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心中一陣狂喜,連忙跪倒在地,高呼︰「臣!杜平接旨。」
「皇帝有旨,杜大人接旨︰旬月前,愛卿不慎受傷,朕甚念之,而今愛卿已然痊愈,著愛卿官復原職,仍執掌開封府,全力追查鄧關一案,便宜行事,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杜大人喜不自禁,雙手接過聖旨,挑釁地望了八王爺與包拯一眼。
這時候管家也來勁了,走到包拯跟前,「包大人,您是否得交出開封府大印了呀?」
包拯眼楮一瞟,白眼一翻,管家不禁咯 一聲,差點沒嚇出一身冷汗,腰立馬就彎下了。包拯並沒為難他,不緊不慢地說︰「一切交由公孫策處理。」
「包大人,聖上有個口諭給您的。」太監道。
包拯正要下跪,太監伸手攔住了,「這不是聖旨,不用行禮,聖上命您即刻入宮見駕。」
「是,微臣即刻動身前往。」八王爺心里很不是滋味,杜大人官復原職,包拯進宮見駕,唯獨他一大早就挨了一頓臭罵,想起來都窩囊。
御花園內,皇帝正在涼亭內下棋,其實就他一個人,左手陪著右手下。包拯行過君臣之禮後,皇帝一抬眼皮,指了指對面的團凳,「坐,陪朕殺兩盤。」
「微臣微末之技,恐有污聖上法眼。」包拯異常惶恐,不敢入坐。
「年輕人,哪來這麼多廢話,讓你下就下,你還想抗旨不成?」
「微臣不敢,還望聖上手下留情。」包拯坐了下來,其實他不想與皇帝下棋不是怕下不贏,他早就知曉皇帝的棋有多臭,萬一不小心贏了,如何得了?
「這是一盤殘局,無人可破。」皇帝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這殘局包拯見得多了,十多歲就是個中高手,很多頂尖高手都敗在他手下,自然不會將這殘局當回事,既然皇帝說了,這殘局無人可破,大不了不破就是了。「微臣已然感覺到此殘局殺氣騰騰。」反正這些不痛不癢的話誰都找不出破綻來。
「其實是有活路的,只不過這思路得你自己找。」皇帝說話莫測高深。
包拯听了這話,明知皇帝話里有話,卻無從下口,只得揉著太陽穴,模稜兩可地說︰「布這殘局之人心思慎密,外人無從得知,也不敢隨意測度,絕非等閑之人。」兩人互相打著啞謎,出謎的自然是皇帝。
「你認識鄧關!」皇帝月兌口而出。
包拯听後如遭雷噬,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手里的棋子差點月兌手飛出。
「朕如果要治你,就用不著等到現在。」
包拯一听這話,知道再也瞞不住了,「 」跪倒在地,「聖上英明,微臣該死,微臣的確認識他。」
「起來吧!這里沒人要你的命。」
「謝聖上不殺之恩。」包拯抹了一腦門子的汗,重新坐到團凳上。
「朕將你從開封府尹的椅子上拉了下來,你可有想法?」
「微臣承蒙聖上恩寵,代行開封府尹一職,微臣感激涕零,唯恐才疏學淺,污損聖上清譽,豈敢再有想法!」
「杜平膽小如鼠、老奸巨猾、尸位素餐、深負朕望,年輕人卻是有魄力,有頭腦。」
「謝聖上夸贊,微臣惶恐。」
「老八果然沒看錯人,這幾個月是京城最太平的時候。」
「可最近出了不少大案,微臣無能,望聖上責罰。」
「你怎麼看?」皇帝問道。
包拯又跪下了,「聖上,這些案子微臣以為不是鄧關干的,微臣敢以腦袋擔保,他絕不是這樣的人,鄧關心思縝密,老謀深算,是絕不會干出如此明目張膽之滔天大案的。」
「將你所知的有關鄧關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給朕听听,越詳細越好。」
「微臣遵旨。」包拯遂將如何遇著鄧關、及以後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但凡他所知道的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包括救他于犬口,及百花樓買玉兒姑娘。
皇帝听後不置可否,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你見到他的時候他身邊是一個、還是兩個孩子?」
「只有一個。」包拯心里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否則皇帝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呢?
