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管家就慌慌張張地進來了,朝他一拱手,「莊主,有何吩咐?」
「這、這怎麼回事?還讓不讓老子睡覺啦?」他氣急敗壞地指著外邊吼道。
「稟莊主,屬下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屬下這就去打探。」說罷他轉身就出去了。
曹無客一拍大腿,氣急敗壞地哀嘆道︰「唉!今晚又黃嘍。」
沒過多久,管家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不好!大事不好!有人偷偷潛入了山莊,屬下正命人嚴密搜查。」
一听是這事,曹無客大怒,「飯桶!全都是飯桶,還不快去將那王八蛋找出來。」他氣得大罵。
就為了這個黑衣人,諾大的一個幕府山莊上上下下上百號人忙到大天亮,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氣極了的曹無客將莊內的所有高手都狠狠地臭罵了一通,那個盯梢的,看門的,一個個的被他揍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那個黑衣人到底上哪兒了呢?說出來就不新鮮了,他哪兒也沒去,就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柴房里邊,飽飽地睡了個覺。他為什麼會選這麼個地方呢?主要是這兒離伙房比較近,里邊的香味都能聞個一清二楚,吃飯不用愁;二來就是這兒是莊子的最北端,再後邊就是石崖,雖然有點無路可走,卻也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柴房非常大,藏人的地方也就特別多,隨便往哪兒一貓都夠找上大半天的。這家伙是誰呢?就是鄧關,畢竟是鄉下人,對柴房比較親切。他在這兒吃穿不愁,曹無客可就惱火了,找了一天一夜,沒有一點消息,他實在想不出這家伙來這是干什麼的,因為他找遍了整個莊子,也沒發現哪里丟了一個銅子,就更別說殺人放火了。越沒一點動靜,他就越心慌,越心慌就越睡不安穩,以致于他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難不成這挨千刀的就為了上這兒借個茅房用呀?誰信呢?
鄧關也還真沉得住氣,他這一貓就是三天三夜,他要出來活動也多半是上伙房拿幾個熱騰騰的包子饅頭什麼的,其實他也想拿幾個雞鴨,可那玩藝是有數的,拿走一個很明顯。包子就不同了,盡管拿,有葷的有素的,有甜的有咸的,還可以換著口味吃,別提有多舒心了。一隊一隊的護院家丁從柴房前邊走過去,又走過來,愣是沒一隊進來瞧瞧的,其實他們也不是沒想到這兒,主要是伙房里的人進進出出的拿著柴草,都沒發現有人,他們也就懶得理。
「哎呀!你們都找了我幾天,現在,也該輪到我找你們啦!」鄧關伸了個懶腰,悄悄地潛出了柴房。
這些天來可把幕府山莊的人給累壞了,就連為數不多的站崗放哨之人也大多哈欠連天。這莊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好在他鼻子靈敏,很快就找到一個他比較熟悉的地方藥房!這是一棟石砌的房子,四四方方,九丈見方,有三丈來高,四面都有三道石拱門,沒有門板,全是開著的,黑洞洞的有點嚇人,他往里丟了顆問路石,咚咚咚地響了幾下,沒一點反應,他抬腳就往里走。里邊冷冷清清、涼嗖嗖的,地上有九堆非常奇怪的圓形雪堆,既不像天然形成的,也不像有人故意堆的。
「搞什麼鬼?」他暗暗叮囑自己,千萬別是什麼機關吧,他也算是擺弄機關的高手,平常都是用來對付野獸,別自己成了他人的野獸。
