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外邊出了什麼事呀?」諸葛雄見到鄧大夫不禁大吃一驚,居然還有相見之日。
「這是誰呀?」司馬美娘指著已經軟成面條一般的鄧關問道。
「這是犬子!受了一時難以痊愈的重傷。」鄧大夫嗚咽著。
「他、他曾經中過滅魄丹的毒。」諸葛雄直發抖,中過此毒還能殺出重圍的這是第一個。
鄧關死死抓著他爹,蒼白的嘴唇蠕動著,艱難地說道︰「爹!爹,我、我是無論如何也出不去了,你、你拿著這把刀,從水閘出去,馬棚里有匹汗血寶馬,騎著他,誰都追不上你。」說著,自己也忍不住淚水漣漣。
「兒啊!」鄧大夫緊緊抱著鄧關,老淚縱橫,悲傷不已,「都是爹連累了你呀!」
「爹!朵朵在、在皇宮!你千萬、千萬別去找丞相,他、他不是好人。」說罷,鄧關抓著的手悄無聲息地松開了,昂起的頭顱也輕輕沉了下去。
「兒啊!」鄧大夫死死抱著鄧關,久久不願松開,模著那把大刀,頓時熱血直沖腦頂,就要往外沖。諸葛雄夫婦倆立馬死死拽住,苦勸著,「大師兄!你可不能干傻事呀!我們還等著你來搭救呢!」望這兩個哭成淚人的師兄妹,鄧大夫稍稍安靜了些。無力地癱坐在床頭。「大師兄!我們有配好的否極泰來方,何不在他身上一試?」司馬美娘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非常過分,可這興許是個法子呢。
「拿來!」鄧大夫望著外邊越來越近的火光,他突然想了起來,師父彌留之際曾經說過幾句非常奇怪的話,他輕輕念叼著,「有來有去,無去無來。有生有死,無死無生!」他輕輕揉捏著鄧關的雙頰,待他微微張開嘴,立馬將那半壺散發著幽藍光芒的濃汁緩緩倒了進去,又喂了幾小勺溫水,能夠清楚地看到鄧關的喉節蠕動了幾下。
「大師兄!他們已經到了牆外,我們得想個什麼法子將他藏起來。」諸葛雄有些著急。
鄧大夫望著那把大刀,輕輕搖了搖頭,拿起一柄小刀,飛快地將自己的胡須剃去,再拿塊頭巾將將蒼白的頭發包起來,將鄧關的外裳月兌下,披在自己身上。諸葛夫婦已然明白他要干什麼,「大師兄,你這無異于以卵擊石!」
「有我兒子在,你們就能早日還鄉!老朽這就出去引開他們,犬子就拜托二位賢契!」
諸葛夫婦明白再勸無用,如今也只有這個法子了,夫婦二人拜倒在地,「我等恭送大師兄!」這無疑是給他提前行了送葬禮。
「二位賢契請起!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二位悉心照料,老朽在此謝過!」鄧大夫深深一揖首。
「大師兄!這‘否極泰來’雖然還差一個藥引子,反正這兒還有不少,師兄也帶一些吧!」司馬美娘將一個瓷瓶遞給他。
鄧大夫接過,藏入懷中,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他一手掩面,一手提刀,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隨著一道沖天的金色光芒劃過空際,紛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繼而消失不見。
新年的第一綹陽光灑遍大江南北,無不昭示著融融的春意就將來臨。此時的金星谷又是另一番景象,寒風怒吼,大雪紛飛,平地積雪三尺,這是多少年都未有過的。大年三十晚上樂極生悲,就為了鄧關一人,整個神火教總壇就在風聲鶴唳以及一片混亂廝殺中迎接了新年的到來。柴仇自然也得到了新年的第一份「禮物!」躺在地上的一百五十幾具尸體觸目驚心,上邊很快就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其中約有三分之一穿著比較整齊,這些都是神火教教徒,是總壇的精華,絕大多數都是在自相殘殺中喪命的,有的被砍殺致死,有的被活活摔死,有的死于遍布總壇各處的機關。後邊的上百具尸體,衣著雜亂,這些人都是柴仇所說的「閑雜人等」,其實也就是那些從外邊招來的奴僕、婢女、雜役等等,為了區區幾個小錢招來殺身之禍。在混亂中還有好幾處起火燃燒,那些斷壁殘垣正冒著絲絲白氣,仿佛正呲牙咧嘴沖他嘲笑一般。這可以說是一場內亂,傷了一位護教法王,就是金杖法王;更令柴仇無法釋懷的是極樂宮之變,柳絕無這個神火教第二大高手居然被鄧關捷足先登了。自己面子損失是小,要是傳揚出去,神火教還有何面目立足于江湖!這無異說神火教大門敞開,鄧關跑到總壇玩他的女人。「有多少人去追了?」柴仇有氣無力。
「教主,您可要看開啊!」黑無常勸道,「目前出去追殺的有銀輪、星目二位法王,帶著我教數十位絕頂高手,一定能將鄧關的人頭提回來。」
「清點過人數沒有?還有什麼失蹤的?地牢有沒有受到波及?」
「人數已然清點完畢,除了追殺的數十位高手,死的活的全都一一清點了一遍,地牢並沒受到波及,只是有一個人不敢確定。」
「誰?」
