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二三二節

作者 ︰ 寒山士

「咱們這里大半都是要過河的,只因河里漂了這麼多年輕尸首,船家都不敢擺渡了,全堵在這里,要過河得明天早上,再集中幾條渡船,幾百人一起過河。」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說道。

「前邊叫什麼地方?」

「廬州府,慕容鎮。」

「慕容鎮!我听說過有個慕容山莊。」鄧關說道。

「將軍說的正是!那兒的落鷹崖上的確有個慕容山莊,離鬼鎮也就三十多里地。」

「這慕容山莊富甲一方,怎麼會干這些竭澤而漁的事情來呢!」古都爾自言自語。

「王爺說的有理!兔子都不吃窩邊草!」老者說道。

「慕容山莊是四莊五堡之一,他們還曾經組織過一個什麼門派,叫什麼名字來著?」鄧關使勁地想著。

「九賢門!」古都爾說道。

「王爺!」鄧關沖古都爾一拱手。

古都爾狠狠瞪了他一眼,「何事?」

「今晚是否過河?」

「為什麼不過!晚了就趕不上熱鬧了。」這一段日子以來,鄧關帶著他一路走,一路幫人家做短工,掙點包子錢,說起來真夠可憐的。

「王爺、將軍,此時天色將晚,何不在敝莊住上一晚,明早與這些客商一起過河,多少也好有個照應。」老者說道。

「胡說!老夫豈能怕了他!哼!」古都爾大袖一甩。

「你們先報官,待本將軍與王爺先行查探一番。」

「將軍,這兒的縣太爺早就跑了,就算報官也得上廬州城去了。」

「那你們就將這些人先埋了,待王爺查探回來再另行處置。」

「案子尚未破,先將死者埋葬,這是否合乎律法?」

「如今天氣太過炎熱,死尸極易誘發瘟疫,還是先深埋處理。」

「將軍說的對!如不早日埋葬死尸,咱們都得跟著遭殃。」

「您不會一去不復返了吧?」

「胡說!‘一字並肩王’何許人也!豈能食言自肥!」

「一切但听王爺吩咐!」

「讓船家準備開船!送王爺與本將軍過去。」鄧關威嚴地喝道。

「王爺都不怕!咱們還怕什麼!咱們跟著王爺一起過河。」有幾個年輕的客商捋胳膊挽腿兒就要跟來。

「都給本王回去!有你們在,反而是累贅!」

「王爺英明!列位還是先等等吧!待本將軍與王爺鏟平慕容山莊,你們就可放心上路。」鄧關將那些不知死活的年輕客商堵住了。

鄧關正要上船,一個包著黑色頭巾的年輕人快步趕上,將一封書信交到鄧關手中,一言不發,轉身就想跑。鄧關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拽住,殺氣騰騰地掃視了他一眼,但見這年輕人一臉的桀驁不馴,眼里布滿殺機,太陽穴高高隆起,虎口上老繭累累。

「嘿嘿!這位公子,剛才有人讓小的將這封信交給您,說完事後給小的一兩銀子,嘿嘿!」這家伙居然立馬換了一副面孔與鄧關嘻皮笑臉。

「嘿嘿!」鄧關也莫名其妙地沖他笑了笑,「你把信交給我,那個人就給你一兩銀子,你當我是傻子還是當你自己是傻子!你信交到我手上,他還會給你銀子嗎?」別為以鄧關從來大大咧咧,想糊弄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年輕人,你最好說實話。」古都爾一把將鄧關掰到後邊。

「這位老先生,小的說的句句屬實呀!真的是有人讓小的送來的。」這小子居然與古都爾也是嘻皮笑臉,這可就犯了大忌嘍!

「剛才這兒所有人都稱老夫為王爺,到你嘴里就變成了老先生!看來你是遲到吧!」古都爾嘲弄道。

「小的口誤!小的該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古都爾眯著眼楮望著他,「什麼信?」鄧關忙將信打開給他,反正上邊有些事他還看不太明白。