他抬頭一看,頓時全明白了,原來上邊還有九個大圓洞,雪就是從這兒漏下來的,大概這幾天山莊的人都很忙,沒來得及打掃,他也不明白,這建房子的人為什麼要留下這麼幾個大洞?藥味的確是從這房子里傳出的,可他翻遍了里里外外也沒找到藥房的具體位置,里頭空蕩蕩的,一目了然,全無一物。這藥還不是一般的味道,雖然他明白這是藥味,卻從未聞過,難不成這里有地道?正琢磨呢,外邊就有火光傳來,還有人走動的聲音,他一躍而起,掰住了一個洞口,他就倒掛著緊貼在天花板下。外邊進來兩個人,為首的一個倒背著雙手,昂著頭,又有點猥瑣地走著,後邊那個卻有點倒霉,不但懷里揣著個大銅壺,還要拿著火把照著前邊那位,很顯然,他是位下人,地位不低的下人。前邊那位徑直走到第五根石柱後邊,而鄧關就倒掛在這石柱上邊的圓洞邊上,嚇得他大氣都不敢出。但見他右手往石柱第九塊石頭按下去,「嗒」的一聲,石頭一邊翹起,里邊有個金色的銅把手,他將這把手用力一壓,一陣「 」之聲響起,他發現地板在緩緩上升,其實是他在慢慢地下降,地上的一塊大石頭往下陷,那兩個人就站在石頭上,鄧關與他們也就相隔不足三尺,那火把產生的濃煙將他燻得眼淚直流、嗓子奇癢難忍,可又不能咳嗽,憋得他異常難受。
這房頂與地面是完全吻合的,就在他要被壓住的一剎那間,他翻身一滾,攀住了下陷石頭的邊緣,也就是舉火把的人後邊,那兩位愣是沒發現,連轉了好幾個彎道,一個燈火通明的大石廳顯現在眼前,這大廳是個八面形,中間有一個大火盆,里邊熊熊燃燒著木炭,火盆下邊是一個與其相當的水池,里邊波紋涌動,顯然經常有活水補充,鄧關從那幾個彎道的方位判斷,這里應該是柴房後邊的石壁內,這里只有一個出口,就是那四四方方的石頭房子,難怪在別的地方聞不到藥味。
「莊主,您要的東西剛剛才送來,您看看還中意麼?」管家將那個大號銅壺遞給曹無客。
他接過來,拔掉上邊的塞子,用手扇了點風,聞了一下,「好!沒錯!就是這東西。哎呀!唐門的東西就是過硬啊!」他不住地贊嘆道。
「這是第一批,其它的會在明年開春送到。」管家說道。
「好哇,你也聞聞看。」他將壺嘴湊近管家的鼻子。
管家本不想聞,可也沒辦法呀,誰叫人家是莊主呢,他深吸了一鼻子,「啊!好香。」說完「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曹無客滿意地點點頭,「要的就是這效果。」
這位就是幕府山莊的莊主呀,鄧關恍然大悟。原來銅壺里裝著的是他在唐門定做的‘迷魂香’。
曹無客將條案上的一個瓷瓶打開,放到管家的鼻子下邊一晃,管家翻身就起來了,「多謝莊主賜藥。」
「走吧。」他們兩個出去了。
鄧關還親自將他們「送」到出口,因為他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出去的,免得到時候將自己困在這里。待他們走遠了,他又轉身回到藥室,別的字他不怎麼認識,可要是藥名就不同了,在家的時候經常是他爹開方,他則抓藥,不認識藥名那怎麼成?要說這曹無客的藥房那還真不是蓋的,估計比皇家的還要齊全得多,他這里毒藥多哇!皇帝可不敢收藏這些東西,這里的毒藥成品就不下數十種,原料就更多了,什麼鶴頂紅、牽機藥、狼毒花、斷魂散、穿腸散等等不一而足。解藥也不少,而且擺放得非常整齊,上邊一行是解藥,下邊一行是毒藥,層次分明,一目了然,每種毒藥都有對應的解藥,可見曹無客平常是個頗有條理的人。只是他好像用錯了地方,這樣一來倒省了鄧關不少事,他將所有的毒藥都倒進了水池里,又將里邊灌滿了炭灰,那些解藥則灌進了那壺‘迷魂香’,當然他還留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他又將藥架上那些听起來有點嚇人的草藥裝到一個布袋里邊,然後將那個銅壺放到了炭火中間……
伙房的人還在煙燻火燎地給大小姐做宵夜,這大小姐仗著他爹是丞相身邊的紅人,胡作非為、囂張跋扈,她喜歡的人人家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人她又看不上人家,都二十三四了還沒嫁掉,她一天得吃六頓飯,以至于廚師大半夜都還沒睡。
