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璧城北門邊有一家不大的客棧,這客棧的名號非常的雅致、懷舊「舊時茅舍!」古都爾就住在這里邊一個獨立的小院落內,他眼前就擺著一個精美的長盒子,這就是昨晚他順手牽羊得來的,他本來不打算干這票「買賣」,可那兩撥人就為了這個盒子搶來搶去的,他認為里邊應該是非常值錢的東西,也就在金昭太往秦世召手中一遞的那一剎那間,他如鬼魅一般,閃身到了他倆中間,順手就接了過來。他就痴痴呆呆地望著這個盒子,心里想著里邊會是什麼好寶貝,他當然也得防備著一揭蓋子,打里邊飛出一把銀針、或者是毒蜂、毒蛇、甚至是毒粉、毒箭。他瞪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實在受不了誘惑,一狠心,一咬牙,「死就死吧!」他隨手抓過一面銅鏡,護在胸前,拿筷子一翹鎖鼻,閃電般頂開了蓋子,預料之中的暗器一樣都沒有,他啞笑一聲,湊過去一瞧,頓時嚇了他一跳,但見一把模樣極為丑陋的大鐵刀,「軒轅刀!」他月兌口而出,「難怪他們爭得如此起勁!」他自言自語,仔細一瞧,又大怒,「他媽的!假貨!」他一眼就看出這不是真的。「看來已經有人盯上了這把刀。」他暗自替那個已經割袍斷義的沒良心兄弟擔心。「他是老子的,老子沒同意,誰也別想打他的主意。」他恨恨地說。他又仔細看了看刀身上的花紋,發現與自己找到的藏寶圖有些出入,他找來一個鋼鑿子,將那份記憶中的藏寶圖原模原樣地刻在了刀身上,因為原圖在秦嶺之中已被鄧關隨手丟掉。他拿著這把被他精心修改後的大刀直奔了鐵匠鋪。
數日後,也是在靈璧城內,一幫人正坐在石橋上呦五喝六地賣力的叫喊著︰「大刀賣呢!上好的大刀啊!快來買啊!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啦!」再看他們眼前的大刀片子,全都是一個模樣,長五尺左右,刀身寬有一尺余,怪模怪樣,很像一個大大的錘子,重有二三十斤,全都是用生鐵鑄成,上邊還有一些模樣古怪的花紋,又像是某種圖案,又像地圖之類,總之無人能識。別看這東西模樣丑,用料也粗糙,價錢可貴得嚇死人,得三十兩一把。就因為這刀是生鐵鑄成了,又加上模樣實在差強人意,看的人多,買的人極少,沒哪個願意花如此多的銀子買一把生鐵刀。這玩藝作功太次,官府都懶得管。這些賣刀的人眼看著大半天都沒生意,都有點耐不住了,又換了個吆喝的調兒,「各位街坊鄰居,走過路過的朋友,都來看看啦!上好的軒轅刀賠本大甩賣啦!清倉大處理、大放血啦!三十兩就能將夢寐以求的軒轅刀帶回家啊!有賊殺賊、無賊鎮宅啊!要買的趕快,再過一會兒就沒啦!」話音剛落,呼啦一聲,頓時整個石橋上被堵了個水泄不通,這幾個大男子漢見來的人無一不是舞刀弄槍之輩,都有點心慌。「呔!賣刀的,你說你們這是軒轅刀?」一個五十多歲的枯瘦的中年人張著旱鴨子般的嗓子問道。
「這、這當然就是軒轅刀啦!」賣刀的漢子都有點結結巴巴。
「天下軒轅刀就一把,你們這兒怎麼有那麼多啊?」
「這是照軒轅刀的樣式打造的,與真的軒轅刀一模一樣。」
「你們見過?」
這一來所有看熱鬧的都非常吃驚,沒想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軒轅刀會在這兒生出幾個「孿生兄弟」來。「咱們怎麼能相信你們真的見過軒轅刀?」
「你看,這兒有圖紙。」一個漢子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來,朝眾人晃了晃。
那枯瘦的中年人接過一看,兩眼頓時瞪得大大的,活見了鬼一般,「藏寶圖!」他月兌口而出。
「藏寶圖?!」眾人紛紛伸手搶奪,想一睹為快,結果撕個稀巴爛。雖然七拼八湊地能看到上邊隱隱約約好像有「藏寶圖」三個字,可誰也不敢相信,也不敢不相信,萬一這是真的呢?萬一這是假的呢?眾人自是非常糾結。再一打量這幾個賣刀的漢子,胳膊上的肉一條條高高鼓起,滿手的老繭,滿面的煙火之色,一看就是哪個鐵匠鋪揮大錘的,就算嚴刑拷問,只怕也問不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來。
「這圖是誰給你們的?」
「前天半夜來了一個蒙面人,交給咱們這張圖紙,他手里也有一把同樣的刀,他讓咱們依這樣子打十把刀,當初說好了,打的刀他全要,還下了十兩銀子的定金,咱們哥兒幾個見有賺頭,就花了一天一夜功夫,打了這十把刀,今天一大早他準時來了,卻橫豎不要這刀了,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居然將定金也搶走了,還逼著咱們幾個上這兒來賣刀,說賣的錢咱們二一添做五,平分,咱們既不相信他,又打不過他,只得來了,哪曉得你們都只看不買,看來這買賣準是賠了。」這說話的漢子垂頭喪氣的。要說這事,當然不可能是鄧關干的,除了古都爾,再沒別人,沒哪個會像他一般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那你們又是怎麼知道這是軒轅刀的呢?」
