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誰說不是呢,看來這次咱們相爺又要被鄧關那小子耍了,中間還夾著一個皇帝,咱們有力無處使,就等著看熱鬧吧!」左邊那個大手一揮,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倆閑聊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想到呂相居然就在門外,他這是去會杜大人的,這些天來在皇帝那兒受了一肚子氣,到家了還要听他倆數落,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哎!小點聲,當心咱們說的話被人捅到相爺耳朵里去。」
「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咱倆不說,相爺又沒長著招風耳,如何听得見?」左邊這個大喇喇地說。
「說的也是,剛才見相爺出門的樣子看著真讓人揪心,垂頭喪氣,宛如斗敗的公雞,你說他都如此歲數了,還圖個啥呀?」
「誰說不是呢?我看簡直自作自受。」
「噓!小聲點,我聞著相爺身上的味啦!八成他就在附近,小心讓他听見。」雖然能在書房當值的人都是相爺的心月復,可一個下人如此數落主子未免太不厚道。
「咳!我當是什麼事呢!放心吧,沒事!相爺出門什麼時候這麼快就回來啦?他人老,腿腳慢,哎!你說相爺身上有什麼味呀?我怎麼就聞不出來呢?」左邊的問道。
「當然是胭脂味,還能有什麼味?」
「咳!相爺身上怎麼會有胭脂味呢?你瞎扯!」
「實話跟你說,有一次我經過你家相爺的臥房,里邊明明擺著胭脂,還是翠花樓的胭脂呢,這事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呀,否則咱們就麻煩了。」
「啊!竟有這等事!莫非……」
呂相本來想听听他倆到底在說些什麼,哪想這倆家伙越說越離譜,他實在憋不住了,從門後頭蹦出來,指著他倆的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頓臭罵,每人還挨了他好幾腳,連打帶罵的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回到書房的呂相還是怒氣未消,殺氣騰騰地坐在太師椅上生悶氣。「稟相爺,屬下回來了。」秦世召小心翼翼地垂手而立。
「包拯那邊可有消息?」呂相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
「也不知怎麼回事?這小子幾日來哪兒也沒去,就躲在房里讀‘論語’,連大門都未出。」
「什麼意思?」
「屬下說他躲在房里讀‘論語’,哪兒也沒去,連吃菜都由人送進去。」奏世召不得不又講了一遍。
「你怎麼知道他讀的就是‘論語’?」
「那聲音大著呢,隔著牆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說有人進府送菜?」
「不錯,每日一大早就有一人挑著一擔菜進去,沒多久那人就挑著一副空擔出來了。」
「往哪兒走了?」
「這屬下就沒派人跟蹤,看方向那人應是往東而去。」
「不好!你這個沒用的廢物,你中了他的金蟬月兌殼之計啦!」呂相擂著書案大怒。
「這……」秦世召傻傻地愣在那里。
「這什麼這呀!還不派人往東追?」呂相只覺得一陣陣暈眩,幾乎支撐不住。
秦世召剛驚惶失措地離開,三平道長又進來了,鼻子上一塊紫黑的傷疤,這就是鄧關在武當山上用火筷子給他留的「紀念」。「道長此來所謂何事?」因為他一直呆在大明宗的總壇內養傷,呂相才有此一問。
「稟宗主,近日在洛陽城中發現古都爾的行蹤。」
「啊!」呂相拍案而起,「你說他出現在哪里?」
「在洛陽,宗主。」
「他在洛陽干什麼?」
「回稟宗主,他挑了咱們的眼線邙山下的玄都觀。」
「什麼?」呂相大吃一驚,「他這是要干什麼?難不成他想棄暗投明?」
「這事都怪玄都觀的那幫蠢材太過招搖,冒充鄧關,四處犯案,一個晚上連犯三起,沒想到,鄧關沒引來,卻將這個老殺才給招來了。」
「他怎麼會找到玄都觀去呢?」呂相大惑不解。
「有一個弟兄在周府犯案的時候被他當場擒獲,順藤模瓜找到了那兒。」
「沒用的廢物,該死!該死!」呂相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怎麼能讓他如此輕易地找到呢?真是該殺,通通該殺。」
「咱們的弟兄不怕死是出了名的,誰能料到他們會落入古都爾之手呢?」三平道長不得不替大明宗的弟兄說句公道話。
「古都爾又怎麼啦?他不也是一個人嗎?他長著三頭六臂?還是牛頭馬面?亦或閻羅鬼王?在他面前就慫了,又怎麼去對付鄧關?如此膽小如鼠之輩留他何用?」「對了,那幾個王八蛋現在何處?」
「說來奇怪,古都爾不但沒殺他們,問了一遍後居然都交給了洛陽刺史,還拿了白花花的三千兩賞銀。」
呂相听了這話,頓時滿月復狐疑,捏著下巴,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他是為什麼?「洛陽知府就白白地真給了他三千兩銀子?」
