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看來你還真‘見多識廣’呀!呆會兒就讓你好好明白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柴仇陰著臉,殘酷地說。
「不要緊,反正老朽一死,這軒轅刀的秘密就只一個人知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金杖一時還沒想明白,一把將他拎過來,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道︰「老不死的,你死沒關系,別搭上我呀!」
「他的意思是說目前天下沒有第二人知曉軒轅刀的秘密。」這話出自一直沒開口的柳絕無,「果然來者不善呀!」她奚落道。
鄧大夫沖她嘿嘿一樂,「小丫頭片子,看來你不是一般的聰明呀!老朽看上你啦!叫聲師父如何呀?」
「大膽!」柴仇氣得一掌將銅香爐拍成奇形怪狀的破銅爛鐵,「你所說的另一個人不會是他吧?」他指著柳老頭奚落道。
「說實話,老朽還真沒打算告訴他,而且老朽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他知道的老朽都知道,他不知道的老朽也知道,那都不算什麼機密,就算他真的知道軒轅刀,又知道蠻王弓麼?」
「你……,好!」柴仇氣急了,「你可以不死,那就他死吧!反正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他惡狠狠地指著柳老頭。
「娃兒!休要動氣,畢竟老朽年輕大了點,興許有什麼東西記不得了呢!你的好日子還長著呢!留著他在身邊還可以幫你解解悶。」鄧大夫皮笑肉不笑地說。
「哼!他只怕是沒這個福分。」柴仇也不示弱,他還真想不到在堂堂神火教的總壇里會有人與自己吵架。
「教主息怒,這事就交給屬下吧!」柳絕無輕輕說道。
「好!就這麼辦,本教主倒要看看,你能熬到什麼時候?」柴仇恨極地說。
「相信軍師定能翹開他那張老嘴。」既然軍師開了口,他們正好順水推舟,柴仇當然沒意見。
鄧大夫並未再說什麼,只是極為輕蔑地「哼!」了一聲。別人沒什麼意見,鬼卻非常著急,「教主!那、那三哥的傷當如何是好?」
「哼!先找別的大夫給他瞧瞧,如果這老不死的能活著走出那個地方再說吧!」柴仇怒氣沖沖地說道。
「唉!」鬼搖搖頭,既然教主都開了金口,他又能如何呢!金杖與銀輪也只有嘆氣的份。
柳絕無對鄧大夫自然沒半點好感,對柳老頭卻不同,自打她瞧第一眼開始,就覺得似曾相識,在這老頭面前,她有種莫名的心虛之感,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具體是哪個方面,一時又無從說起。結果鄧大夫就被丟到了一個烏煙瘴氣、臭不可聞的地方,而柳老頭則被帶進宮里去了。
喬巴顏盤腿坐在山崖邊上,手里拿著一只簫,正緩緩地吹著一些聞之令人無限悲咽的曲子,兩行清淚婆娑而落,鄧關則抱著大刀坐在他不遠的石頭之上,听著這些淒婉哀怨的曲調,也陪著一起流淚,既而啕啕大哭,他還從沒這麼痛快地哭過。
「爹啊!」喬巴顏悲鳴一聲。
「兒啊!」鄧關仰天長嘯。
「我對不住你呀!」喬巴顏滴淚橫流。
「我想死你啦!」鄧關雙手抱頭。
「爹!我一定會為你報仇雪恨!」
「兒啊!爹一定帶你回家!」
「爹啊!兒一定手刃仇人,提著他的心肝肺去祭奠您老人家。」
「兒呀!爹一定會買一串大大的糖葫蘆,咱倆一人一半。」……
他倆鬼哭狼嚎,旁邊還有好些人則在看熱鬧,誰也不說話,只是心里頭想這兩家伙發什麼神經,一個哭爹,一個叫兒,咋听咋別扭,黎玉坤實在憋不住了,「哎!我說你們兩個是怎麼啦?一個哭爹,一個叫兒,他爹跟你兒子是什麼關系呀?你們不會是親戚吧?」
