙里摔個七零八落,自己也跌了個七葷八素,連經常在海船上模爬滾打的晴兒只能趴在船板上,搖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從來沒暈過船的她哇哇大吐。水里一個鑿船的家伙剛張著大嘴要換氣,沒想到晴兒一肚子的污穢全澆他嘴里。晴兒一邊要吐,一邊還要與水里的賊寇奮戰,往往一劍刺出,恰巧船身一抬,人沒刺中也就拉倒,胳膊還重重地砸在船舷上,疼得眼淚直冒。
船上的人都如此倒霉,水里鑿船的人就更慘了,一錘子下去,船身一抬,砸了個空空如也,噫!船呢?正納悶中,沒想到船又突然「出現」了,以雷霆之勢,狠狠地砸下來,「梆」的一聲直接砸腦袋上了,往往砸得人頭昏眼、金星亂竄,有更倒霉則船砸鑿子、鑿子砸錘、錘砸腦袋,頭破血流、腦漿迸裂。
高手生死相拼,最忌三心二意,江少幫主就犯了這個毛病,眼見這船如翹翹板一般上下擺動,他的心也如這船一樣上下搖擺著,船在湖中如此擺動是有原因的,當然不是水里的人干的好事,他們沒這本事,船重逾數千斤,哪能在水平如鏡的湖面如樹葉一般擺動?沒想到自己剛想在中原露臉就踫上這種硬茬,雖說「秋風劍法」被他師父吹得神乎其神,那都是遼東的事,與中原沒多大關系,加上他在遼東也沒什麼機會與人家真刀真槍地玩命,誰也沒傻到跟金昭太的關門弟子過不去,現在他對「秋風劍法」的能否保他橫行中原已深表懷疑。其實,「秋風劍法」算是遼東第一的劍法,這絕不是吹的,金昭太能仗此橫行遼東數十年就是明證。他今天有點膽怯也是有原因的,他剛入中原,雖說他中原住的日子遠遠多過遼東,畢竟有五六年未曾踏入半步,一切都已經生疏;他遇到的第一個對手居然是鄧關,當然,不是說鄧關就是絕頂高手,要論招式,他還未入門,除了有先天神功的內力外,幾乎一無所有,所學到的招式也是七拼八湊的,可他有一樣保命的「絕技」揉移術,這個名字還是阮天雄給取的。平常人以鑽人胯下為奇恥大辱,縱觀歷史,除了韓信明明白白地鑽了一下,成就了劉邦的天下以外,再也沒見有人鑽過。可鄧關不同,他與猿猴一起都鑽習慣了,往往有人看到他從胯下鑽過還以為自己眼花,根本就不願相信,可以說他到現在都沒死雖然有身上這把破刀的功勞,更多的可以說是一種「不對稱」勝利,是用沒門沒派的招式與世所罕見的「把戲」取勝的。
鄧關也被顛得異常難受,本來就有傷在身,害得他不得不捂著肚子,不住地哼哼,這一哼可壞了事啦!被江少幫主看出破綻來了。沒想到這小子都是在扮老虎吃豬呀,差點被他瞞過了,這一下他信心陡增,終于逮著一個試劍的。
鄧關見他眼色有異,情知壞事,也管不得身上的傷了,以刀柱地,居然站了起來,可船一顛,又將他摔了個**墩。
他這一摔,江少幫主完全放心了,「看來你傷得不輕呀?」他輕蔑地說。
「這幾天來,偶感風寒,有點暈船,咳咳!」鄧關老氣橫秋地說。
「我可以幫你月兌離苦海。」江少幫主嘲弄道。
「你看這四周全都是水,咱哥倆都差不多。」
「誰跟你是哥倆!」江少幫主以劍拄地,居然跟他斗起嘴來。
「那就是咱爺孫倆。」
「呸!」
晴兒知道瞞不住,就想持劍沖到前邊來與鄧關前後夾擊,好讓他顧頭不顧 。江少幫主聞知後邊有異,一劍揮出,威力無比的劍氣差點將晴兒掃成兩截,所幸她見多識廣,知道情況不妙,一個狼狽的後翻,堪堪躲過,可長發還是被削下一綹,一招都沒走過就吃了這麼大的虧,看來她是幫不上忙了。
晴兒可不管這麼多,持劍又要上,鄧關大喝一聲,「丫頭,咱倆都不著急,你急什麼呀!咱倆說點風涼話也挺好的。後邊的事還多勞你費神,前邊的事你就不用管啦!」鄧關的想法很簡單,船頭就這麼大的地盤,哪站得住三個人呀,多一個反而礙事,而他後邊就是湖水,實在不行,他身子一翻就得了,至于朵朵嘛,他都下水了,朵朵估計也不會呆在船上,晴兒也是一把好手,三個會家子保一只旱鴨子應該不是問題,雖然寒冷刺骨,可他們要在水中斗敗一幫早已凍僵的海龍幫人就更不成問題了,在水中再高明的劍法都沒用,完全靠內力及水性,關于這點,就算現在重傷在身,鄧關也不怵誰。
