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啦!您沒瞧見這排場呀!把王公大臣都給比了下去。」
「那、那他們怎麼就一動不動呢?」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被點了穴道,一時半會兒動不了罷了,過一會兒就會沒事的,這劉公公也不知遇上哪路煞神,給揍成了這幫豬頭模樣。」公孫策無所謂,他反正就一書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杜大人可就不同啦!堂堂大內總管在開封府門口被人打成這般模樣,他可月兌不了干系呀!他左瞧右瞧,他實在沒法子將眼前這個黑咕隆咚的人與平日里驕橫跋扈的劉公公聯系起來,越看越不像,正瞧得起勁,沒想到劉公公突然之間醒了過來,大嘴一張,「啊!」
杜大人吃了一驚,也「啊!」地叫了起來。
公孫策眼疾手快,突然出手,一拳搗在劉公公鼻子上,又將他搗昏過去。
「公孫策!你好大膽子,你居然敢打劉公公!」杜大人氣急敗壞地喝斥道。
「大人,他現在還不能醒啊!到時候賴您頭上可怎麼辦呢?」公孫策不慌不忙地說。本來劉公公就沒被點穴,他只是急火攻心,痰迷心竊而已。
「大人,您想想啊!您瞧這些御林軍,雖然都被點了穴道,卻只有劉公公一個人挨揍,這是為什麼呀?」
「你意思是這幫人就沖著他一個人來的?」
「當然!劉公公一大早就出了門,他是押著一個太醫上六王府給小王爺復診來的,現在是回宮里去,卑職曾听王府的管家說過,這太醫就是當日揭了皇榜,治好小王爺的人,今日回宮就會被剜眼處死,可如今那大夫卻不知去向,您說會是誰將他給弄走了呢?」
「啊!六、六王……」
「噓!屬下可沒這麼說啊!」
「那、那怎麼辦?」杜大人兩手一攤,沒了主意。
「劉公公在您開封府大門口被揍成這般模樣,您打算怎麼交待?」公孫策又哪是什麼「好人」來的,要說開封府上上下下幾百千把號人,就他「壞」透了。
「這、這下官跟誰都沒法交待,哎!打人你也有份。」知府欲哭無淚,真個「人在堂中坐,禍從天上降。」
「您打算保誰?」公孫策緊緊逼問,弄得杜知府幾乎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你看本官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麼?」他連這點信心都沒有。
「當然!只要不將六王爺扯進來,甭說小命,就算烏紗又有何難!您難道還怕一個劉公公嗎?」公孫策幫著出主意,他就是要搞掉這個倒了八輩子霉的缺德劉公公。
杜大人一抹冷汗,「來、來人!傳本官命令,緊閉四處城門,捉拿賊……」
他話還沒說完,公孫策忙朝他使了個眼色,「您打算捉哪個呀?」
「可、可本官總得裝裝樣子吧!」杜大人兩手一攤,「到時候本官很難跟皇上交待的呀!」杜大人哭喪著臉。
公孫策在杜大人耳邊嘀咕一陣,杜大人狐疑地望了劉公公一眼,轉身走了進去……
公孫策見杜大人沒入開封府內,遂用力地搖晃著昏迷不醒的劉公公,「劉公公,您醒醒,快醒醒!」這個太監在他一頓推搡揉捏、拍拍打打之下終于又醒了過來。
「大膽!你好大的狗膽!」劉公公渾身發顫,張著鴨公一般的喉嚨沖公孫策咆哮著。
「劉公公,您這是要上哪兒呀?」他並未害怕,反而嘻皮笑臉地明知故問。
此時周圍已被看熱鬧的圍了個水泄不通,那些剛醒過來的御林軍被擋在人牆外邊,只能干著急。劉公公一看是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狐疑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卑職乃開封府書吏,見您睡著了,斗膽前來看個究竟。」
「開封府?哦!你們大人在嗎?剛才咱家好像見到了他,好像他還揍了咱家一拳吶!」
「瞧您說的,我家大人怎麼可能揍您呢!您、您這打扮是要干嘛呀?」
「什麼打扮!你沒瞧見咱家被人打了嗎!還不快讓你家大人出來,小心咱家上皇帝那兒告他一狀,哎喲喂!」他捂著腮幫子喊疼,還沒忘了威脅。
「我家大人正午睡呢!卑職可不敢打攪他老人家。」
「哼!哎喲!你快去叫他起來,都火燒眉毛啦!讓他趕快發兵抓人。」
「抓誰呀?」公孫策翻著白眼。
「抓大夫呀!」劉公公氣急敗壞地吼道。
「抓大夫干嘛呀?」
「剜眼楮呀!」
「誰讓抓的?」
「當然是當今聖上呀!」他也急糊涂了,說起話來沒頭沒尾的。
「那您自己去唄!」公孫策指了指門口的大鼓,皇帝親自下令「抓大夫、剜眼珠」,這麼大的事,他可做不了主。
劉公公想也沒想,一瘸一拐地走到鼓架下邊,拎起鼓錘,「 ! ! !」好一陣猛砸。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旁邊看熱鬧的人听說後立馬傳播開來,沒多久整個京城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著皇帝抓大夫剜眼楮的事情,畢竟這出自于劉公公之口。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神,越傳越邪乎,有人居然說城北的大夫都被抓去剜了眼珠子,有人又說在城南看到有好些個大夫橫尸街頭,眼眶里血糊糊的什麼都沒了。別的人還無所謂,那些大夫听了就受不了嘍,也顧不得那些家什,打個小包袱就跑了,沒出一個時辰,若大個大宋京城里邊就再也見不到大夫了。那些城門官也奇怪了,怎麼今天這麼多人往外跑呀?