「胡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風涼話。」喬八爺抹了把眼淚。
「別惹他,估計他爹已經不在了。」鄧關也抹了把臉。
「那你哭兒子是什麼回事?不會也搶先了吧?」關朝道。
「喂,我是你們的大哥呢!有這麼咒我兒子的麼?」鄧關氣呼呼地說。
「大哥的意思是咱們的大佷子沒事?」黎玉坤道。
「當然不會有事,要知道,咱們的大哥可不是繡花枕頭。」這是羅漢堂的人說的,鄧關那些不著邊際的花招他們是有目共睹的,甚或親自領教過,「印象深刻」,他們是真服了。
「兄弟,說說看,你爹到底是怎麼回事?」黎玉坤關切地問道,他當然早在閉關井中就知道了,他這爹絕非善類,下場也老慘了。
「咱們既是結拜兄弟,他爹也就是咱們的爹。」也不知是哪個沒腦筋的,居然說出這等屁話來。
果然,話音剛落,關朝就第一個表示反對,只是說得比較含糊,「哎!現在還不是說這話的時候,當然,咱們既然是結拜兄弟,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不假,不過話要說回來,喬兄弟家父橫遭劫難,咱們做晚輩的感同身受,為他老人家報仇雪恨也是咱們分內之事,既然有兄弟提出來了,喬兄弟,你不妨說說令尊大人命喪于何人之手?」
「是啊!不妨說來給大伙听听,咱們雖然不是什麼壞人,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如果喬兄令尊大人是栽在咱們哪個兄弟手上的話,這忙可就真沒法幫了。」黎玉坤是最怕麻煩的了。
少林寺還是一片廢墟,羅漢堂的兄弟也不想隨隨便便地趟混水,何況在他們眼中,喬雲飛壞事干盡,早就該「入土為安」了。鄧關這時候還沒想到喬八爺不共戴天的仇家會是自己,抄著手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沒事!喬老弟,你就說說吧!」他還直催促。
喬八爺沒想到剛剛結拜的兄弟會如此關心自己,大為感動,遂緩緩道來,「家父喬雲飛,乃飛雲山莊莊主,一生忠君愛國、與世無爭,半年前,家父武當山進香,沒想到,被賊人暗害,尸骨無存,……」他不緊不慢地將他爹的「豐功偉績」與最後的「壯烈完結」講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得眾人無不「扼腕嘆息」,真沒想到喬雲飛居然是個武功「奇絕」、品行「高絕」、下場「慘絕」的「絕世」偉男子,雖然死得是那麼的窩囊。
鄧關則听得寒毛倒豎、汗流浹背,他怎麼都沒想到,在武當山被化骨水活活化掉的那家伙會有個這麼好的兒子,與他這個殺父仇人還結成了兄弟,這賬一時間是算不清了。
「我一定會將那王八蛋給摳出來,再大卸八塊,切碎他的黑心肝下酒。」喬八爺拳頭攥得咯咯直響。
「兄弟可有眉目?」
「哼!他絕逃不過我的眼楮。」說罷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畫像,「就是他!」
鄧關一看他拿出了畫,情知不妙,捂著臉就要躲。
「哇!這是什麼?好眼熟!」關朝道,「這、這是一把刀,我也有一把。」他恍然大悟,雖然很不是時候。
果然,喬八爺听說他也有一把這樣的刀,銳利的目光唰地「刺」上了他,簫緩緩抬起,「納命來!」
「慢!」關朝沒想到這年輕人說出手就要出手,他可不想稀里糊涂地被他揍一頓。
「還有什麼遺言?」
「兄弟,听當哥的一句話,你爹還真不是我殺的,這刀天下可不只一把,他也有。」說罷他一指退到圈外的鄧關。