「王爺!這上邊寫的什麼?」鄧關伸長了腦袋。這送信的小子一听這話,頓時沒了脾氣,原來這家伙不怎麼識字。

「挺小氣的,那麼大一張紙,就寫了幾句屁話!鄧關!你女人現在官府手上!識相的于八月十五以前來開封一敘,過期不候,後果自負!」

「我來看看!反正你手癢,揍他一頓!」鄧關又拿書信,裝模作樣地看著。

古都爾毫無表情地望著這個年輕人,嚇得這小子直往後退,「你、你想干什麼?」「啊--欠!」古都爾一個大大的噴嚏,就在打噴嚏的一瞬間,他上下其手,左右開弓,噴嚏打完了,他也停了手,垂手而立,仿佛從未動過。

這個時候,這小子才感覺到疼,「啊--!」他就如渾身爬滿了跳蚤一般,手舞足蹈、又是蹦、又是跳,疼得呲牙咧嘴、慘嚎連連,他只覺得渾身上下就沒一處不疼的,模又不模不到、揉又揉不到,疼得縮成了一團。雖說他疼得半死,卻無一處流血,甚至連腫塊都沒有,從外表來看,完好如初。

「連王爺也敢騙,你是活膩歪了!」鄧關戳著這小子的鼻子,「說實話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啦!還說我的女人落入官府手中,我女人是誰,為什麼我不知道!」

「你在外邊真的沒有女人!」古都爾頗為不信。

「他不就在你眼前嗎!你自己問!你的法子比我的要管用。」

「你、你們還要打呀!」這小子站都站不穩。

「他女人是誰!告訴老夫,老夫非但不打你,還賞你。」

「小的真的不知!小的冤枉!」

「這里不是衙門,喊冤沒用!」

「您就打死小的,小的不知!」

「老先生,你看這後生是不是你們莊上的人?」古都爾的有的是法子。

那老者看了一眼,「啟稟王爺,老朽從未在莊上見過有這麼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一看謊言揭穿,眼珠子一轉,瞅著滾滾波濤的淮河望了一眼。鄧關立馬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你要是認為在水里游得過我的話,你就盡管跳,我不在乎這兒再多你一個。」

這小子咬牙切齒,見無路可走,脖子一梗,「哼!你想怎麼著?」

「啊--欠!」古都爾又是一個噴嚏,嚇得這小子如見了鬼一般縮了下去,惹得一陣大笑。

「說吧!我女人是誰?」鄧關自然不擔心老家的夫人被弄到了開封,「你們殺了這麼多人,又丟到淮河里,你當我看不出來呀!我就是來找你們的!沒想到你自動送上門來。」鄧關這是詐他。

「這、這不是小的們干的!小的可以發誓!」這家伙連頭都不敢抬。

「你只不過是個外圍的小嘍嘍,是死是活無關痛癢,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嗎?笑話!你也不看看咱們是什麼組合、是什麼搭檔!」鄧關指了指古都爾。

「說!他女人到底是誰?」古都爾忍不住了。

「你女人不是李晴兒、還有一個青樓的姑娘嗎?」

「是她!青樓的姑娘又是誰?」古都爾問道,他對這個非常感興趣。

「你的意思是我逛青樓沒帶你?」鄧關也不能隨隨便便就便宜了古都爾,畢竟這是眾目睽睽之下。

「你……」古都爾在鄧關這兒撈不著便宜,一巴掌朝那小子扇了過去。別看他就這麼輕飄飄地一巴掌,可這小子臉上卻挨了不少于十下,估計半邊牙齒被抽得一個不剩,也如剛才一樣,打完有一小會兒他才感到疼痛,果然吐出好些牙齒,看得人毛骨悚然。這家伙疼得眼淚橫流,「是、是瓊華樓的哥妓,八、八姑娘。」他牙齒受損,關不住風,將白姑娘說成八姑娘。

「他們兩個怎麼會落入官府之手呢!」鄧關惡狠狠地盯著他。

「說、說是前些日子的大案子。」

「屁話!開封府的結案文書寫得明明白白,假扮鄧關的人已經被亂刀砍死,又怎麼會糾纏這事不放!在哪兒落入官府之手的?」

「京、京城!」這家伙說話非常艱難,每一次張口都能讓他流出更多的眼淚。

「你們主子是不是忘了什麼人!在京城!官府抓了她們!連個假話都說不完整,他怎麼就養了你這麼一個廢物,你趕快回去,你家主子有大難!晚了就來不及啦!記住!你家主子欠我一個人情。」