「你可記得他的長相?」
「臣有過目不忘之能。」
「將他畫下來。」皇帝朝旁邊指了指,原來筆墨紙硯早就備齊了。
包拯也不含糊,揮毫潑墨、運筆如飛,轉眼間,一生龍活虎、活潑可愛又略帶幾分狡黠的孩童畫像躍然紙上,栩栩如生、縴毫不漏,他所畫的自然是鄧關的兒子朵朵。
皇帝萬分激動的看著這畫像,嘴唇蠕動著,「像!太像了。」幾顆略顯混濁的淚水悄然滑落。
包拯可就愣住了,心說皇帝這是怎麼啦?這孩子像誰呀?這孩子難道與皇帝還有什麼牽連不成?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又不便發問。
皇帝將畫像卷了起來,鄭重其事地叮囑道︰「今日之事,休要與第三人提起。」
「是,微臣遵旨,微臣斗膽,敢問聖上,微臣是否可以告退?」
「不急,棋還沒下完呢!」兩人又開始你來我往地殺了起來,其實兩人的心思都不在棋盤之上。
「包拯啊!」
「臣在!」
「朕有一事得交由你去辦,不知是否樂意?」
「但听聖上吩咐,縱然肝腦涂地,也再所不惜。」
「好!朕果然沒看錯你,你看這是什麼?」皇帝從袖口內掏出一只核桃擺在桌上。
「這是核桃。」包拯實話實說。
皇帝搖搖頭,輕輕地在核桃上敲了一下,但听「錚!」的一聲金鐵交擊的脆響,核桃居然如花朵盛開一般,張開成八瓣,里邊赫然出現一尊寶相莊嚴的送子觀音,但見這觀音傲立于千重寶蓮之上,仙風道骨、慈眉善目,右手抱著一胖嘟嘟的孩童,左手端著淨瓶,淨瓶內插楊柳三枝,枝葉之上仿佛有靈芝仙露數滴,真個巧奪天工,觀之使人如沐萬丈佛光,靈台清透,頓生悲天憫人、普度眾生之感。再看這八瓣之內,赫然是八仙,個個栩栩如生、形態各異。核桃外層別有洞天,乃圖文並茂的「金剛經」一部。包拯都看傻了,贊個不停。
皇帝捋捋胡子,「天下有此等絕技之人非諸葛玄莫屬。」
「微臣曾听人提起過此人,他乃我朝宮廷營造師,如今已辭官歸隱。」
「沒錯,這都是十年以前的事啦!」皇帝似有難言之隱。
「聖上命臣查訪諸葛先生的下落?」
「這事朕也不能告訴你,記住,只有這一條線索,運用你的聰明才智去查吧,至于要查什麼?為什麼去查?查到什麼程度?朕都不能告訴你,怎麼查?也得全靠你自己,另外你還要記住一點,這事只能你一人知曉,如果你傳揚出去,掉腦袋的絕不只你一個人。」
「八王爺也不能?」
「當然!」皇帝異常嚴肅地說。
「微臣要從何處查起呢?」
「這事朕可以透露一點給你,朕曾賜其一座宅子,這宅子在江寧鐘山之中,名‘玉梅山莊’。」
「臣何時動身?」
「明日即可動身,切莫驚動他人。」
「微臣自當萬分謹慎。」
「這塊牌子你拿著,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當你見到諸葛玄的時候,他若問起,你就將這金牌交給他。」皇帝從袖內掏出一塊金光閃閃的令牌。
「微臣謹記在心。」包拯伸手接過。
「早去早回,別讓朕久等。」
「微臣自當竭盡所能,以報陛下知遇之恩,臣告退!」
待包拯離去之後,皇帝傳下旨意,「去將今日所有奏章拿到這兒來,宣八王千歲。」
很快,一肚子火還沒消的八王爺就站到了皇帝跟前。皇帝看了這個快炸了的八弟一眼,覺得他發脾氣的時候沒平常那麼令人「討厭」。「八弟,怎麼連禮數都忘啦?」皇帝故意惱怒地說。