「你自殺吧,我饒你全尸。」江少幫主見鄧關都成了這般模樣,都懶得下手。
「哼!你不嫌這話說得早了點麼?」他從來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你就受死吧。」
「你這話說了好多遍,我都听膩了。」說的也是,這話他起碼說了三遍。
「沒想到第一個祭我寶劍的會是你這麼一個無名角色。」江少幫主好像有點惋惜。
「只不定你也是祭我這破刀的第一個有名有姓的人。」
「那就都不用客氣嘍。」江少幫主這一來就都是殺招,好像三招之內沒解決鄧關,他就對不住祖宗似的。
好一個「秋風劍法」,果然殺人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如果鄧關是站著與他對打,只怕早橫尸當場,由于有與天乘法師及林鋒交手的經驗,他現在已經沒那麼手忙腳亂了。「秋風劍法」雖然極為厲害、霸道,不過他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主攻上、中二路,對下邊離地兩尺以內的地方就極少「照顧」得到,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個人能在離地一兩尺範圍內與他交手,贏不贏暫且不說,比較健全的離開是有可能的。鄧關不是負傷了麼?既然起不來,索性就坐在地上與他大戰三百回合吧。這一下可好了,江少幫主的長劍在鄧關的頭頂如幽靈一般蕩過來、飄過去,招招不離他斗大的人頭,而鄧關的大刀配合著「揉移術」,外加一些剛學的亂七八糟的招式則招招不離江少幫主的雙腳,大有你若斬下我腦袋,我也得剁掉你兩個「蹄子」的架式。兩人乒乒乓乓、火星四濺的斗了約五十來招,居然斗了個半斤八兩,不分勝負。鄧關氣喘吁吁,江少幫主也好不到哪兒去,大冷天的他居然出了一身臭汗,兩人你瞪著我,我瞧著你,都不敢輕舉妄動。鄧關躺在船板上,四肢朝天,打個極不恰當的比喻活像一只被掀翻了的王八,他發現結合「揉移術」的招式,在厚厚的一層冰上與這個多管閑事的家伙交手,比站著還要省事,雖然兩只褲腳被劃個稀爛,好歹沒傷著皮肉,而且還有個意外收獲,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將林鋒的「碎心劍法」最後三式「學」了個七七八八,他心想如果萬一失手殺了這個什麼江少幫主,他親人會不會去找那個中原一劍林鋒報仇呢?剛剛還想揀小便宜的江少幫主終于發現吃了個「板栗球」,吐又吐不出,咽也咽不下,他滿懷信心地使出渾身解數,滿以為可以將這重傷在身的家伙碎尸萬段,可沒想到這家伙的腦袋在劍尖堆中晃過來蕩過去,雖然將他一頭長發挑得如雞窩一般,卻愣是沒踫著他皮肉,自己反而被一些千奇百怪的招式弄得手忙腳亂,最要命的是他完全看不出這些招式出自何門何派?看不出來路就沒法預料後邊的招式,也就無法防備,簡直踫鬼了。
他正納悶的時候,發覺有星星點點的金光在眼前晃動,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頭昏眼花、眼冒金星,仔細一瞧,頓時氣炸了肺,原來他那柄寶劍上滿是缺口,大大小小,一個接一個,宛如鋸子一般,那星星點點的金星只不過是「鋸齒」反射過來的火光罷了。這劍可是他師父金昭太的成名兵器,平時有人模一下都得掉腦袋,這次他很大方,居然將這兵器交給了自己的關門弟子,好讓他也能如他一般在中原建功立業,他還真以為名師出高徒吶!沒想到才入中原,劍就先毀在了他手里。見寶劍成了這般模樣,可想而知江少幫主心里有多恨了,如果將這破爛交到金昭太手里,非得被他五馬分尸不可。劍乃陰柔之器,刀乃陽剛之械,兩者硬踫硬,倒霉的多半是劍。