「你是說你要放了我?」

「屁話!留著你在身邊,我還得管你吃、管你住!喂狗也不喂你呀!」

「眾位父老鄉親,這人與這些死難者有莫大關系,就是他們的人干的,大伙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別打死了,留他一口氣給他主子報信。」古都爾這一招夠毒的。他話音剛落,碼頭上的這二百來號人如追耗子一般追打著這倒了血霉的家伙。

船上,「你真的不想回去救她們?」古都爾問道。

「既然是在京城,又是落在官府手上,再大的官府大得過王府嗎!」鄧關說道。

「那李晴兒也實在欠教訓,年初老夫在荊州城外就受了她的騙,其實那時候她就與你在一起,結果她將老夫騙到杭州去了,老夫這麼大年紀了,她也忍心。你要明白,天底下除了你、就只有她敢騙老夫了。」

「八王爺對她仰慕已久,如果此番她能被八王爺所救,她就是王妃,享一世榮華富貴,多少也能彌補一些她少時的噩運。」

「你真能看得開?如果八王爺沒有救呢?」

「咱們沒去京城!他們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你懷疑她不是落在官府手上?」

「所以我們才不能去!」

「你以為干這事的會是什麼人?」

「應該就是在京城打著我的名號犯案的人,就是那個大明宗。」

「我去過大明宗總壇!如果老夫沒猜錯,一定就在洛陽北郊的邙山之中。」

「我還知道大明宗主是誰。」

「誰!」古都爾瞪大了眼楮。

「此人與當今丞相極為相似。」鄧關不能說白了就是呂相,以古都爾的脾氣,非惹出刀兵之禍不可。

「你不敢肯定?」

「早晚我會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我們真的要管這事嗎?我們是去埋劍山莊的。」

「反正得走這條官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看得出,你恨不能找個機會捏死我,如果有讓你撒氣的地方,何樂而不為呢!」

「你還知道這事!出遠門你一個錢都不帶,饑一餐、飽一頓,一路低聲下氣給人打短工,你受的氣,自作自受。老夫受的辱,忍無可忍。」古都爾強壓心中的怒火,不是他不想現在出手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實在是船在河中,四周都是水,掉下去還得欠他一個人情。

「到了廬州城,讓你吃頓好的。」這是鄧關一路上許的最好的一個願。

「你若還是弄些素的,老夫就啃你兩口下酒。」「哎!你說萬一哪天老夫兩腿一蹬,去了,你舍得不?」

「這種事拉也拉不住,拖也拖不住,留也留不住,我能有什麼法子?我本事再大,還能跟閻王較勁呀!」

「你這死沒良心的!」古都爾恨恨地罵道,「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

「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萬一出了那事,我好將你送回去。」

古都爾搖搖頭,「太遠了!你也沒這好心。」

「只要不是陰曹地府,有什麼不可以的。」

「呸!陰曹地府還要你送呀!不知道自己去!跟你在一起有什麼好的!有時候老夫恨不能一掌拍死你。」

「我就陰魂不散纏著你,哼!」

「我找得道高僧收了你,哼!」

「你的高僧未必打得贏,哼!」

「我就把你壓雷峰塔底,哼!」

「啟稟王爺、將軍,船早已到岸,兩位是要繼續吵呢、還是下船呢?」

「哼!」

「看來這官道有些日子沒人走動了。」古都爾撫模著一棵樹嘆了口氣,因為那是棵拳頭大小的樹,長在官道的正中間。

「沿途的那幾個村子屋倒牆頹,毫無一點人間煙火的痕跡。」鄧關搖搖頭。

「現在連個包子都沒地方買去。」古都爾哭喪著臉。

「也好!反正沒錢了。」

「上廬州你打算拿什麼請我?」古都爾翻著白眼瞪著他。

「你不說要打劫嗎!到時候不就有錢啦!」

「老夫打劫的錢沒說要給你。」

「我請客,你掏銀子,先賒著。」

「天下有多少人想請老夫吃一頓而不可得,現在老夫得低聲下氣求你請老夫吃一頓,你說是不是老夫前世欠了你的?」

「無所謂誰欠誰的,我有一個包子也不會吃獨食,一定要掰你一半,你認為呢?」

「你也就還有點呆在人世間的理由,你知道老夫為什麼獨欣賞你嗎?就因你從來欺我,也從來不欺我。」

「這話有點听不明白,能不能說得詳細點。」

「拿老夫的,你從來不客氣。用你的,你從來也舍得。」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不呆俠最新章節 | 不呆俠全文閱讀 | 不呆俠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