「這也是他說的,他說如果沒人買,就說這是軒轅刀,一定會有傻子出高價的。」
一听這話,團團圍住的人自然非常尷尬,「那蒙面人呢?」
「他說了,只有買一把刀,才可告知他的下落。」
「看來你是知道他的下落對吧?」
「沒錯,可他說了,如果不買刀的話,見了他死路一條。」
「誰有如此大的口氣!」有人極為不悅地說。
「我們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反正口氣非常強橫,他說了,只要見到他就明白了。」
如此神神道道的,撩得大家的心里癢癢的,既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左右為難。「他還說了,如果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最好別去那兒,省得誤了小命。」
「他還說了什麼?」這幫武林人士的火氣算是被激發了出來,沒哪個願意被人小看。「那個王八蛋到底還說了什麼啊?」有人氣沖沖地問道。
「還說如今中原武林已經沒人啦!寂寞啊!」一個鐵匠搖頭晃腦地說。
「好大的口氣!氣死老子啦!快說!他在哪兒?」終于有人忍不住了,揪住一個鐵匠吼道。
這鐵匠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要知道,但凡上鐵匠鋪買刀之人都不是什麼容易相處之輩,見怪也就不怪了,他並不著急,而是伸出了一只手掌,他這意思大家當然明白。
「不就三十兩麼!老子有的是錢。」這家伙說著就掏出一大錠銀子,足有五十兩,放在他掌心,大大咧咧地說︰「甭找啦!」
「當然沒得找!一來您也看得出來,咱們也沒銀子找您;二來本來這刀也要五十兩銀子。」鐵匠輕描淡寫地收下了銀子。
這家伙听了這話,氣得不行,「你、你剛才不是說三十兩嗎?」
「本來是五十兩的,沒人買,就減到了三十兩,現在有您這樣的大主顧,當然得原價收取嘍!咱們兄弟窮得叮當響,哪有二十兩銀子賠人家呀!」
「哼!」這家伙一把將他丟在地上,「說,他在哪兒?」他一抹鼻涕。
「您只要順著這道一直往前走,大概一里地左右有三棵大榆樹,左邊的院子就是了。」
「走!大家都瞧瞧去。」這家伙一揮手,眾人跟著就要走。
鐵匠伸手擋住了,「他說了,只見有刀的人,而且有一份特別大禮,要是沒刀的人進去了,他會讓這人走著進去,模著出來。」
「什麼意思?」
「您瞧見瞎子是怎麼走路的嗎?」
「哼!不怕死的買刀。」這最先買刀的鼓動著,眨眼之間,五百兩銀子就進了這鐵匠的腰包,喜得他們都不知如何是好。
黑白無常垂頭喪氣地來到少林寺,柴仇見他們回來了,劈頭就問道︰「寶刀呢?」
「在靈璧城外運河畔被劫。」白無常小心翼翼地回道。
其實柴仇早就知道這事了,並且他也知道落入了何人手中,但是,他只知道是大明宗的人劫走的,卻並不知道大明宗的人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他人作了嫁衣裳。「哼!如此重要的東西,說丟就丟了,你們以為我神火教的家法是擺設嗎?」柴仇勃然大怒。
一听這話,黑白無常嚇得直發抖,哆哆嗦嗦地跪下直磕頭,嘴里不停叫著,「屬下無能,屬下該死。」
「瞧你們干的好事,這些天來,你們都干過什麼正經事啦!好不容易攻下了少林寺,卻被一個無名小輩輕易地將人拐跑啦!而今寶刀也被人劫走,你們還有何臉面自詡聖教的四大神君!」柴仇罵得夠難听的,他也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麼在半年多時間里,神火教如日中天的氣勢會喪失得如此之快。
「還有你們!」柴仇指著打埋伏的那幫人就是一頓痛斥,「是敵是友都分不清,養你們何用!一群飯桶、廢物,眼睜睜讓那小子跑啦!你們還有臉回來!」
「屬下、屬下冤枉。」這幫人多半是林鋒的部下,平時極少犯這樣的糊涂,這次要不是前邊先打起來,他們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被黑白無常痛殺一頓。
「還有膽子喊冤!來人!將這些人拖出去,按教規嚴加處理。」說罷,這些人就如死豬一般被拖了出去,沿途慘呼不止。
「你們也別跪在這兒丟人現眼,回去面壁思過。」黑白無常如遇大赦一般逃了出去。
「氣死我了!」柴仇狠狠將一個瓷杯捏個粉碎。
大明宗這兒也好不到哪兒去,秦世召與金昭太畢恭畢敬地站在下邊,上邊大馬金刀地坐著臉色鐵青的呂相,沒錯,這個時候他已不再需要遮遮掩掩的了,「刀呢?」他問道。
「屬下無能,讓人劫走了。」秦世召頹喪地回道。
「刀沒找到就算了,連那小子也失去了蹤影,你是干什麼吃的?」他主要是罵這秦世召,金昭太畢竟是他請來的高手,多少得留他一點面子,人家的確是奪到了寶刀,誰讓倒霉的秦世召沒接住的呢?
