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一只,又輕輕放下了,再拿一只,又放下了。「姑娘,任你拿哪一只,抽哪一只,你所求的都是不變的。」
「就這一只吧!」她終于肯定了。
老者拿起簽一看,望了望身後如苦力一般的鄧關,「姑娘,你這是求姻緣呢,還是求前程?」
「求前程!」
「為什麼不是求姻緣呢?」
「這有問題嗎?」
「要是求姻緣,這話就好說了。」老者的話頗有幾分禪機。
「我就要求前程!」
「唉!多好的姻緣呢!」他搖搖頭,「偏偏求前程!」看來他還有些許不耐煩。
「前程如何?」她急于想知道答案。
老者搖搖頭,嘆了口氣,「姑娘,妻以夫貴,夫以妻貴,此乃亙古不變的真理。」
「這與前程有關嗎?」
「姑娘,你能有個好夫婿,兒孫滿堂,你將是個賢內助,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此生衣食無憂,卻有些許波折。」
「這是我的前程嗎?」
「姑娘,這難道不是前程嗎?」
「你說的都是姻緣呀!」
「武則天也是嫁給了唐高宗才成了一代女皇。」
「行了!我沒那個野心。你給算算,我今年的運程。」
「姑娘的生辰八字是?」
「我不記得。」她深深地低下了頭。
「勞煩姑娘將右手伸出來。」
老者拿出一柄象牙尺,仔細地打量著她的玉掌,「姑娘是要听真心話呢,還是听順耳話?」
「當然是真話!」
「姑娘今年的運程大凶,亦大吉。」
「什麼意思?」
「姑娘今年非常凶險,興許有血光之災。」
「他的血光之災已經過了。」鄧關在後邊開口了。
「非也!尚未到來!」
「她都挨了兩刀,為何不是呢?」他問道。
「既然已經挨兩刀,為何不會有第三刀呢?」老者道。
「何謂大吉?」
「姑娘今年桃花正盛,必能擇得乘龍快婿,興許雙喜臨門呢,哈哈!」
「雙喜臨門!」她覺得不可思議,再怎麼說就算今日完婚,也絕不可能今年就生兒子。
「姑娘自幼與親人失散,今年應是合浦珠還。」
「什麼!」柳絕無大吃一驚,這事除了她,誰都不知曉,「你說我能找到我爹!」
「為什麼就不能是你爹找到你呢?」
「既然你這個都能算準,那你再給我算算,我夫婿是何方人士?」
「北方!」老者毫不含糊。
「北方!」柳絕無心中一喜,北方豈不是神火教的方向,既然他都說我能有夫婿,這就說明,再挨一刀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看來鄧關此行凶多吉少,也就預示著她將大功告成。她頗有些欣喜地回頭沖北方望了一眼,赫然是鄧關。
「姑娘,命乃天注定,半點不由人。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撥得雲開見明月,道是無情勝有情。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想見。玉在璞中人未識,剖出方知世上珍。」老者看是東拼西湊念了幾句詩,卻句句震撼著柳絕無的心。
鄧關掏出三兩碎銀,輕輕放在老者的小方桌之上。老者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年輕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說罷,又拿起二兩銀子放在鄧關手心里,重重地摁了一下。
「兒臣參見父皇!」皇帝正興致勃勃地寫書法呢,太子進來了。
「起來吧!」皇帝拿著毛筆,志得意滿地看著剛寫的一幅書法,上書四個大字「安邦定國」,「看看,朕寫的怎麼樣啊?」
「父皇的字從來大氣磅礡、渾然天成,而此字幅更是精妙絕倫、高山仰止。」太子說的盡是好話。
「你去了明月清風軒?」皇帝換了個話題,這些話都听了大半輩子,耳朵都起了老繭。
「父皇英明,什麼事情都瞞不了您。」太子有些吃驚。
「你還在那兒混了一頓,吃了小蔥拌豆腐、苦瓜炒雞蛋。」
太子冷汗都出來了,皇帝也未免太厲害了點吧,菜還在喉嚨里,這兒就知道了,他 一聲就跪下了,「兒臣不敢隱瞞,兒臣只是想與王弟增進感情而已,絕無他求。」
「起來!朕沒怪你,別以為朕如此英明!是你身上那菜香味兒太濃啦!」皇帝非常開心。
「原來是這麼回事!」太子差點沒虛月兌了。
「御膳房有御膳房的吃法,清風軒有清風軒的口味,經常換著吃也未嘗不可,今後你也可以多多走動走動,一來增進兄弟之間的情誼,二來也可一飽口福嘛!」
「兒臣謹遵聖命!」
「嗯!他們吃完沒有?」
「都、都吃光了。」
「你一去,朕自然就沒得吃了!反正都一樣,吃在你肚子里,也就吃在朕的肚子里。」
「兒臣該死!」
「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朕又何嘗不想讓你也去嘗嘗呢!明天他們又會多安排一份,咱倆明日一同去,你看如何?」