鄧關將那包藥材往伙房里一丟,「莊主有令,燒掉。」
燒火的伙計沒看清他的人,趕出來一瞧,發現不遠處有幾個巡夜的一閃就沒了,他以為是那些人扔進來的,想也沒想就塞到了爐膛里。
次日大早,曹無客照例要喝點小酒,就命人去酒窖取,可他左等右等這拿酒的人愣是沒來,他暗罵道準是在偷喝他的酒,嘆了口氣︰「唉!如今的下人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只得又命一人去,可這人也如泥牛入海似的杳無音訊。
他一拍桌子,管家進來了,他拿手一指,「你去酒窖,把那兩個偷酒喝的王八蛋給宰嘍。」
管家不知出了什麼事,只得疑惑地拿著大刀去了,可沒想到他也再沒回來。這一來,曹無客再也無法容忍了,怒火沖天,罵罵咧咧地出了門去,他要親自去找那幫混蛋算賬,不但酒沒上,而且早飯也沒見著,純粹想餓死他呀!他出了大堂,轉了幾個彎,酒窖就在前邊不遠的地方,可看到的情景卻讓他大吃一驚、寒毛倒豎,但見地上全都是昏倒的人,有的身邊還有碗碟飯菜等物,想必是來給他送早餐的,到這兒就被放倒了。
他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說呢,今天早上怎麼這麼安靜。」一股奇異的香味直沖他鼻子。
「不好!」他忙掏出一只小瓷瓶,往袖子上倒了點粉末,捂住口鼻,撒腿直奔那石屋。
到了石屋跟前,更是氣炸了肺,這石屋就像一個大號的香爐一般,濃濃的黑煙從里邊的石縫中汩汩冒出,想必下邊已經著了大火,這可要了老命嘍,如果下邊燒得精光,他這一輩子的心血算是全完了。
鄧關在幕府山莊有吃有喝,玩得不亦樂乎,可把諸葛老頭給急得冒火,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去都三四天了,一點音訊都沒有,死活也得來個信呀,弄得他整日里茶不思飯不想的。
玉兒與玲兒卻沒他這麼擔心,見這老頭走來走去晃得人犯暈,就開口了,「爺爺,你能不能坐下呀?你這晃過來晃過去的我看著都頭暈。」
「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不讓他去嘛,他死活要去,這一下好啦,鐵定讓人給逮住了,落到曹無客手里還有個好呀?自作自受哇。」
「爺爺,您就放心吧,如果他真被抓住了還不馬上就有人來找咱們的麻煩呀?」玲兒正在吃酸梅干。
「你就知道吃,萬一他真被抓住了,就憑咱們幾個人怎麼也救不了他呀。」
「放心吧,他命硬著呢,就憑曹無客,他準沒那本事。」
「唉!曹無客不就想要這個莊子麼,大不了我去把他換回來。」這老頭都作好了最壞的打算。
「爺爺,在沒得他的準確消息前,咱們作什麼都是多余的,況且他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呀,這幾天幕府山莊也沒什麼動靜,只是今天早上有一股奇怪的濃煙冒出來,但也沒見著火光。」
這里地勢要比幕府山莊高,又在它的右邊靠後的位置,難怪曹無客整天如芒刺在背。
「好吧,就听你們的,咱們再等他兩天,要是還沒回來,老朽也就只能去幕府山莊探探虛實了。」他頹喪地坐在椅子上,前些日子為了寶貝孫女差點要了老命,這次又要為這小子操心費力,唉!他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嘍。
「哎!你們說說看,這些日子咱們招誰惹誰啦?」曹無客在藥室里強忍著滿腔的怒火,他前邊就是那個大火盆,火盆中間放著那只大號的銅壺,里邊的東西自然燒得蕩然無存,原本干干淨淨的石室已被濃煙燻得漆黑,里邊還殘留著濃烈的迷香味,大家鼻子下都抹著解藥,白白的一片,看著挺有意思。