「喂!你慢著點,似你這等年紀,要掉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銀輪騎馬在後邊緊追著前邊的鄧大夫,他並不是怕他跑了,有兩大護法在些,他就算長了翅膀也飛不到哪兒去。
「我說你這老頭也真是的,人家都要剜你眼珠子,砍你腦袋,你還想著救他閨女呀!」金杖在後邊也緊趕慢趕的。
「老朽懸壺濟世一輩子,從沒撇下一個病人,這次也不例外,我都這麼大一把年紀了,我何必落下這個壞名聲呢!」他邊說邊狠抽著馬鞭。
「這又不是在你家鄉,你管得著嗎!」銀輪沒好氣地說。
「可我良心過不去。」
「唉!這老頭,死腦筋, 牛一頭。」金杖氣得不知如何是好。
玄武門,一大隊武士正虎視眈眈地監視著過往的行人,別說騎馬強闖禁宮,就算有人賊眉鼠眼地瞟一眼都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但見一匹快馬風馳電掣般飛馳而來,上端坐著一滿臉通紅,胡須花白的老頭,後邊不遠處還有兩匹快馬正急速起來,上邊也各坐著一老頭。
「呔!站住!此乃皇宮禁地,休要亂闖。」守這兒的主將還算好說話的,要踫上個難說話的,直接拿弓箭招呼。
「老朽乃太醫,只因公主殿下病未痊愈,老朽想進宮替公主施最後一回針,還望行個方便。」鄧大夫下得馬來,朝那城門官一拱手。
「哎呀!我的鄧大夫呀!要是平常,卑職怎麼也能讓您進去,可今天,對您來說,這兒不是皇宮,是閻羅殿啊!您要去了,有死無生。」這城門官多半是得過鄧大夫好處的,忙好言相勸。
「可公主之疾還差最後一步,老朽不放心啊!」
「鄧大夫,卑職知道您是活神仙,要不是您妙手回春,卑職早就見閻王爺去了,可今天,您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呀!卑職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您白白送命。」原來這城門官有一次被城門樓上墜下的瓦片砸開了顱骨,就是給鄧大夫將他從奈何橋上給拉回的。
見鄧大夫還期期艾艾不想走,這城門官可真急了,「鄧大夫,他們巴不得您死呢!您可不能死在這幫王八蛋手上啊!快走吧!卑職求您了,趁現在沒幾個人看見,您逃得遠遠的,永遠都別回京城。」說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韁繩,將馬調過頭來,抽出匕首,在馬**上狠刺了一家伙。
劉公公正在皇帝跟前繪聲繪色地告狀呢!「聖上,那大夫果然沒安好心,他還有幫手,就在開封府門口,光天化日之下就將他給劫走啦!還不忘了修理老奴一頓,您瞧,老奴都被打成什麼模樣啦!」他邊哭邊痛訴著。
「走了!走了就拉倒了。」皇帝自言自語道,听到他跑掉了,他反而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聖上,他來皇宮里頭一定沒安心啦!如果就讓他如此輕易離開,恐對聖上不利啊!」見皇帝不想到追究,劉公公非常著急。
太子也在一旁幫腔,「父皇,看在舍妹分上,您也不能輕易放他走!當心養虎為患,他可是六叔的人。」他反反復復也就這些廢話,一點新意都沒有。
「他用瘟牛身上的膿汁給公主殿下治病,這事要傳出去,您如何面對公主殿下啊?」劉公公將這事給搬了出來,看來鄧大夫保密之術還是有疏漏。
「公主千金貴體,他居然沒用一味珍貴藥物,這分明是不將公主殿下生死放在眼里,而且,剛才老奴命開封知府發兵抓人,開封知府東扯葫蘆西扯瓢,愣是耗了半個時辰,現在還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去了呢?」劉公公順帶將開封知府杜大人也告了一狀。
皇帝一听這話就受不了嘍,一拍龍案,「速傳開封知府杜平見駕。」看來他要好好收拾這個知府。
傳令的太監還沒跑出多遠,就听外頭黃門官跑進來稟報,「啟稟聖上,外頭杜大人求見,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應該出了大事。」
「讓他進來。」皇帝大馬金刀地坐在龍椅上。
杜大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見了皇帝,行了三跪九叩大禮,站到一旁直抹汗。
「出了什麼事?」太子不悅地問道。
「微臣奉劉公公之命捉拿大夫剜眼處死,可翻遍了整個京城,只找到兩個大夫。」杜大人道。
「什麼意思?」皇帝大惑不解。
「剛才劉公公親自到開封府擊鼓傳令,讓微臣發兵捉拿大夫,說是奉了聖上旨意,此事關系重大,微臣不敢擅自作主,特來稟明聖上。」