「您說不給行不?」
「他還想干什麼?總不可能就為著那區區三千兩銀子吧?他不缺銀子。」
「他指名道姓要見您!」
「他要見本相!本相豈是他相見就能見到的!」呂相極為氣憤。
「他還信誓旦旦地賭咒發誓,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三平道長實話實說。
「混賬!」呂相勃然大怒。
「這些話可都是他親口說的,屬下可沒這膽量添油加醋。」三平道長辯解道。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了本相的身份?」呂相如五雷轟頂。
「這個、好像目前還沒有,他只是對那幾個兄弟說,他就在洛陽城中等您,看來他並不知曉宗主的真實身份,否則,以他的行事風格,您這府上恐怕已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了。」
呂相听了這話,狠狠地瞪了三平道長一眼,並未出言斥責,只是冷冷地說︰「這就好,你們先想法子穩住他,告訴咱們的人,千萬不能再在這個老殺才面前丟人現眼,誰壞事,老夫就要誰的命。」
三平道長嚇了一跳,遂恭恭敬敬地答道︰「屬下已經吩咐過了,那幾個兄弟怎麼辦?總不能讓他們就在大牢里邊關著吧?」
「還能怎麼辦?殺!要不動聲色地殺,悄悄的殺,作得干淨點,洛陽刺史可是老夫安插的人,千萬不能將他牽扯進來。」呂相投鼠忌器。
「您是見他不見?好歹也給句實話呀!」
「老夫豈能怕了他,不但要見,而且要堂堂正正地見他,不!是他來見本宗主,老夫要狠狠地殺殺他的威風、挫挫他的銳氣。」呂相恨恨地說。
三平道長剛走,天乘法師又來了,照往常一樣,帶著他那兩個不成氣的徒弟--白眉、白扇,只是他二人就只能在前廳等候,如此不爭氣的東西,拿出去真丟人。
「貧僧天乘見過相爺。」天乘法師自打在大散關鄧關的藥鋪里摔個七葷八素、又被揍了個鼻青臉腫以來,可算有半年多未露面了,主要是躲在一個秘密的老鼠洞中養傷。
「不知法師降臨,老夫有失遠迎,還望法師恕罪。」呂相見他來了,不得不強顏歡笑,雖然他以前非常看重這個大法師,可他在鄧關手里一敗再敗,他心里實在有點瞧不上他。
「大散關一事,唉!」天乘自覺得都沒面子。
「過去之事就讓他過去吧!大師休要再提。」呂相實在不知與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堂堂土蕃大法師,師徒三人居然收拾不了一個小小的鄧關,實在大失臉面。
「請上坐!」
「謝相爺!」
二人分賓主坐下,丫環獻上香茗。「大師數度與鄧關交手,可知他來路?」雖然鄧關屢壞他好事,可到現在為止,呂相對他也是兩眼一抹黑。
「這、唉--!」呂相的這個問題還真將他給難住了,要他如何說出口喲?總不能說栽在鄧關的機關上了吧!
「大師似有難言之隱?」
「說來慚愧,事後貧僧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至于他是何出處?委實看不出來,不過,貧僧那兩個不成氣的徒弟卻曾在一個地方見過他。」
「哦!是何處?」呂相來了興趣。
「曾在貴國的湖南北道常德府武陵縣見過這小子一面。」
「難道他是常德府的人?」
「當初听那兩個不成氣的東西說,這小子還背著一個很大的背蔞賣……」說到這兒,他實在沒法往下說了,那株蘑菇還被那兩個不成氣的徒弟當成了九葉靈芝,花費了五百兩銀子。
「賣什麼?」呂相還是察覺了。
「啊!」天乘法師大叫一聲,將呂相嚇了一跳。
「大師這是為何呀?」心說你被蛇咬啦?
「貧僧知曉他出處了。」天乘法師一拍光頭。
「哦!他出自何處?」終于有人知曉他出處,接下來自然順藤模瓜。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這幫畜牲,貧僧全明白了,正是如此,一點不假。」天乘東一句西一句的,弄得呂相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你到底想說什麼?到底誰是畜牲?」
「他根本就不是人教出來的。」
「什麼意思?誰不是人教出來的?」呂相都被搞糊涂了。
「貧僧的意思是鄧關根本就不是人教出來的,而是一幫畜牲干的好事。」
「你這話過于深奧,老夫越听越糊涂,你可不可以說得再明白點?」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你還是別念詩。」呂相心說這詩老夫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武陵山中有一種通臂白猿,這白猿乃洪荒遺種,有丈余高,數百斤重,通體雪白,且生性頑劣,天生神力,鄧關這王八蛋就是被這幫畜牲給教出來的,難怪貧僧幾次三番與其交手皆不得要領,紕漏就出在這個地方。」
「大師何故如此肯定?」呂相心說你屢吃敗仗也就拉倒,現在倒好,自己沒本事,全說他人太厲害,居然說出這等離譜之事,說鄧關是猿猴教出來的,你是拿本相我當猴耍呀!可見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又實在不像是說假話,且看他如何圓謊吧?
