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一六四節 惡疾反復

作者 ︰ 寒山士

「刀下留人!」這一次叫得更響了,還有急促的「嘀咯嗒!嘀咯嗒!」的馬蹄聲。大家伙循聲望去,但見一匹快馬飛奔而來,馬上歪歪斜斜地坐著一個人,那模樣好像隨時都要掉下來一般。「吁--!」馬在刑台跟前站住了,可馬上的人卻沒站住,抱著馬脖子,「哎呀!」一聲慘呼,「砰!」地掉到刑台上,摔個餓狗吃屎,將眾人嚇了一跳。

將軍走了過來,一把將這人揪起來,罵道︰「混小子,剛才是你喊‘刀下留人’呀?」仔細一瞧,「哎喲!」他慌忙撒開手,跪地請罪,「末將該死,末將參見八王爺。」

來者正是八王爺,他大手一揮,「不怪你,還好,人沒殺!」他慶幸道。

「王爺,您、您怎麼現在才來呀?還這身打扮?」他發現這王爺居然只穿了一件內衣,某些部位縴毫畢露。

「熱、熱的。」剛才皇帝喊「刀下留人」的時候他都搞不清哪里在殺人,如沒頭蒼蠅一樣在皇宮里頭亂竄,跑得滿頭大汗,衣服也就一件一件地月兌了下來。

「在老子的地盤上殺人,你居然敢不知會老子一聲?」八王爺喝道。

「王爺,末將哪曉得突然之間會攤上這麼檔子事呀?要不是末將一拖再拖,這兩小姑娘早就過了奈何橋啦!到了聖上那兒,您得幫著說道說道呀!」將軍邊解釋邊求饒。

「放了!」他一揮手,「你才是監斬官,你跟誰拖呀?」

「剛才劉公公還坐在這兒耀武揚威吶!現在應該到聖上那兒告狀去啦!屬下憋屈啊!」將軍直抹眼淚。

「好啦!呆會兒本王也去聖上那兒告他一狀,這兒沒你們的事啦!這兩小姑娘本王現在就帶走。」

「您早就該帶走啦!」

鄧大夫騎在馬上,唉聲嘆氣,非常頹喪,左邊是金杖,右邊是銀輪,見他眉頭緊皺、表情凝重、不怒自威的模樣,他們居然有股莫名的恐懼感,覺得非常的壓抑。三人誰也沒開口,就一直信馬由韁地走著。出了東門,前邊有一個岔路口,「你們往哪?」鄧大夫回頭無力地望了他倆一眼。

見他如此頹喪的模樣,金杖嘆了口氣,「唉!咱們往北,你呢?」

「老朽要回老家啦!」

「那、那你走吧!」金杖揮揮手。

「告辭!」說罷,鄧大夫調轉馬頭,走了。

望著他漸漸遠去的單薄的背影,金杖無限感慨,「唉!這老頭,夠 ,也夠可憐啊!」

銀輪低聲地說︰「大哥,他走了,咱們的臉怎麼辦呀?」

金杖猛然回過神來,大叫︰「別跑!回來!追--!」

公主寢宮內,皇帝臉色鐵青,他正在听劉公公哭訴呢,「聖上,他們好大的狗膽,居然把老奴給打啦!就打在膝蓋上,聖上,他們這是打狗欺主哇!您要給奴才作主哇!」

「他們真打了你?」皇帝深吸了口氣。

「您看,就這兒。」說罷他提起褲腳,露出膝蓋上烏黑的一塊給皇帝看。

「沒用的東西,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不打你還能打誰呀?真奇怪了,怎麼就沒把你打死呀!」皇帝氣得不行,狠狠地痛斥著。

「聖上,八王爺到了。」一個小太監低聲道。

「叫他進來!」皇帝氣沖沖地說。

八王爺進來了,正要下跪,皇帝手一抬,「免禮,那兩個小賤人呢?」

「正在外邊候旨。」八王爺朝外邊指了指。

「讓她們進來!」兩小姑娘進來了,還穿著死囚的衣服,見皇帝在這兒,「  」就跪下了,大呼「冤枉!」

皇帝冷哼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有膽子喊冤!看你們干的好事,竟敢謀害朕的公主!」皇帝兩手攥得「咯吱」直響。