「朕什麼時候讓你捉拿全城的大夫剜眼處死啦?」皇帝大怒。
「這里有劉公公的報案文書,請聖上過目。」說罷,杜大人將一卷紙呈上。
太子接過,打開一瞧,輕輕念道︰「奉上諭,捉大夫,剜眼珠,速發兵,不得誤。」
「還挺押韻的。」
「聖上,奴才哪有這個膽子呀!奴才記得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劉公公嚇得直打哆嗦。
「劉公公,說話可要講良心!這報案文書在此,卑職還能冤枉你不成!」杜大人道。
皇帝氣極了,「劉介,你好大膽子!」
劉公公一听這話,立馬就跪下了,不住地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當時急壞了,說岔了嘴,聖上恕罪,恕罪啊!」他苦苦哀求。
「你說錯了嘴,聖上就能將你的罪給恕了,可那些大夫平白無故地卻倒了血霉,多虧卑職前來面聖,否則,這事如何收場!」杜大人少有的底氣十足。
正說著呢,外邊太監一連串的大叫︰「八王爺到!」
「八王爺到!」聲音非常急促。
聲音到了殿外,人也到了皇帝跟前,看他氣喘吁吁的模樣,肯定又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臣參見聖上。」八王爺叩頭行禮。
「免禮,平身!」
「謝聖上!」八王爺一抹滿腦門子的大汗。
「又出了什麼事?」皇帝問道。
「臣剛才從洛陽回來,看見京城大街上滿地雞毛,一個人也沒有,臣以為出了大事,所以直奔這里來了,還好,聖上沒事。」他如釋重負。
「朕能有什麼事!」皇帝鼻孔里傳出粗重的喘息聲,他都快氣炸了。
這時候刑部尚書也跑了進來,連禮也顧不得行,大叫︰「聖上,不好啦!坊間瘋傳聖上捉大夫剜眼珠子,全城的大夫眨眼間跑得一干二淨,大街上所有的藥鋪全都關門大吉,臣特意前來問問,是否真有這事?」
「胡說,聖上怎麼會干這種缺德事呢!」八王爺訓斥道。
「臣也明白這不是聖上干的,臣這就回去發兵捉拿傳謠之人。」說罷他轉身就要走。
「慢著,如今全城人都知道了這事,這麼多人怎麼抓?抓了又關哪兒呀?」杜大人道。
「這本來就是你開封府的職責,怎麼會出這等事呢?」刑部尚書問道。
「這事主要是從劉公公嘴里傳出的,今天他押著一個太醫上六王爺府上給小王爺復診,不知怎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讓這大夫跑啦!而且是在開封府大門口走掉的,劉公公抓人心切,情急之中說岔了嘴,本來是要捉那個太醫剜眼處死的,結果說成了抓大夫,當時有很多看熱鬧的百姓,肯定是他們傳出去的。」杜大人說著就將那告狀文書遞給刑部尚書。
尚書大人看後眉頭一皺,「胡鬧!」
「杜大人,既然全城的大夫都跑得一干二淨,那兩個大夫你是在什麼地方抓到的?他們為什麼又沒跑呢?」太子問道。
「回殿下的話,這兩個大夫本來就是瞎子,沒眼可剜。」
這時,六王爺手纏黑紗,走了進來,倒頭就拜,高呼︰「臣參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看見了他臂上的黑紗,不解地問︰「六弟,你這是為何呀?」
「臣來給鄧大夫收尸。」
「六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收尸?收誰的尸呀?」八王爺哪曉得個中緣由,掰著六王爺的肩膀問道。
六王爺冷哼一聲,奚落道︰「八弟,你就別裝了,裝什麼呀?有意思嗎?你厲害呀!難怪外頭的人都稱你為‘八賢王’,看來你‘閑’得發慌呀!」
听著這些夾槍帶棒、冷嘲熱諷的話,八王爺就更模不著頭腦了,「六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做了什麼啦?」
「哼!你自己心里明白,小小年紀,如此心狠手辣、老謀深算,讓我這個當哥哥的都自愧不如啊!」六王爺嘲弄道,說罷轉身朝皇帝一禮,「聖上,看在他曾經救過犬子性命的份上,讓臣將其尸首領走,以免暴尸荒郊。」
「聖上,您到底將誰處死啦?」八王爺問道。
「他沒死,跑啦!」皇帝強忍著怒火解釋道。
「誰跑啦?」也怪他這段時間一直呆在洛陽,如果在這兒,這事指不定就不會發生。
皇帝極不耐煩地一揮手,「別說這些事啦!趕快放人,著開封府即刻發布安民告示。」說完他氣沖沖地走了,留下兩位王爺在那兒干瞪眼。
「宗主,劫走那個老頭的人查到了。」秦世召滿頭大汗地跑進來,雖然已是三月桃花開,卻春寒料峭,他居然跑了一身臭汗,可見他跑了很長的路。
「說,誰干的?竟敢在老虎嘴里搶食。」大明宗主倒要看看。
「是神火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