這一來他想躲都不成了,只得慢慢轉過身來,沖他們嘿嘿一樂,極不情願地要拔刀,卻沒料到黎玉坤一把將刀奪了過去,展開包袱來,「是呀!你看,大哥也有這樣的刀,總不能說大哥就是你的殺父仇人吧?」他還直幫鄧關說話,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大哥,你這刀是從哪兒來的?」喬八爺逼問道。
鄧關走過去,費力地擠擠眼,拍拍他肩膀,哭喪著腔調,「兄弟呀!听大哥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不能老活在仇恨當中啊!當大哥的看著心痛啊!」他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
喬八爺一听這話,眼淚立馬就下來了,「大、大哥,我知道你這是為我好,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讓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老父交待啊?」
「我想令尊也不想看到你如此悲傷的,是吧?」鄧關輕輕地說。
「大哥,如果有朝一日,小弟與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見了面,你當如何?」喬巴顏問道。
「兄弟啊!你要想開,令尊不去也去了,咱們一出生就得面對一個誰都躲不掉的問題,我們都是要去的,也就或早或晚而已。」鄧關說得非常委婉。
「我知道,大哥這是為我好,可殺父之仇不報,枉為人子啊!」說著,喬巴顏的眼淚又下來了。
「兄弟啊!節哀吧!令尊之死,就是我的事。」鄧關說道。
「大哥俠義心腸,必定替兄弟討個公道。」黎玉坤居然沒听出鄧關話里有話。
「大哥一定會將殺你爹的人親手交到你手上,任你發落。」關朝也在一旁幫腔。
「這個,我可以保證。」鄧關拍著胸脯,雖然顯得極不自然。
「我听說當晚古都爾那個天殺的也在武當山,你父親會不會是踫到了那個老殺才?」慧塵說道。
「天下能將一個大活人弄得尸骨無存的,除了他,再無二人。」
「一定是他!」喬巴顏咬牙切齒。
「哎……」鄧關揚了揚手,欲言又止。
「起來!」鄧大夫被丟到了這麼一個鬼地方,還沒站起來看清形勢,一個洪亮的聲音斷喝道。
「廢話,老朽要是有你這般腿腳不早就爬起來了麼?你當這地方很暖和呀?」鄧大夫費勁地站了起來。
抬眼一瞧,但見一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站在離他大概一丈遠的地方,雙手叉腰,正極不懷好意、虎視眈眈、又極為輕蔑地瞪著他,在他身邊還有一位絕色美人,正用蛇一樣的可怕的目光緊緊「咬」著他。「年輕人,看你年紀與老朽兒子差不多,為什麼好人不學,參加黑社會呢?」鄧大夫拍拍身上的塵土。
「你看我們像參加黑社會的人嗎?」旁邊的絕人一抖雙手,傳來一陣「嘩啦!」的金鐵交擊之聲,原來她雙手鎖著烏黑的鐵鐐,雙腳也是,只是中間的鏈子比較長,並未妨礙平常的行動罷了,鐵鐐的有些部位被磨得油光錚亮,看來他們被關在這兒有很長時間了。只是那年輕的漢子身上卻什麼也沒有,他正抄著手、昂著頭,殺氣騰騰地望著鄧大夫。
「原來你們是犯了事呀!」鄧大夫倒背著雙手,仔細打量著這一男一女,捋著胡須,「嗯!看得出來,你們是夫妻。」
「這你也能看出來?」這男的頗有點吃驚。
「哥哥,他肯定又是派來的探子,沒想到,他們居然派了你這麼塊‘干柴’來,多半是黔驢技窮了吧!」這姑娘丹鳳眼一瞟,冷嘲熱諷地說。
「看你說的,老朽像這種人麼?」鄧大夫沒好氣地說。
「哥哥,不久前那個什麼教主當著咱們的面將人的雙腳砍了下來,沒想到那家伙就是個探子,你看他,雖然年紀老邁,卻四肢健全,他們又玩新花樣了。」
「既然是柴仇派來的走狗,那就死有余辜啦!」這男的殺氣騰騰地說。