「這些天來咱們好像也沒招誰惹誰呀。」一個聲音低低的。
「不對吧,咱們不是惹了那個諸葛玄麼,難不成他請來了武林高手?」又一個聲音響起。
曹無客深吸了口氣,他真想殺人,可能的話他想將這些人都殺了,這些都不是人來的,全是一只只的飯桶,一無是處、留也無用,可他又不能這麼做,畢竟這些人可都是黃老三教出來的,費了他不少心血,在他們沒回來之前還要靠這幫人保護著莊子最起碼的安全。
「老爺,這缺德小子不偷不拿的擺明了是給您臉色看,依屬下之見,不管是不是諸葛玄找來的武林高手,咱們總得坐下來跟他好好談談,畢竟少莊主與黃總管還沒回來,您看呢?」管家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曹無客捋捋胡子,思索了一會兒,「你認為這會是誰干的?不會是內鬼吧?」
管家一听這話可就跪下了,「莊主,屬下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啊!」
「起來,本莊主又沒懷疑你,如果連你都不可信,我還能相信誰?」
「屬下多謝莊主信任。」管家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
「搜!要仔仔細細地搜,全莊上下要一寸一寸地搜,外邊也得搜,休得放過一塊石頭,一棵草。」曹無客斬釘截鐵地命令道。
幕府山莊又一次警鐘大作,全莊上下百來號高手排成幾列,還真如曹無客命令的一般,一寸一寸地搜,所有的雜草被斬盡,所有的石頭都拿刀砍,所有的樹木都拿長槍挑,別說一個大活人,就是老鼠也會被搜出來一網打盡,什麼屋檐橫梁下,茅房豬欄邊,全都翻了個遍,柴房里的柴草全都挪開來,一捆一捆地拿槍挑,從早晨一直忙到日薄西山,沒找著半跟不是幕府山莊的毫毛。外出巡山的圍著山莊轉了五個圈,連一個腳印也沒發現,人沒找著,打到不少野味。傍晚時分,他們疲憊地集中在議事堂前,一個個如殘兵敗將,臉上紅一道黑一道,身上披一塊掛一塊,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全都累得虛月兌了。
「瞧你們一個個熊樣就知道,肯定沒找到是吧?」曹無客背著對手站在台階上,滿臉殺氣。
「稟莊主,莊內沒發現外人,估計已經走了。」
「稟莊主,莊外只有進莊一條道上有腳印。」這話說了等于沒說,路是給人走的,誰知道是進還是出呀?
「走了最好,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們所有人睡覺都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每人罰三個月的銀子,滾!」
這幫人如遇大赦一般四下散去,一個個的咒罵著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害得大家這些天來沒睡一天好覺,沒吃一頓飽飯,還損失了三個月的銀子,要命的是根本不知道是誰干的,窩囊透頂。可這個肇事的鄧關在哪兒呢?他當然還在莊內,他就躲在一個陷阱里邊睡大覺,沒誰能想到有人居然會躲在這麼個地方,他正鼻子沖著刀尖睡得一塌糊涂。
曹無客失眠了,整日整夜無法入睡,只要他一閉上眼就會做惡夢,而且是同一個惡夢,夢中的他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而身邊總有那個不知長什麼模樣的人在他枕頭邊「 」地磨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刀,他無法入睡不要緊,搞得全莊上下沒一個人能安心入睡的,他的臥房外里三層外三層的全是守衛,別說一個人,就算一只老鼠也休想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