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無傷鐵定也是死在他手上了。」宗主恨得直跺腳。他指的是去年死在君山的那個學著諸葛亮坐輪椅的老頭,真是「沒諸葛亮的命,還得了諸葛亮的病!」
「還不知道遼東轉生王是不是也死在他手上,一直沒有半點音訊。」
「老夫一直想讓你接手你父親的位置,如今看來老夫是何等的英明,你要接手了這個位置,還不把本宗主也賣給鄧關去。」宗主指著喬巴顏的鼻子痛罵,恨不能一把捏死他。
喬巴顏 一聲跪倒在地,眼淚巴巴,磕頭如搗蒜,「宗主,您就說句實話吧,我父親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宗主再也忍不住了,飛起一腳將喬巴顏踢得凌空飛起,跌去丈把遠,大怒︰「鄧關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如此死心塌地跟著他!」要不是他是喬雲飛的兒子,他早就去閻羅殿了。「你、你說,他是不是給你下了毒,要挾你?他是不是拿著了你什麼把柄,讓你如此忌憚于他?」宗主被氣得結結巴巴。
「宗主,屬下該死!他、他並未下毒,也沒要挾屬下。」
「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宗主聲嘶力竭地嚎叫著。「現在你能告訴老夫一些鄧關的劣跡了吧!」他深吸了口氣,畢竟年紀大了。
「他、他會回來參加武林大會,奪取武林盟主之位。」發了半天脾氣得到的是這麼個消息,宗主火氣噌地又上來了,不過這次他忍住了,他湊近喬巴顏,奚落道︰「還是老夫來告訴你吧!這次他來不了了,必死無疑,你就等著瞧吧!」大明宗的人轉瞬間走了個一干二淨,留下鼻青臉腫的喬巴顏在那兒低聲地嗚咽著,他什麼也沒得到,仿佛大明宗主將他叫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揍他一頓。
次日大早,少林十八棍僧早上有練武的習俗,十八個人、十八條齊眉棍,舞得風生水起,丞相拿個太師椅就坐在前邊台階上看熱鬧。喬巴顏在松林里喝了一晚的西風北,此時剛好回來。本來丞相以為他應該是昨晚就回來了的,這個時候看到他心里還是有些吃驚。十八棍僧見這個最小的兄弟一大早從外邊進來,耷拉著腦袋,神色異常,臉上傷得還不輕,遂停下了棍子,慧塵關切地問道︰「兄弟,你這是怎麼啦?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告訴咱們,咱們幫你出氣去。」
喬巴顏也沒料到他們全都在這兒,因為他們一般都在藏經閣前邊練武的,今日卻到了長老院前邊,其實是太子將整個藏經閣都佔了,為了不驚動他,才改在這兒的。「沒、沒事!是、是昨晚黑燈瞎火的不小心給撞的。」喬巴顏遮遮掩掩。
「昨晚雖說沒月亮,可星光比月亮還大,你這上是哪兒給弄的呀!還有、還有這是手指印啊!你讓人給抽了巴掌是吧?」有人關切地問道。
「唉!什麼都別說了!」說罷他就要往里走,被慧塵給拽住了,將他一把拉到丞相面前,將丞相嚇了一跳。
「你、你們這是為何?」丞相結結巴巴,他還以為他們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丞相大人在上,您給評評理,這叫什麼事呀!咱們兄弟結拜,大明宗從中作梗也就罷了,咱們也沒嫌棄喬兄弟,可大明宗為什麼就不放喬兄弟一馬呢!昨晚鐵定是大明宗的人將他叫了出去,讓他說出鄧大哥的下落,可咱們也不知道大哥到底在哪兒呀!您說這大明宗是不是混賬到家了。」慧塵非常氣憤。