「兒臣托父皇的口福了。」
「嗯!楨兒入宮也有些日子了,你認為要不要給他安排些事干?」皇帝問道,這也是在考他。
「兒臣以為,當讓王弟也學些安邦定國之道,將來也可與兒臣一同治理天下。」
「你說的沒錯!朕是得給他找個師傅了,你可有人選?」
「兒臣以為可從三公、九卿之中擇能者任之。」
「三公年紀小的都有七十歲,對付不了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可別讓楨兒氣出個好歹來。從九卿里頭選,到是不錯。你先將候選名單例出來,安排十來二十個都不要緊,三品以上在京官員皆可,明日再給楨兒自己挑。」
「兒臣遵旨。」
這邊才出了個主意,那邊已經傳到朵朵耳朵里邊去了,一個小太監大叫,「殿下,禍事了,禍事了!」
「什麼事?」一听小太監的聲音,朵朵飛速地從書房里鑽了出來。
「聖上要給您找先生。」
「這真是禍事了。」「嗨!你們三個也別看著,想個主意。」朵朵沖三位姐姐吼道。
「還能想什麼轍呀!皇帝開了口,那就是金口玉言,你還是想著怎樣與先生相處吧!」玲兒撇撇小嘴。
「這一關無論如何是躲不掉的,早晚得給你找個先生。」玉兒說道。
「還有個好消息,聖上說在三公、九卿里邊任你選,就連在京三品以上官員皆可。」小太監說道。
「三公、九卿里邊的人!听這名號就知道年紀肯定小不了。」
「三公、九卿皆博學鴻儒、滿月復經綸,就是三品以上官員也沒一個慫的。」小太監說道。
「哎!你有沒有他們的名單?」朵朵問道。
「請小殿下過目。」小太監將一本名冊恭恭敬敬地呈到朵朵手中。
「你、你早就安排好啦!」朵朵頗有些吃驚。
「自從奴才伺候小殿下第一天起,這東西就已經替您準備好了。」
「嗯!這次你立了一功,只因近來手頭有些緊,賞賜的銀子過幾天再發。」朵朵雖說是皇子,卻還不如在蘇府般自在,極少有零花。每天的定量听起來是不少,整個明月清風軒的開銷有二十兩,卻有四個人要吃飯,有時候皇帝也來湊熱鬧,這宮里的東西本來就不便宜,剩下的銀子得存著將來過日子用,所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奴才不敢!」能攀上小皇子這棵大樹,這是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
朵朵翻開名冊看了一下,他哪知道這里邊都有些什麼人,隨手遞給玉兒姑娘,「反正那些整天板著臉的正人君子不要,滿嘴仁義道德的不要,滿肚子之乎者也的不要,國家棟梁不能要。」
「照你這樣做,這里邊就剩奸臣了。」玉兒姑娘照著他的意思將里邊一些名字勾去。
「那才有挑戰的樂趣。」
「你怎麼不找個飽讀讀書的大臣呢?」玲兒問道。
「找這樣的先生,他讀了大半輩子聖賢書,成天之乎者也,我就這麼大,三字經還沒學完,怎麼斗得贏!奸臣就不同啦!他就得隨時想著壞點子,沒那麼多時間來教這些枯燥乏味的孔孟之道。我的先生非但的是個奸臣,而且他要比我還要奸,那才有得玩。」朵朵孤傲地說道,「你說,這些人里邊可有好玩的?」他問小太監。
「要說好玩的,非八王千歲不可。」
「胡說!八皇叔怎麼可能給我這個小小的皇子當先生。我問你,這些人里邊誰最囂張?」
「還是八王千歲!他有先皇欽賜打王鞭在手,又有聖上御賜尚方寶劍,還有誰能比他更囂張的!」
「誰最厲害?」
「還是八王千歲!京城里黑白兩道沒有不怕他的。」
朵朵深吸了口氣,「誰最毒?這總輪不到八皇叔了吧!」
「既然您都將八王千歲排除在外了,奴才就另找一個唄!要說除了八王千歲以外最毒之人,丁謂丁大人那是不二人選。」
「沒錯!這丁老賊口蜜月復劍、心如蛇蠍。」玉兒恨恨地罵道。
「他有多毒?」
「這麼說吧,就算天底下最毒的毒蛇見了他都繞著走。」小太監四下里瞅瞅,小心翼翼地說道。
「還有一個,就是六王爺!」玉兒恨不能啃他幾口。
「他也是我的皇叔,這事先放一放。」
「當年丁謂與王欽若聯手在聖上面前進饞言,將寇丞相發配瓊州!」蘇姑娘說道。
「這個王欽若好像很少有人提起。」朵朵道。
「他在操辦聖上泰山封禪之事,目前在泰安府。」蘇姑娘道,皇帝要泰山封禪,自然少不了與她父親打交道。
「丁謂既然如此惡毒,父皇應該多少也知道些,如果我點他當先生,父皇未必答應。」朵朵有些擔心。
「丁謂是禮部尚書,你可以跟聖上說,你要從宮廷禮儀學起,聖上自然會同意。」玉兒幫他出主意。
「殿下,您、您打算怎麼對付丁謂?」小太監問道。
「我會像對付先生一樣對付他的。」朵朵邪惡地笑了笑,幽幽的自言自語︰「丁謂,我來嘍!」
由于小皇子理由是那麼的充分、態度又是那麼的堅決,皇帝也沒話說,大筆一揮就批了。太子就更喜形于色了,丁謂怎麼說都是他的人,如今又是皇子師,今後他的一舉一動豈不都落在太子眼中了。