鄧關瞧著這一難得的機會,加緊催動先天真氣將「玄雲掌」的毒功化解掉,可先天真氣也不是什麼都「吃」的,她可不管鄧關心里是怎麼想的,反正她沒打算「消化」掉「玄雲」掌力,只是將它牢牢困住,讓它寸步難行,這有點像一個人吃了一大口無法下咽的東西,又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吐掉,只得先憋在嘴里,到一個無人的角落,一吐為快。
「你還我巨闕劍來!」江少幫主兩手朝天,大吼道。
「我、我又沒拿你的。」鄧關一臉的無辜。
江少幫主已經被氣糊了,「你、你、你把我的巨闕劍弄成了這個樣子,我要取你的小命!」臉都氣得變形了的他恨不得一口吞了鄧關。
「這,這能怪我嗎?要不是你拿那破劍死企百賴非要往我刀上磕,它能成現在這個樣子嗎?」鄧關瞟了一眼他那劍,發覺實在有點不像話,這哪是劍呀,分明一把蹩腳的鋸子嘛。
江少幫主也不用劍了,收入劍鞘,他怕再磕幾下就斷了,他要憑自己的一雙肉掌拍死這個「殺千刀」的。
此時的鄧關胸口好像壓有千斤巨石一般,不但站不起來,而且頭昏眼花、氣喘如牛,他甚至都看不到這個江少幫主在什麼地方,猛然間覺得胸口被巨雷轟擊一般,整個都要裂開的感覺,心想,這一下完啦!全玩完啦!終于到了地府啦,好舒坦、舒坦、舒坦……
噫!怎麼會舒坦呢?他又納悶了,怎麼會這麼安靜呢?人都上哪兒啦?兒子、晴兒、玉兒、還有、還有那個諸葛、諸葛什麼來著?哦!玲兒,以前吵吵嚷嚷的怎麼都沒聲啦?難不成我真的在地府?再也听不到他們的聲音啦?我兒子咋辦?兒子!兒子!……
「兒子!!!」他猛地喊了出來,聲音大得嚇人。
「爹」一個短暫的聲音從後邊傳來,他扭頭一看,但見朵朵如見了鬼一般傻傻呆呆地望著自己,鼻涕流得老長。
「你、剛才是你叫我?」鄧關指了指朵朵,又指了指自己。
「嗯!」朵朵重重地點點頭,一砣鼻涕掉了下來。
「你……我、我沒死?」鄧關還不相信。
「爹」朵朵猛地撲到鄧關懷里,放聲大哭起來,弄得他身上到處都是鼻涕、眼淚。
再一看,其他人都傻傻地站在那兒看著,都是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仿佛都見了鬼,一個海龍幫的大漢舉著火把,火油掉到袖子上都燒著了才知道撒了火把往水里跳。
披頭散發的晴兒活像一個女鬼似的直勾勾望著他。
「你、你要干嘛?你、你受傷啦?」鄧關有點驚恐地問道。
但見晴兒渾身一抖,「嗆啷」一聲,寶劍掉在地上,「我、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她這時才回過神來。
「披麻帶孝的小子呢?」他記得剛才是跟他打斗的。
晴兒朝後邊指了指,「火、火船內。」
「他怕冷?烤火去了?」鄧關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過那火船是比剛才燒得要旺了點。
再看海龍幫船上的人,尤其是那個什麼龍公子,端著茶杯就忘了喝水,結果一杯茶順著下巴、脖子、胸脯、肚臍、褲襠往下,流了一地,鄧關撿起船上江少幫主遺留的寶劍甩手朝他丟了過去,咚的一聲,釘在他左耳根部,嚇得地上又多了一些「水」。
鄧關站了起來,「嗯!我能站起來了!」他掀開衣服仔細地瞧瞧,發現沒什麼地方缺失,這一下總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