「你、你怎麼能如此肯定這就是大明宗的人干的?」丞相內心異常慌亂,表面還是非常鎮定,因為他並不知道慧塵的話里頭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意思。
「在我少林寺的地盤內,還有誰有這個膽子扇他的臉!就算咱們大哥在這兒,他也絕對不會對兄弟們動手動腳的。」
「這狗屁大明宗主真夠混賬的,上次喬兄弟哭著回來,結果說大哥是他的殺父仇人,這次回來又鼻青臉腫,對付不了大哥,反倒連他們自己人也不放過。」
「二哥,這真的是我不小心撞的。」喬巴顏委屈的掉下眼淚來。
「兄弟,大哥不在,咱們這些做二哥的也絕不讓那王八蛋屈著你,告訴二哥們,那王八蛋在哪兒!」
丞相心里這個氣呀,差點就爆了,可又無法出言反對,只得提醒一句︰「此乃佛門清靜地,列位千萬不要污了才是呀!」
「佛曰︰懲惡亦揚善!如此讓咱們知道那王八蛋躲在哪個老鼠洞里,定將其摳出來,度其上西天不可,哼!」慧塵猶自不解恨。
「不得無理,你們都退下!」後邊一個聲音傳來,百花大師來了。
「徒兒告退!」十八棍僧扶著喬巴顏退了出去。
「阿彌陀佛!年輕人出言無狀,望丞相海涵。」百花大師一揖首。
「哈哈!無妨!無妨!」嘴上如此說,心里頭恨得要死。
「這孩子也是個苦命人,父親被殺,自己又墮入邪教,為人所持,無法自拔,丞相當早日奏明聖上,發兵剿滅之。」這話是鐵丐說的,他就在百花大師後邊。
「幫主所言極是,老夫已經數次奏明聖上,怎奈這一年來內憂外患,聖上分身乏術,老夫此次回京當再次催促聖上。」丞相緩緩說道。
「如此,老朽多謝丞相!」鐵幫主拱拱手。
「外患不假,已然除去,又何來的內憂呢!丞相!」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太子來了,眾人紛紛見禮。
「免了罷!這又不是在京城!」太子一揮手,「這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法會還得著落在大師身上。」
「這、殿下,您瞧這少林寺破落成如此模樣,人員一時難以齊備,這可如何是好哇!」百花一听要那麼久就萬分頭疼,如今的少林寺也正如他所說的,怕是連念經的和尚都湊不齊。
「此事容易,剛才本宮就看到了傳說中的少林寺十八棍僧,有他們在,大師還有什麼好操心的。」太子不軟不硬地說道。
百花大師見多話無益,「阿彌陀佛!貧僧遵旨!」就這樣,十八棍僧被他一句話就給「抹」掉了。非但不能參加武林大會,還得乖乖坐著念七七四十九天的經。
「大師,武林大會何時召開?」太子問道。
「啟稟殿下,十月初三日!」
「如此甚好!不知大師準備得如何?」
「早已齊備!」
「那就按時開始吧!」說罷,太子倒背著手就走了。百花大師抬起頭來,望著太子遠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貧僧恭送殿下!」