「哎!慢著!」鄧大夫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什麼意思?咱們初次見面,你不請老朽老朽嗑嗑瓜子飲飲茶,一上來要打要殺的可不是待客之道哇!」他居然不知死活地教訓起人來。
「將死之人就別太麻煩啦!」這男的也頗幽默。
「話可不能這麼說,俗話說的好,黃泉路上無客棧,吃飽喝足好上路呀!你就忍心我一個七老八十的糟老頭上了閻羅殿都不知死于何人之手,見了閻羅怎麼喊冤呀?」
「哦!難道柴仇沒跟你說嗎?」這男的覺得有點意外。
「開玩笑,他怎麼會告訴我這些!剛才老朽跟他在那大廟里大吵了一架呢!那麼多人與他幫腔,哈哈!愣是沒吵贏。」鄧大夫豪氣頓生。
「你敢跟他吵?」這二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這年輕人呀!火氣就是大,動不動就要砍要殺的,真是沒家教,老朽就代他父母好好訓導訓導。」鄧大夫搖搖頭,一**坐在台階上。
「那你怎麼能活著到這個地方?」
「他殺不了老朽,當然也不舍得老朽舒舒服服地死,只好威脅利誘,八成是黔驢技窮了。」
「那他威脅你什麼?」這是那大美人說的,看來她來了興致。
「他說到了那兒就讓你明白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鄧大夫雙手一擺。
「不會讓你失望的。」這男的嘲弄道。
「俗話說的好,不是冤家不聚首,還未請教二位尊姓大名呢?」鄧大夫拱拱手。
「那你就听好嘍,冤有頭,債有主,到了閻羅那兒可別搞錯了。」這男的還是抄著手,「我!」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諸-葛-雄!」他一字一句地說,然後又指了指身邊的美人,「她!我的娘子,大美人,你應該看得出來,司馬美娘,又叫諸葛司馬美娘。」
鄧大夫一听這話,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好一頓狂笑,都樂瘋了,幾乎笑岔了氣,「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嘿嘿嘿嘿!」……笑得脖子都歪到了一邊。
這諸葛雄與司馬美娘狐疑地望著他,「他這是樂什麼呢?」
「是呀!哥哥,這有什麼好樂的呀?」兩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喂!你樂完了沒有?」諸葛雄喝道。
鄧大夫還止不住地樂個不停,「哈哈!呵呵!太好笑啦!你爹可真會給你取名字,豬狗熊!居然給你找了個司馬家的媳婦,諸葛家竟然與司馬家結成了近家,你們說可樂不可樂?哈哈!」他半掩著嘴,幾乎都笑抽了。
「這有什麼好樂的呀?傻子一樣。」夫妻兩同時說道。
「哎!你就別樂了,看你這老頭有點意思,說說,你又是哪個?」諸葛雄道,說實在的,他現在可狠不下心來了。
「老朽呀!姓‘鄧’名‘樂’,字‘樂天’。」
「你還真可樂,就怕你樂得就要不行了。」司馬美娘嘲弄道。
「阿妹,這老頭有點意思,咱們什麼人沒見過呀!還不都死翹翹啦!就留著他,給咱們解解悶。」
「既然是哥哥的意思,那就讓你再活些日子,不過你得記住,你已經是個死人了,從今而後,你就幫著打打下手吧!」美娘吩咐道。
「這事往後再說。」鄧大夫心說誰給誰打下手還不一定呢?
「看來你不喜歡給人打下手是吧?」美娘瞟著眼冷冷地望著他。
他毫無懼色,孤傲地說︰「不錯,就算王公大臣,多半也只能給老朽斟茶遞水。」他這話听起來口氣不小,其實也是大實話,一個大夫醫病的時候,別說王公大臣,就是皇帝也只是塊打下手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