「如果出去的只是鄧關一人,他爹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你的意思是他興許還躲在總壇內?」
「屬下以為,鄧關既然有如此本事,他爹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這兩人萬一有一個還留在總壇內,這無異于眼中釘、肉中刺啊!」
柴仇深深地吸了口氣,「想我堂堂聖教總壇,上下千余高手,無數機關消息,自認固若金湯。可一個小小的鄧關卻來去自如、宛若無人之境,到現在還不知跑出去的是誰!難道真的要本教主親自去追嗎!」他強忍著滿腔的怒火。
「逃走的那個王八蛋騎走了總壇唯一的汗血寶馬,屬下已飛鴿傳書沿途各分壇壇主,希望他們能前後堵截。」言外之意追是追不上了。
「極樂宮怎麼樣了?」
「教主!柳教主來了!」黑無常悄聲道。但見她全身上下皆由黑紗包裹,就連臉也被裹得嚴嚴實實,只能隱約看到一張慘白消瘦的臉龐,看著怪叫人心疼的。
「絕無!」柴仇輕輕呼喚道。她只是隔著三丈遠微微道了個萬福,繼而去那一堆「閑雜人等」尸體之間,將一已被凍得冰棍一般的老者尸體輕輕捧起來,放在自己的胸口,臉頰輕輕摩挲著老者那僵硬冰冷的臉,始終沒發出半點聲音,仿佛也沒掉半滴眼淚。這個可憐的老者就是柳老頭,她的親生父親,昨晚在柴仇的嚴酷命令之下,他也做了刀下之鬼。
「柳教主!」黑白無常悲呼一聲,跪了下去。
「爹!」她終于開口了,聲音有些發顫。
「他、他是你父親!」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爹!」她輕輕拂拭著老頭臉上的雪花,「我們回家!」說罷,捧著老頭的尸體,頭也不回地走了。望著她縴細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花之中,柴仇猛然感到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悄然倒下了。
鄧大夫騎著汗血寶馬在前邊數里外落荒而逃,後邊銀輪與星目法王帶領著數十位武藝高強的刀手死命追趕,他他們的身後還有單槍匹馬一個老頭也死命地摧馬而行。再後邊就是一乘輕便馬車。此時大道上還沒什麼人,一行清晰的馬蹄印正往東南方向無限延伸。前去接應的祈山百騎頭領童根生帶領著二十八騎正在官道上亦步亦趨地走著,「真是沒想到,大年初一也不得安寧。」他不禁微微嘆了口氣。
「大哥,我們已經過了殺虎口數十里,再往前走就到邊界啦!」何太極可被凍慘了,尤其是鼻子,通紅通紅的,仿佛生了個酒糟鼻。
童根生突然大手一揚,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前邊有一匹馬正飛速前來。」為了防止與他人相撞,他帶著人讓開大道,走到一旁。也就在這個時候,但見一匹體通體烏黑如墨玉、蹄如白雪的雄壯快馬風馳電掣一般呼嘯而過,帶起一陣濃濃的雪霧。「好快呀!」童根生望著遠去的身影。
「大哥!快看,那人手里的刀!」何太極眼疾手快。
「什麼!你說他就是咱們的頭領!那姑娘呢?」童根生吃了一驚,隱隱有些疑問。
「大哥騎的馬非同一般,在下要是沒猜錯的話,一定就是西域的汗血寶馬--烏蹄踏雪!」何太極望著已經消失不見的身影道。
「他一定遇到什麼事了!快追!」童根生調轉馬頭,又跟在了鄧大夫後邊,這個時候已經有三撥人在追他了。祈山百騎的馬雖說不一定強過神火教的,起碼也是半斤八兩,他們夾在鄧大夫與神火教教徒之間,無形之中又多了一重保障。
寡蛋大師一大清早就倚門而望,此時已近中午時分,「他說要回來過年的,現在還沒個人影。」顯得非常擔心。
「三掌櫃,興許人家在五台山過年呢,人家俊男配美人,怕是樂不思蜀了吧!」大掌櫃道。
「好歹貧僧與他結拜,按道理他也得前來拜年才是。」
「只許人家根本沒把你放在眼里。」大帽子在一旁奚落道。
「你們看!他、他來啦!」寡蛋大師朝前一指。果然一匹快馬飛奔而來,騰起一陣陣雪霧。
三人全都擠到大門口,將寡蛋大師給擠了出去。遠遠看去這人與鄧關有八分相似,可把寡蛋大師樂壞了,跳著腳揮著手大叫︰「兄弟呀!你真回來啦!」轉眼間馬已經到了跟前,卻沒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唰地沖了過去。疾馳的勁風差點沒將他扯倒在地,他氣急敗壞,「嗨--!你趕喪吶!」可是已經跑遠了。本來想多罵他幾句,卻突然察覺到北邊有數十匹馬正朝這兒趕來,果然,沒多久,從樹林里鑽出了三十幾匹高頭大馬,前後延綿約一里之長。當頭一個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童根生嘛!「呔!你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呀?」
「大哥是不是往前走了?」
「貧僧沒看清楚,好像是他!」
「告辭!」童根生二話沒說,催馬追去。