「這一下好啦!羊肉沒吃到反惹一身臊,你讓老夫怎麼跟柴仇交待?」呂相吼道。
「當時黑燈瞎火的,屬下以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是誰。」秦世召自作聰明地說。
「你當神火教的人都是像你一樣的傻子呀!等著吧!要不了多久,債主就要上門啦!」呂相氣急敗壞地說。
「這也不能全怪秦幫主,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混戰成一團,幾乎敵我不分,哪能料到古都爾這個天殺的也混在里邊趁火打劫呢!」金昭太幫著說好話。
「如果落入了其他人之手都好辦,為什麼偏偏是他這個獨夫呢!」呂相氣得不知如何是好,「神火教的人會不會也知道寶刀落入了古都爾之手?」
「應該不知道,這古都爾來去一陣風,咱們都只看到了他的背影。」秦世召道。
「他們會不會是一伙的?」
「寶刀落入了古都爾之手,以他的個性,是不會與他人分享的,也沒哪個活得不耐煩的有這個膽子,這無異與虎謀皮。」金昭太道。
「涵谷關那一劫被他躲了過去,他竟然沒有回大漠,一直就留在中原月復地,他到底藏在哪個老鼠洞里呀?」呂相仰天長嘆道,他實在拿這個大魔頭沒一點辦法。連古都爾都出手搶奪,可見那把刀是什麼刀了,也可以想像呂相是多麼的失落。
「相爺,那小子怎麼辦?」秦世召問道。
「還能怎麼辦?見到了就殺,反正咱們也知道刀在誰手上了,他已經沒了任何價值。」
「那接下來咱們是不是將所有精力都放在古都爾身上呢?」金昭太問道。
「當然!神火教那邊也不能有半點松懈,尤其得注意他們是否有大的行動,柴仇是不會輕易放過咱們的,年輕人火氣旺盛,易于沖動,什麼事情都干得出來的。」關于這一點,呂相不能不有所準備。
「有一點非常可疑!」金昭太莫測高深地說。
「什麼事?」呂相問道。「這次先是咱們發現了那小子的行蹤,然後咱們去那兒埋伏,緊接著神火教的人帶著寶刀也來了,而且就在山崖的另一面,居然也埋伏了神火教的人,可在咱們身後,卻是古都爾這個老殺才,這幾拔人馬湊成一塊兒,您不認為這也太巧了點麼?」他分析得「頭頭是道」。
呂相一听,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你的意思是那一老一少商量好了的?咱們與神火教的人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
「相爺,他們在武當山鬧翻,這事千真萬確呀!」秦世召道,當初也是他將這個消息通報給丞相的。
「難不成他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將咱們都給騙啦!」呂相「恍然大悟」。
「不能說沒這個可能,他偷偷模模與古都爾結拜,又與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鬧翻,您不覺得這里邊反常啊!古都爾是個寧要面子不要命的人,敢拿他開涮,不活劈了他才怪。」金昭太分析道。
「也就是說那小子身上那把刀在武當山就弄丟了,所以他們故布疑陣,假裝他倆也鬧翻了,然後兩人暗地里偷偷配合著,借咱們之手替他找回那把刀,這麼說來,神火教得到寶刀的消息也是他們故意放出的,他們早就知道刀在誰手上,然後挑動咱們與神火教的人大干一場,他們則趁火打劫,好一招‘一石二鳥’之計啊!」呂相不得不感嘆道,如此「縝密」的計謀,就連老謀深算的他也自嘆不如。
「咱們玩了一輩子鷹,到頭來讓鷹咋瞎了眼啊!」秦世召也嘆道。
「這麼說來,那小子還是咱們要找的對象,不可放松呀!」金昭太道。
「咱們要先知道他是誰?叫什麼名字?打哪兒冒出來的?師承何人?」被人家壞了這麼多好事,居然連對手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秦世召這個丐幫副幫主也有點老臉掛不住。
「此人姓鄧名關,老夫沒猜錯的話,與君山壞咱們好事的是同一人,在大散關又救了韓琦老匹夫的性命,斗敗了黨項第一勇士,目前下落不明。」呂相冷冷地說,他這是在朝廷內听到的,要不是當日八王爺與太子一干人等為了大散關功勞一事爭執不下,他到現在還蒙在鼓里。
「他還與一個姑娘一起,咱們可以從這姑娘身上下手。」金昭太提議道。
「這姑娘又是何來頭?」呂相問道。
「這姑娘屬下認得,她就是水月宮的大弟子,李晴兒。」秦世召道。
「他居然與水月宮有關系!」呂相覺得非常頭痛。
「不管他與誰有關系,只要壞咱們的事的人都得死。」金昭太恨恨地說。
「先別管他生死,拿到寶刀再說也不遲。」呂相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