兩小姑娘一听這話,爭辯道︰「聖上,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謀害公主殿下啊!聖上明查。」

「見了朕還敢巧言令色,看來朕是太仁慈啦!」皇帝殺氣騰騰。

「聖上,宮里到底出了什麼事呀?公主怎麼啦?」八王爺一直稀里糊涂的。

「問這兩個小賤人!」皇帝氣勢洶洶地指著她們。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兩位小姑娘有話但說無妨。」八王爺和藹地說道。

她們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名滿天下的八王爺,剛才已經救了她們一命,她倆自是感激不盡,可她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只得實話實說,「奴婢不敢隱瞞,奴婢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今天一大早,劉公公就帶著人將師父抓走了,到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而奴婢二人即刻就被綁縛刑場,直到王爺駕臨,才救了我等小命,至于出了什麼事,奴婢真的不知。」

八王爺一看她們不像說謊,轉身朝皇帝道︰「聖上,這事既然與公主有關,見了公主不就什麼都明白了麼?」

一听這話,皇帝捶胸頓足,「八弟,公主現在已不見外人啦!」

「為什麼呀?」

皇帝只得將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听得八王爺一愣一愣的,末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皇帝無奈地嘆了口氣。

「也就是說公主殿下的病情有反復?」

「不是反復,而是反常。」皇帝不得不糾正道,「宮里所有太醫束手無策。」他還加了一句,表明事情的確很嚴重。

「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殺了她倆也于事無補呀!」八王爺道。

「這分明是他們師徒配合,使的邪術。」皇帝恨恨地道。

「不、不是這樣的,聖上,奴婢曾听師父說過,哪怕披枷戴鎖、鋼刀壓頸,也要先想著治病救人,師父是絕對不會干這等缺德事的。」蓉兒替鄧大夫辯解道。

「住口!」皇帝吼道,「證據就擺在眼前,你們還敢糊弄朕!」

「聖上息怒,既然一直以來都是這兩位小姑娘扶侍公主,為何不讓她們瞧瞧呢?指不定有解決之道。」八王爺勸道。

「哼!如不即刻醫好朕的公主,朕就活剮了你們。」皇帝真的動了肝火。

「你們兩個小賤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謀害公主!」皇後見了水兒蓉兒後大怒,既而凶性大發,撲上來,對兩個小姑娘又是扯又是掐,痛得她倆直啜泣。

「皇後娘娘,請息怒,這事不清不楚的,一切等聖上發落吧!」八王爺勸道。

「哼!小賤人,量你們也沒這狗膽。」

公主正沉沉地睡了過去,她實在經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萬念俱灰。兩小姑娘跪爬在公主床前,撩開輕紗,看了一眼,又號了一下脈,既而沉默不語。

「怎麼樣?」八王爺輕輕地問道,生怕驚醒了公主。

「請將公主殿下的脈案取來。」水兒深吸了口氣。

很快,脈案取來了,水兒拿起看了一遍,但見最後只有兩個字「瑤泉」,然後留有長長的一道墨跡。

「聖上請過目。」水兒往前翻了兩張紙。

皇帝沒接,八王爺接了過來,粗略地瞟了一眼,「前天的。」

「念!」皇帝命令道。

八王爺遂輕輕念道︰「五月十三日,卯時,公主殿下正全面康復之中,麻豆已然消失不見,須繼續以‘雪顏膏’敷之,昨日施‘引’針之法,戾熱之毒沿‘涇’‘洛’二脈匯聚于人中、天台、眉心穴位,照此速度,當于五月十五日午時,以金針刺‘瑤泉穴’引之。」說罷,他翻了一頁,繼續念道,這章的意思與上篇相差無幾,再翻了一頁,也是最後一頁,「五月十五,辰時,今日若無出現病情反復,午時左右應該在公主額頭正中部位出現一紫黑腫塊,有棗般大小,此時正是用引針之的大好時機,以金針倒刺‘瑤泉穴’,當有黑水排出,人不可沾其半點,此時應以銅壺盛之,銅壺內置半壺烈酒,待黑水排盡,將銅壺置炭火之中焚之,以滅其毒,‘瑤泉’……」八王爺念到這兒,搖搖頭,表示後邊沒了。