八王爺極不情願地行了君臣大禮,看他這恨出油來的模樣,皇帝掩嘴直樂,「今日罵了你,誰讓你是朕的八弟呢?朕不罵你還能罵別人不成?」
「其實你臭罵了我一頓不要緊,我一點都不生氣,早就習慣了,可你為什麼將包拯給下了呢?害得我好生沒面子,剛才我就在開封府呢!看杜平那小人得志的模樣,嘔!」
「包拯本來就是一個代行府尹,從區區九品小官混到七品大員,朕還讓他坐了三個月的開封知府,這已是天大的恩惠啦!你就知足吧!你不曉得這些天來參包拯的奏章有多少?足足百余斤吶,如果再讓他干上幾個月,連朕都得讓唾沫星子給淹死,至于你在杜平那兒受的氣,不要緊,朕幫你討回來就是了。」
「可……」
「口渴就喝點水。」皇帝打趣道。
「我、我哪口渴啦!」
「你怎麼看這些日子發生的大案?」
「您聖旨都下了,我還能怎麼看?看他被滿門抄斬呀?」八王爺心里氣不過,說起話來有點沖。
「滿朝文武都在參他,朕能有什麼法子?再說了,一個小小的鄧關,如果他真有通天本事,朕的聖旨自然奈何不了他,如果他沒本事,自然也怪不得朕,活該。」
「可、可他!」八王爺四下里瞅瞅,低聲地說︰「他!在他手里吶!」
皇帝自然明白指的是誰,「咱們不妨這樣想想,就算這事是鄧關干的,那他為什麼要干這事呢?他將自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是不是想方便某些人呢?比如,他!」皇帝將聲音拉得長長的。
「他沒必要這麼做,這不是他的作風,他哪是什麼好人呀!要多狡猾就有多狡猾、要多奸詐就有多奸詐、要多壞就有多壞,似想一個壞到這個地步的人怎麼可能用這麼臭的法子呢?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想將他給逼出來,當然也可能包括那個他!」八王爺肯定地說。
「你算說到點子上了,你看這些奏章。」
「這有什麼好看的?反正沒一句好話。」八王爺才懶得看,一看就生氣。
「你看看這些奏章上的日子,半個月之內,鄧關足跡遍布京城四周數百里,京城里相繼發生了五起大案,如果是鄧關的話,這五天之內他必定呆在京城內,那麼只有區區十日在京城外犯案,十日之內,就算他不吃不喝不睡也跑不了那麼遠,八百里加急還沒他快呢!」皇帝重重地將奏章砸在桌上。
這些話從皇帝嘴里說出來著實讓八王爺吃了一驚,「皇兄,你、你什麼時候如此……」
「如此什麼?如此細心,對不對?」皇帝瞟了他一眼。
「臣弟不是這意思,皇兄從來都如此細心。臣弟的意思是皇兄什麼時候對辦案如此有興趣而已,嘿嘿!」
「好歹听見你說了一句夸朕的話,這些日子以來,包拯上的奏章都是有關破案的,真沒想到,開封府一件普普通通的案子,背後居然有如此精彩的破案經歷,朕想沒興趣都不成,這包拯還真是個人物啊!」皇帝嘆道。
「既然他如此厲害,皇兄為什麼又要將他拿掉呢?難不成、難不成是皇兄有意保護他?」八王爺得出了這個結果,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朕憑什麼要保護他?這些天來他仗著代行開封府尹之職,連上數十篇奏章,里邊夾槍帶棒的可沒少數落朕,你以為他將朕給參美了呀?」皇帝沒好氣地說。
「那皇兄是不是在公報私仇呢?」
「胡說!朕有那麼小氣嗎?就這些案子,他一個小小七品芝麻官又能查出什麼來?到時候案子一個沒查清,反倒丟了他的小命,你上哪兒喊冤去呀?」