十月初三,武林大會準時召開,由于有太子與丞相坐鎮,武林人士來的比往常要多得多。畢竟太子就代表著朝廷,他們以為這是皇帝的意思,有些本想打道回府的沖著朝廷的面子也不走了。而且完全用不著擔心會再出現去年末那樣的混賬事,畢竟再大的黑幫也無法明目張膽地與朝廷相抗。有丞相在,大明宗就不會搗亂。而此時的神火教正絞盡腦汁對付鄧關,沒這興趣、也沒這心思。所以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至于武林大會的裁判,由于百花大師正在辦法事,也就只剩下鐵丐一人,其他就是太子算一個,呂相也算一個,還有幾個唯唯喏喏的文官。比武一共進行了二百三十場,共耗時十天。中原武林幾大門派都被陸陸續續地刷了下來,川西各派也沒堅持多久。鄧關不在,他那些拜把子弟兄沒一個想上場的,至于其他一些不知好歹的,不是被打個半死就是出了各種意外,笑到最後的就只剩下幕府山莊的曹少莊主與黃老三,這兩人已經不需要分出勝負了。十月十四日,太子親自為曹少莊主賜發了武林盟主的招牌--「武林盟主令!」當然,還有一道太子手諭,相當于聖旨。武林中人可以不拿武林盟主令當一回事,在太子手諭面前還是得細心地掂量掂量。
武林盟主是選出來了,鐵丐也瘦了一大圈,他本來就瘦,此時更顯得形銷骨立,簡直不忍目睹。「幫主你為何成了這般模樣?他們沒給你飯吃嗎?」百花大師問道,這十來天他就沒去過演武場。
「老和尚,你也差點被燻干了。」看著百花大師黑不溜秋的模樣,鐵丐懊悔無極。
「武林盟主是誰?」
「是、唉!」鐵丐抹了把老淚,深深地吸了口氣,他這是強壓心中的怒火,「他是、幕府山莊的少莊主--曹仁杲!」
「曹仁杲!怎麼從未听說過?」
「別說你沒听說過,就邊我都是今天才听說,老和尚,你說咱們這次是不是又給他人做了嫁衣?」鐵丐一萬個不甘心。
「這是誰讓他當的武林盟主?難道武當、峨嵋、崆峒、青城、華山等等等等,這些門派都是吃素的!」
「老和尚,難怪鄧關不來。武當在第一天就被淘汰出局了,要是老朽沒看錯的話,他們不是被收買、就是被脅迫,這哪是選舉呀,分明是奪權!」鐵丐恨得一掌將石頭香案拍去一角。
「他們如此作派也不怕天下武林不服?」
「太子下了一道手諭,你應該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恨那些人還在前邊歡呼呢!這幫傻子,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銀子玩,唉!」鐵丐從沒如此頹喪過,哪怕去年君山被毀得不成樣子。
「丞相有沒有別的動作?」
「老朽實在不知他腦子里是怎麼想的,堂堂丞相,五六十歲的人了,怎麼有這個臉面陪太子玩這等過家家的把戲。」鐵丐痛苦得直搖頭。丞相一直沒有出手,這的確讓人費解,按道理,他是大明宗宗主,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太子的人奪走武林盟主令!這個時候,他要出手將太子給做了,再嫁禍給武林中人,這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可他愣是沉得住氣。
「咱們今後是不是都得乖乖听命于這個乳臭未干的黃口小兒?」百花大師口無遮攔。
「咱們都歃血為盟,這還能逃得掉哇!」鐵丐沒好氣地說,「老朽現在總算明白過來了,太子祈福是假。」
「這還用得著你說!這些日子以來他就沒來過菩薩眼前一次。」
「他是沖武林盟主來的,幕府山莊是他的人,這回是鐵板釘釘的事了,以前老朽還有三分不信。」
「如此一來,中原武林就危險了,他絕不會去找那些失蹤之人。」
「老朽得趕緊通知鄧關,武林盟主第一個要對付的人鐵定是他。」鐵丐完全沒想到,要不了多久,他將是第一個受害者,而且來得是如此的迅速。