「就這樣?」皇帝問道。

「請聖上親自過目。」八王爺將脈案遞給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問道︰「八弟,你是怎麼看待這事的?」

「請李太醫說說看。」八王爺說道。

「老臣遵命!從這幾天的脈案及公主殿下康復的情況來看,此脈案屬實。」貴為太醫院長,自是權威。

「那他最後留的‘瑤泉’二字當何解?」

「應該是想說明這‘瑤泉穴’位于何處,還沒寫完,就被人強行打斷了,您看這長長的一筆,分明是拖出來的。」八王爺說罷,有意無意地看了劉公公一眼,瞧得他毛骨悚然、魂飛魄散。

「你們兩個說,這瑤泉穴在什麼地方?」皇帝問道。

兩小姑娘搖搖頭,「今日一大早,師父醒來就將奴婢二人叫到房間里,說的就是這個事情,可他還沒說完,就被劉公公押走了。」

「你說的可是實話?」皇帝逼視著。

「如有半個字是假的,奴婢情願千刀萬剮。」蓉兒發誓。

「依臣之見,她們沒必要再說假話,這脈案也是寫到‘瑤泉’二字就沒了下文,一個大夫邊說邊寫也理所應當。」八王爺道。

「傳太醫,宮里所有的太醫都要到場。」皇帝道。

沒多久,宮中所有的太醫都集中到了公主的寢宮之中,大家都耷拉著腦袋,誰也不吭聲。皇帝惡狠狠地望著這幫太醫,問道︰「你們誰知道‘瑤泉穴’在人身上的什麼部位?」

「瑤泉穴?!」大家還是第一次听過有這麼個名稱,紛紛搖頭,表示不知。

「你們先仔細想想再回答。」皇帝怒氣沖沖地說。

「聖上,臣曾記得宮中收藏的華佗殘卷內有‘瑤泉’二字。」還是太醫院老大讀的書多,華佗殘卷無頭無尾,雖然洋洋灑灑數萬言,其中卻沒一句是完整的。當初華佗被曹操所害,其弟子發誓,此生絕不為醫,遂將華佗畢生心血所著醫學奇書投入火中焚燒,待他人救起時,竹簡下半截已然全部焚毀,後人為不使其失傳,將殘簡上但凡能辨認的字跡包括筆畫等一一抄寫下來,遂成了一部誰也無法破解的奇書,歷代皆有杏林高手、飽學之士想將其復原,皆無功而返,無不抱恨終天。

很快,華佗殘卷的手抄本被找了出來,但見此物蒙灰納垢,早已失去原有的顏色,顯然已經有些日子沒人翻弄了,黃乎乎的紙張一揭即碎,李太醫極為小心翼翼地翻開最後一頁,遞給皇帝看。

「果然有‘瑤泉’二字。」皇帝先是無比的高興,緊接著就是徹底的失望,因為這華佗殘卷的最後兩個字就是「瑤泉」,後邊一片空白,仿佛商量好了似的。

皇帝感到一陣一陣暈眩襲來,頹然地坐在太師椅上,「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他仰天長嘆。

「聖上,會不會是他寫錯了?」有人道。

「寫錯了!老夫見過有大夫開錯藥方的,還沒見過寫錯穴道的。」李太醫斥責道。

「或許他將‘瑤池’‘瑤台’錯寫成了‘瑤泉’也不一定呢?不能說完全沒這可能呀!」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既有‘瑤池’‘瑤台’,也有‘玉泉’‘涌泉’呀!那你說說看,到底哪個才是呢?」李太醫嚴肅地問道。