「當日,他背蔞里就藏有一只通臂猿猴,老夫曾與他大戰三百回合,不分勝負。」
呂相暗暗地冷笑著,心道︰還不分勝負呢!真個不知自丑,堂堂大法師,武功莫測高深,連只猿猴都收拾不了,何談勝負未分呢?「大師的意思是鄧關背著一只數百斤重的猿猴逛街吶?到底哪個才是天生神力?」他奚落道。
「那只是一只小的。」
「小的都如此厲害,大的呢?」呂相寒著臉,挑釁地問道。
「這……」天乘法師沒詞了,兩手一攤,「相爺,你可得相信貧僧呀,貧僧可從未打誑語啊!」
「大師言重啦!不是本相不相信你,而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難不成大師連一只猿猴都害怕?」
「唉!若不是貧僧親身體會,貧僧也不信。」他極不情願地指著自己下巴上一個棗大的傷疤,這就是當日在武陵縣衙門口被那該死的猿猴給踹的。
「好啦!如今天色已晚,大師就在客房歇著吧,有事明日再議。」呂相明擺著下逐客令了,天乘法師只得怏怏而出。
邙山大明宗的總壇之內,古都爾的眼罩被除去,他揉了揉眼,但見一個巨大的廳堂,四壁都由巨大的石頭砌成,上邊繪有精美壁畫,亭台宮榭、花鳥魚蟲,皆栩栩如生、幾欲呼之而出。左右各有八根巨大的貼金雕龍石柱,支撐著同樣繪有精美頂花圖案的巨大穹頂,穹頂上懸掛著數十盞精致的水晶大吊燈,上邊燃著茶油燈盞,在水晶的反射之下,放射著五彩霞光,雖然燃著高香大燭,耀如白晝,卻仍然顯得陰氣森森,寒氣逼人,北邊有個高高的如皇帝寶座一般的高台,高台上有一描金朱漆的九龍椅,椅上端坐著一身披金絲團龍袍、頭戴紫金冠、蒙著金面罩的威嚴老者,他兩旁則是一長溜的黑衣劍士,個個臉蒙黑巾,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來者何人?」一執事模樣的老奴手持拂塵,張著鴨公一般的嗓子喝道。
「送葬之人。」古都爾不緊不慢地說。
「哼!你可知這是何處?」這老者終于發話了。
古都爾笑了笑,兩手倒背後邊,昂然地說︰「哈!不就一個墳堆麼!」
「哼!算你識相,那你又知老夫是什麼人?」
「當然是死人嘍!」古都爾大咧咧地說,不過細想起來,他說的話還有那麼一點道理,墳堆里邊當然只有死人嘍。
「哼!老夫不跟你費口舌之爭,你常年躲在大漠深處,此番為何前往中原?」
古都爾不置可否,從背後唰地抽出一口大刀來,朝這老者晃了晃。頓時,大廳內響起一片拔刀弄槍之聲,眾黑衣劍士紛紛亮出自己的吃飯家伙。
這老者惱怒地瞟了這些屬下一眼,心說你們也太不懂事了,在自家的地盤內如此興師動眾,豈不讓外人恥笑,「混賬東西,都收起來。」緊接著又是一片刀劍還鞘之聲。
「哼!你這刀來路不明啊!」老者奚落道。
「彼此!彼此!不過老夫今日是來還刀的,中原有句古話,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啊--!」大殿內又是一片驚叫之聲。這老者左右瞟了一眼,眾人立馬禁聲,又站得如石刻木胎一般。
「哼!可是心中有愧?」老者冷冰冰地說。
「老夫從不知有愧二字何寫?也從來不打算學。」
「哼哼!這不像你的性格,你是有求于本宗主吧?」
「看來你還沒老糊涂,不錯!就一個問題,如果老夫滿意,這刀就是你的。」
這老者一听這話,心中一陣狂跳,由于是戴著面罩,無人知曉他此時的表情,「哈哈哈哈!」老者仰天長笑,「老匹夫,你可知你手上所持為何物?」
「軒轅刀,人人夢寐以求的軒轅刀。」古都爾輕飄飄地說。
「啊!軒轅刀!」大殿內又響起一片驚叫。
老者照例瞟一眼,眾人立馬又「恢復原狀」。
「這一路上你賣了數十把軒轅刀,這恐怕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吧!」
「軒轅刀只有一把,而且就在老夫手上,這你是知道的,你何不踫踫運氣呢,好歹也有一半的機會得到真家伙,再說了,老夫所賣之刀皆貨真價實呀!」古都爾話里有話地說。
「哼!你認為這個交易有成功的機會嗎?」
「老夫認為,這個地方咱們早晚都會進來的,你應該不急于一時吧!」古都爾環視四周,免得這老頭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你不也主動進來了嗎?」
「哦!老夫只是個送葬的,說來連老夫自己都不信,老夫怎麼會前來與一幫死人作交易呢?這事要傳揚出去,定會笑死人的。」
「哼!你屢壞老夫好事,這賬還沒算清,你居然單槍匹馬前來與老夫討價還價,簡直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這老者一拍龍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