這些馬才過去沒多久,後邊又跑出一大隊馬來,足有五六十匹之多,但見這些人一個個身著黑袍,腰懸彎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他明白現在不是惹事的時候,慌忙退到一旁。有匹馬在他前邊站住了,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老頭扯下擋風的面巾問道︰「嗨!老禿驢,看見一匹黑馬過去嗎?」他就是銀輪法王。
只因這老頭極沒教養,他也沒什麼好臉色,「前邊過去那麼多,有黑有白,誰吃飽了撐的在這兒給你數馬呀!」
「嘿!好你個老禿驢!呸!」一口口水吐出,寡蛋大師頭一偏躲了過去。畢竟追人要緊,只得摧馬趕路。還沒走出三步,寡蛋大師手捏一顆冰雹,用兩個手指頭彈了出去,正中馬前腿,打得這馬往前一滑,**一翹,將銀輪給掀了下來,重重地摔在雪地里。「你--!」他氣急敗壞。
「你馬失前蹄能怪得了誰!」他還一臉的無辜。
「老二,快走吧!」星目法王催促道。
「老禿驢,老夫回來再收拾你!」銀輪跨上馬背,氣呼呼地走了。他們剛走沒多久,後邊又冒出一匹馬來,上邊坐著的老頭有些眼熟,一看是他,寡蛋大師就要往客棧里躲。「呔!和尚,前邊有多少人在追?」古都爾已經看到他了。
「到底是誰追誰呀?」寡蛋大師問道。
「很多人追一個人,最前邊那個怎麼樣啦?」
「咳!一陣風就過去了,愣沒看清!」
「你說他還活著?」
「應該還活著吧!哎!你能告訴貧僧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大事!」說罷,古都爾絕塵而去。
柴仇終于醒了過來,一想起柳絕無離別的眼神就令人無比心碎,怎麼都想不到那個說書的老頭會是她的親爹,她被鄧關破了身,如今又失去了父親,看來他是永遠地失去她了,畢竟天底下沒哪個會跟著自己的殺父仇人在一起。
「師弟,你醒啦!」睜眼一瞧,是雪靈聖母,她正非常關切地撫模著自己。
「教主,您終于醒啦!」柴仇發現總壇的所有大小頭目也全都在場,有些感動。
「師弟,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永遠過去吧!你要想開呀!」雪靈聖母勸道。
「多謝師姐眷顧!絕無真的走啦?」
「柳教主清早就離開了,屬下不敢阻擋!」白無常道。
「也好!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傳令下去,沿途所有分壇不得為難她。」說罷,不禁流下了幾行淚水,滿是依依不舍的眷念之情,興許還有悔恨吧。
「師弟!興許柳姑娘過些日子就回來了呢。」
「她不會回來了!」柴仇微微嘆了口氣,「命銀輪與星目二位法王務必提著鄧關的人頭回來!給大明宗傳下話去,就說鄧關已死,讓他們安排個日子,盡早將地牢里的那些廢物提走!」
「至于鄧關的事,你就放心吧,你姑父也追去了。」
「哎喲!」柴仇一拍腦袋,「姑父去了,鄧關是鐵定死不成的了。」
大明宗主很快就得到了鄧關的「死訊」,這時尚是正月初五,可以說是他新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非常開心,甚至整天都樂呵呵的,幾乎不分東南西北。「死了,終于死了!哈哈!哈哈!」他拿著神火教的飛鴿傳書不禁手舞足蹈。
「恭喜宗主,賀喜宗主,鄧關一死,中原不還是您的囊中之物嗎!」三平道長諂媚地說道。
「鄧關此去金星谷,的確是自尋死路,不過這小子的本事還真令人嘆服,他居然死在了金星谷,這個金星谷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知曉具體在什麼地方。」秦世召道。
「他有柳絕無帶路,能找不到嗎!」宗主嘲弄道。
「柳絕無是不會讓他知道具體在什麼地方的,因為她肯定也做好了殺不死鄧關的準備。宗主,難道咱們就真的相信這張小紙條嗎?」秦世召有自己的擔心。
「難道這種事他也敢欺騙老夫不成?」
「屬下絕無此意!只是他為什麼要跟咱們說鄧關已經死了呢?還讓咱們選個黃道吉日去提那些中原武林高手?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你的意思是他這是個陰謀?」
「屬下也不好說,只是屬下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他將鄧關的死訊瞞著不是更好嗎?」
「鄧關已死,這有什麼好隱瞞的!」三平道長道。
「鄧關若是真死了,他神火教就可在中原橫行無忌,他這麼大張旗鼓地告訴我們,這對他們可沒什麼好處。」
「他會不會有別的打算?故意將咱們引到鄧關已死這條道上來?」一直沒開口的龍顯望道。
「軒轅刀!」宗主驚出一身冷汗。
「鄧關即死,軒轅刀必定落入神火教之手,他這麼做是想將咱們從軒轅刀的身上給引開來。」秦世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