文武百官自然不干,朝堂之上礙著皇帝的面,散朝後就三五成群湊在一塊兒,議論紛紛︰「唉!就這麼個玩藝,滿朝文武隨便揪個出來不比他強呀!」
「小殿下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這讓咱們這些做臣子的將來日子咋過?」
「聖上在這件事上可不能糊涂啊!這豈不是將小殿下往火坑里推嗎!」
「看丁謂那樣,小人得志!呸!」
「唉!聖上怎麼能讓小殿下自己選呢!」
「畢竟是孩子,在所難免。」
「這東西成了皇子師,小殿下危矣!」
「千歲!這事你為何也不勸諫聖上呢?」有大臣將矛頭對準了站在一旁一直沒開口八王爺。
八王爺掏著耳朵,指著他們,「你們呀!你們以為聖上老糊涂、小殿下少不更事,無知!瞧著吧!有你們揚眉吐氣的時候。」
「小殿下還能比丁謂更厲害不成?」
「別小看人嘛!小殿下冰雪聰明,夠老賊喝一壺的。」
「可咱們還是不放心。」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杞人憂天,本王先行一步。」說罷,走了。後邊大臣們指著他的背影,「以前他不這樣的,討了老婆完全變了。」
丁謂頂著皇子師的頭餃還沒過半個時辰,就被太子請去「喝茶」了,太子望著跪得四平八穩的丁謂就陰陰地笑了,「丁大人、丁愛卿,恭喜呀!平身吧!」
「謝殿下!」丁謂爬了起來,「不知殿下宣老臣到些有何要事?」丁謂明知故問。
太子非常敏感一下子就听出了話中的意思,「怎麼!你想朝秦暮楚!」太子殺氣騰騰地望著他。
「老臣豈敢!殿下對老臣恩重如山,老臣豈敢行此不義之事。」
「這就好!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老臣知曉!老臣定將小殿下的一舉一動詳詳細細地稟報殿下,以報殿下知遇之恩。」
「如此甚好!如果讓本宮知道你耍花招,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後果。」
「老臣不敢!」
「下去吧!」
他剛從東宮回來,發現書房里已經有人在等他了,來者居然是呂相,「哦!丁皇子師回來啦!」他站了起來,嘲弄道。
本來就已經累得半死的丁謂又不得不忍受他的冷嘲熱諷,「相爺,您、您來啦!」
「沒經你允許,老夫就來了,還望丁大人勿怪才是。」呂相陰陽怪氣。
「相爺,微臣的這點本事您還不清楚嗎!至于做小皇子師的事,卑職的確是毫不知情啊!」
「這是好事!別人求都求不來呢!剛才被太子請去了吧!」
「相爺英明!」
「他讓你將小殿下的一舉一動一字不漏地稟報他,對不對?」
「您都猜著了!」
「你打算怎麼辦?」
「相爺!這對您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呀!他兩兄弟相斗,咱們坐收漁利,如果在其中添點油、加點醋,聖上還有什麼心思對付咱們呀!」丁謂諂媚地說。
「看來你挺明白的!就這麼辦!小殿下的一舉一動也要稟報老夫!」
「卑職得先稟報相爺您才是!」
「那你就好好教教小殿下吧!老夫告辭!」說罷,呂相就走了。
呂相走了,小皇子又親自來了,小皇子親自駕到,這是何等榮耀,丁府大開中門迎接!
「老臣參見小殿下!」丁謂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先生請起!不必多禮!從今日始,先生見了我這個小弟子無須下跪。」朵朵說著,親自將他扶了起來,嚇得丁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慌忙將他迎入大堂之中。
「先生請坐!」
「老臣不敢!」
「這是先生府上,先生要是不坐,我這個做弟子的哪敢坐著,我也站著!」朵朵站了起來。
「老臣也坐!老臣陪著殿下坐著。」丁謂慌忙坐了下來。
玲兒恭恭敬敬地將一個錦盒呈上,「這是弟子贈予先生的一點薄禮,望先生笑納。」朵朵禮數周全。這錦盒里邊裝的是一套文房四寶,這種東西在宮里多了去了,一個銅錢都不花。
「殿下!老臣何德何能讓殿下如此厚愛!」丁謂老淚橫流,還從未有哪個皇家之人如此看重他的,要說以前皇帝是非常看重他,卻從未來過府上,更不可能送這些文房四寶。皇帝賜個幾百千把兩銀子不算什麼,那東西誰都不缺。
「今後還望先生不吝賜教才是!」朵朵非常「謙虛」。
「老臣雖才疏學淺,卻不敢有半點懈怠,一定竭盡所能,輔佐殿下。」
「如此甚好!先生可用過晚飯?」
「還未曾用過!」丁謂實話實說,自從戴上皇子師的帽子以來,他粒米未進。
「正好弟子也沒吃!就在先生府上叨擾一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