雖然神火教教主早就知道鄧大夫在背後搞他「名堂」,不過他一直忍著,沒有動他,在柳絕無沒回來以前他是不會對鄧大夫采取什麼措施的。這段時間以來,他是越來越喜歡那些女服了,有時甚至偷偷地溜到下邊的伏羲堡里去,這里正是柳絕無的地盤,尤其是極樂宮,這里什麼樣的美人都有,自然那些高級的衣服也少不了,時不時地伸出手來撫模一番,甚至將臉頰貼上去,輕輕摩挲著。吃喝嫖賭這些嗜好都能控制,只有這種發自內心的需求就是任何人也無法完全壓制的。銀輪法王不經意見將那事給泄漏出去後,心里老是過意不過,時不時地去看鄧大夫一眼,他是明白的,柴仇絕無可能輕易放過他,他恨鄧大夫,這不假,卻也絕不想他死。哪怕是再鐵石心腸的人,到了老年都會變得多愁善感起來,銀輪有時就呆在那棵大樹後邊,怔怔地望著里邊操勞的鄧大夫,想著他不久于人世,就老淚漣漣,愧疚不已。有時又拉著金杖法王給鄧大夫送些東西過去,生怕哪天就再也見不到了,金杖都被他搞得莫名其妙。銀輪的突然示好,讓鄧大夫也有所警覺,他還有事沒了,得早做準備。這一日,大概少林寺選出武林盟主不久的時候,天氣暖和,分外干燥,北風掃得人臉生疼,鄧大夫一大早就將庭院里的枯枝落葉全都打掃干淨,做好了早飯,等著諸葛夫婦起來吃。飯桌上,他突然開口了,「賢弟,老朽有個心願未了,以前是沒條件,現在萬事俱備,不知二位可有這心思?」
諸葛雄抬起頭來,「師兄莫非是想配那個藥方?」他一眼就看穿了鄧大夫的心思。
「這些日子以來,那兩個老頭時不時躲在背後偷看,老朽已然聞到了血腥味,肯定是那事兒發了,不得不早做安排。」
「師兄懷疑柴仇要對咱們下手?」司馬美娘說道。
「不!他只會對老朽下手,二位大可高枕無憂。師祖既然將‘否極泰來方’分授師父與師叔,必是想將這藥方配成,以前是咱們沒那麼多毒藥,而今此處齊備,老朽可不想將這半張藥方帶進棺材里去。」
「小弟也早已有這個想法,又礙于師兄情面,唯恐師兄不答應,一直未敢提及,如今師兄既有此意,小弟也再無顧慮了,一切听師兄吩咐便是。」諸葛雄非常干脆。
「老朽知道的半張配方上的藥材這里都有,不知賢弟的藥方是否齊備?」兩人都不能隨便告訴對方用的什麼藥,這也是師祖交待的。
「小弟這半張藥方更無問題,自咱們二人被困于此就開始搜羅這些奇門毒藥,不瞞師兄,就是天竺的搜魂草都齊備。」柴仇要他夫妻配毒,自然得搜羅天下奇藥,被他們克扣掉不少。
「此方極難配制,稍有不慎將萬劫不復,賢弟可有失敗的打算?」
「以前就憑我夫妻二人,小弟自然沒多大信心,如今有大師兄在此,我二人再無後顧之憂。」
「所有器具是否備齊?」
「早在十年前就開始準備了。」司馬美娘隨手一指,原來牆角、神台、桌子下那些看起來亂七八糟的一些壇壇罐罐全都是器具,令鄧大夫大開眼界。
「此藥包括焙制、熬制、薰制、蒸制、和制等九道手藝,共需兩月,就算咱們三人,怕也得五十來天,中間不得停火,否則,將前功盡棄。」
「只要能制成仙丹,就算兩年又能如何!」諸葛雄豪氣頓生。
就這樣,他們花了一天的時間將這些壇壇罐罐全都清洗干淨,組裝起來,再往後院那個半人來高的巨大銅鼎上一套,仿佛給它戴上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帽子」,這頂「帽子」有些像京劇花旦的頭飾,上邊盡是一串串紫銅鑄造的大小不一的葫蘆,銅葫蘆之間由大小不一的銅管蜿蜒纏繞,上邊又有一連串長長的如鶴嘴一般的氣嘴,遠遠看去,宛如千手觀音。有三丈多高,比屋頂高出一大截,陽光之下,金光閃耀。「乖乖!你們真夠狠的,這些都是從柴仇那里敲詐來的呀!哎喲喂!他抓了你們兩個,純粹是賠本買賣。」鄧大夫看著這玩藝直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