「那就由著這幫人胡作非為呀?」八王爺極不服氣地說。
「你說說看,如果你是朕,如今該怎麼做?」
八王爺一听這話,全都明白了,「既然皇兄心里早就有譜了,又何必將功勞記在臣弟頭上呢?」八王爺狡黠地眨眨眼。
「你現在明白朕為什麼老是罵你了吧?誰讓你老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明日早朝之上好好表現,如果演砸了,看朕怎麼收拾你!」皇帝咬牙切齒地笑罵道。
「姑娘,這位公子是屬貓的吧!貧尼看他不只九條命!」師太端著一碗粥進來了。
「您看他哪點像公子,簡直就是個浪子。」晴嘆了口氣。
「貧尼熬了點粥,喂他吃了吧。」
晴兒連忙接過,輕輕地吹著氣,「勞煩師太操心,這些事就讓小女子來做吧!」
「姑娘這話就見外啦!貧尼與姑娘好歹也算忘年之交,姑娘之事就是貧尼之事,豈能讓姑娘動手呢?他怎麼樣啦?醒了沒有?」
「他一直都醒著,剛才又睡著了。」晴兒無奈地說。
「姑娘,你也歇歇吧!這里就交給貧尼吧!你都幾天幾夜沒合眼啦!到時候他沒事了,你又倒了,這可如何是好?」
「我不要緊,師太,呆會兒怕要勞煩您一趟。」
「貧尼明白,這都是小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其實那些東西貧尼早有準備。」她指的當然是買藥的事,「對了,剛才在外邊有好多官差四處尋人,那畫像上的人好像就是他。」
「官差尋人?這是為何呀?」晴兒一連幾日沒在大街上走動,還不知曉外邊發生了多大的事。
「唉!這幾日以來,京城發生了幾起大案,作案之人名叫鄧關,長得與他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沒看錯?這人真叫鄧關?」
「貧尼自然不會看走眼,白紙黑字寫著吶,懸賞千金。」
「他就是鄧關啊!」晴兒嘆了口氣。
「這貧尼就明白了,這肯定是有人在栽贓陷害于他,唉!這官字兩個口,是非都是他們說了算,姑娘,你可要有個打算呀!」
「師太,等到了晚上,我立刻帶他走,絕不連累師太。」
「姑娘,你會錯貧尼之意啦!貧尼豈是這等是非不分之輩,能得姑娘如此上心之人又豈是壞人呢?再說了,當初要不是姑娘仗義相助,貧尼又豈能活到現在?如今京城里遍布眼線,你們又能往哪兒去呢?在這里才是最安全的,只是你們得有萬全準備,剛才已經有人往這邊瞅啦!早晚有一天會搜到這兒來的,如果他們搜到這兒來,咱們得有個遮掩之法呀!」
「一切但憑師太作主。」晴兒心亂如麻,還哪有什麼錦囊妙計?
「貧尼有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在瓊華樓作些活計……」說到這兒,仿佛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無法開口。
「這事你怎麼從沒跟我提起過呢?這瓊華樓豈是什麼好去處?」晴兒直埋怨,她當然明白那是什麼地方,雖然不是青樓妓館,可干的買賣也好不到哪兒去,是個不折不扣的銷金窟,在那種地方的姑娘很難保住清白之身。
「唉!已經晚啦!不過還好,她在那兒只賣藝、不賣身,那家掌櫃的對她還不錯,並不相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