「咱們可以一個一個地試呀!」有人居然出了這種主意。

李太醫大怒︰「混賬,你的意思是讓咱們拿公主殿下的玉體做實驗,瞎扎亂捅呀!你好大膽子!」一頓怒斥,嚇得這人再也不敢作聲。

「李太醫,這里就你的醫術最高明,你有何高見?」皇帝問道。

「聖上,請恩準老朽問她們幾個問題。」他指了指兩小姑娘。

「你問吧!」

「臣遵旨!」說罷,一轉身,和顏悅色地面對著兩小姑娘,極力擠出一點笑容,要擱在平時,他根本不拿正眼瞧一下,一咧嘴,「嘿嘿!小姑娘們,別害怕,老朽就問幾個問題,只要說實話,八王爺會包你們沒事的。」他居然將八王爺給扯了進來,都這個時候了,王爺也懶得與他計較。

兩小姑娘點點頭,「我們說實話,你們能信不?」水兒怯怯地說。

「只要是你說的,老朽都信。」他大包大攬,反正他信不信都不會吃虧。

「那你問唄!」

「好!你們跟著鄧大夫這麼久了,可曾听他提起過他的師父是誰?」

「關西橋哇!」蓉兒想都沒想就月兌口而出。

「 !」李太醫一听這話,居然噴出了一口鮮血,雙目皆赤,須發皆張,張口結舌地說︰「你、你們說什麼?他、他是關西橋的弟子?」

剛才那一口血,將她們嚇得不輕,蓉兒結結巴巴地回道︰「是、是的,是他的親傳弟子。」

「好!好!好!」李太醫連說三個「好」,「第二個問題,這‘瑤泉’二字起自何處?」

「神農經絡圖呀!」水兒道。

李太醫听她一說,兩個眼珠子幾乎要蹦了出來,呼吸急促,氣喘吁吁。

「李太醫,你沒事吧?」皇帝問道,如何他這個時候出了事,公主就再無希望了。

「臣、臣沒事,臣、臣終于見著師祖的傳人啦!」他居然開心得大叫出聲。

「師祖!」眾人全都大吃一驚。

「這麼說你與她們同出一門!」皇帝也頗為驚訝。

「聖上英明,聖上可曾記得家師楊度?」

「朕當然記得,他過世後你就接掌了太醫院。」

「臣的師父就是關西橋的第一個弟子,當初家師曾無意中提及‘否極泰來’這個藥方,師祖卻認為家師野心勃勃,遂將其逐出師門,永遠不得再見師祖一面,師父也就因此郁郁而終,如此說來,鄧大夫是老朽師叔哇!而這二位小姑娘就是老朽的兩個小師妹!聖上開恩啦!」李太醫俯首叩拜。

皇帝沒料到會弄出這麼個結果,愣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八王爺給解了圍,「李太醫平身吧!聖上本來就沒打算將她們怎麼樣。」

「是啊!起來吧!如今公主的病怎麼辦呢?」皇帝極為擔心。

「聖上,既然是師叔他老人家開的方子,老朽無能為力,一切只有等他老人家親臨。」李太醫自嘆不如。

皇帝一听這話,絕望了,「這、這他還能回來嗎?」皇帝癱坐在椅子上。

「聖上,為今之計,不管他回不回來,咱們都得試試呀!公主殿下可等不及!」李太醫道。

「那、那朕即刻下旨,曉諭各州、府、縣,但有見到鄧大夫者,無論如何要將其安全護送進京,不得有任何怠慢。」皇帝病急亂投醫。

「聖上,如果換做是您,您還會回來嗎?再說了,鄧大夫此時是死是活又有誰知道呢?」這話是八王爺說的,他要將這禍水潑往劉公公身上,趁機拿掉這個奸詐的狗奴才。

「依你之見當如何?」皇帝此時已心亂如麻。

「就依這脈案上說的,先穩住公主的病情,臣相信這兩個小姑娘應有這個本事,咱們先確定鄧大夫生死再說。」他可不想皇帝將話題扯太遠了,他就咬上了劉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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