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三二二節

作者 ︰ 寒山士

當船再一次恢復平衡的時候,里邊已經灌了大半船水,正半浮半沉地緩緩漂動著,古都爾渾身濕透,身上、頭發上沾滿了油污菜屑,估計是那一桌酒肉全砸他身上了。五只「蝙蝠」有三只已經飛不起來了,另兩只正一左一右地「夾」著鄧關,虎視眈眈。古都爾抹了一把油污,「嗨!剛才哪個王八蛋把船踩翻了?」沒人回答他這個無聊的問題。

「你毀了我祖上流傳下來的兵器!你可知這是什麼罪!」居然還有臉面威脅鄧關。

「這只能說明你家祖上的兵器出自三流鐵匠之手!」鄧關沒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是兵器,終歸要斷的!」

「此乃我祖上家傳之物!我等視之如生命!」

「你祖上早就去了,這些害人的東西理應一塊兒埋了才是,留在世上把你們都害了,我這是替你家祖上積德!」

「住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五蝠的眼珠子此時皆放『射』著赤紅的血光。

「呔!青城山烈火道人是你們什麼人?」古都爾問道。

「他只不過是小輩!」五蝠大喇喇地說。

「不對吧!他現在要是還沒死,應該快八十了!」

「沒什麼稀奇的,他輩分最小!」

「這麼說來,你們是萬州搜魂怪之後?」

「這你也知道!」五蝠有些異樣,「你長年居于漠北,到中原也就區區四次,你是怎麼知道家師的?」

「從你們的眼珠子看出來的,這是赤眼魔音!為三百年前臨邛道人所創,沒想到成了你們五蝠門鎮幫之邪功!」

「就連你一字並肩王都說是邪功了,這是我五蝠門之榮幸!」

「不客氣!你們家里還有人嗎?」

「我五蝠門從來只出一只蝙蝠,是為‘蝠無雙至’,到目前為止,這次是最齊全的。」

「那就好!你們還是挺看得起這小子的!老夫勸你們雙方一句,都退一步吧,老夫這兒還有不下十萬兩,你們收手,不知列位意下如何?」這恐怕是古都爾最為低聲下氣的時候。

「哼!老子要的是他的人頭,不是十萬兩!我五蝠門價錢公道,童叟無欺,收了人家的銀子,就要辦好人家的事!」

古都爾強忍一口氣,「其實你們那個主顧要的不是他的人頭,而是你們五條命,難道你們沒看出來嗎?」

「你是說他能一人殺了我們五個?」

「老夫從沒這樣說過!雖然你們練有赤眼魔音,他殺不了你們,若是要廢了你們九個眼珠子,那也不是不可能!」

鄧關從水里撈起一只酒葫蘆,發覺里邊還有酒,撥開塞子喝了幾口,靜靜地看著這六人「侃大山」。

「哼!剛才要不是他使了招千斤墜,我五兄弟豈能落得如此狼狽!」

「剛才是你蹦的!」古都爾氣急敗壞,「你們打吧!不關老夫的事啦!是死是活到時候吱一聲!」說罷,他抄著手,縮到船艙里邊去了。

「哼!小子——!」話還沒說完,古都爾又鑽了出來,「外邊這幾張桌子大的地盤是你們的,里邊是老夫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說完,他又縮了進去。

「小子!只怪你命不好!」五蝠已經要發動蝠王大陣了。

「不要緊!有你們五個陪著,我不會孤單的!」鄧關手持鐵棍,全神貫注。

五只蝙蝠因有三只已經飛不起來,所以這個五蝠大陣威力大打折扣,只能以五行方位圍著他,五條淡淡的黑『色』人影各以蓮花步法在他四周飛速旋轉著,這種步法極為詭異,常人看來就有無數的人圍著他打轉,真真假假、似有似無,一不留神就將命喪黃泉。五人只圍著他打轉,卻並不打算出手,也不知他們搞的什麼名堂,他就死死盯住五只蝙蝠,目不轉楮,一刻也不敢放松。古都爾暗叫一聲︰「不好!這小子上當了!」果然,鄧關突然覺得自己的眼楮有重影,就算看著自己的鼻尖,那幢幢鬼影還是從四面八方奔涌來,仿佛打開了地獄之門。他漸漸的開始動搖起來,手也拿不住鐵棍,嘴巴也張開了,還流著絲絲口水,仿佛正在美夢之中。突然,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聲音非常的奇異,如輕輕撥動的琴弦,又如潺潺流動的溪流,似春風吹入竹林,如秋蟬鳴于柳梢,那一絲絲、一綹綹,將他完全籠罩其中,如痴如醉。漸漸的,他鼻腔里開始滴出些許鮮血,耳朵里也是,就連眼楮里都有和著淚水的血絲,有的血是從牙縫里冒出的。古都爾此時已經顧不得鄧關了,他正打座運氣相抗,他要保住這條老命,再給鄧關報仇。

聲音突然之間變換了調子,「呀~~~~!」誰也沒听過如此詭異的聲音,每一個音符都如一把尖刀,無數的尖刀無孔不入,切削著、粉碎著它所遇到的每一樣東西。處于陣中的一根柱子有碗口粗,毫無征兆地突然崩裂,如泥塑一般坍塌了下來。水里的魚兒騰起幾尺高,翻著白肚皮浮在水面上,繼而一條條爆裂開來,騰起一陣陣腥臭的血霧,聞之令人作嘔。

鄧關此時已經進入虛無縹緲的空間之中,仿佛滿天的星斗就在觸手可及之處,浩瀚銀河圍繞著自己緩緩流淌。耳邊仿佛一綹佛音『吟』唱著︰「摩訶摩耶取那藍毗婆夜,阿彌利多,毗迦藍帝,多迦婆……」四面八方皆是無比舒坦的清風吹拂、月光普照,這一簇簇、一團團仿佛與自己融為一個整體。興許是已經不在人間,正感受著蒼天最後的恩澤吧!或許已經進入天國,否則,為什麼會有佛音?

「兄弟!醒醒啊!」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天國的寧靜,鄧關猛然間覺得四周的漫漫仙境正向自己的正前方飛速退去,耳朵仿佛有呼呼的風聲,不好!掉下去了!他心下大駭,雙手胡揪『亂』抓,還好,仿佛揪住一只金鷹的利爪,它還死命掙扎著!「不放!我死也不放!」他居然說出了聲。

「你再不放,老夫的手就被你捏碎啦!」

「啊呀!」鄧關猛然間覺得眼前金光大熾,他終于醒了過來,一看,還是在船上,看著古都爾漲紅的臉,「你把我弄醒的?」

「撒手!被、被捏碎了!」古都爾指著自己被捏得發青的手腕。

「告訴我,是不是你把我弄醒的?快說!」

「是、哎喲!撒手!」

「你為什麼把我弄醒!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去了天國,難得享受一回,就被你攪黃了,你賠!要不你打死我吧!」

古都爾再也顧不得許多了,一拳打了過去,將鄧關掀個四腳朝天,再不打他,這手腕非得被他捏得月兌臼不可。

「啊!好舒服!」鄧關翻身坐了起來!

「你不會傻了吧!我的祖師爺!」古都爾捧著他的臉,幾乎哭了出來。

「去!有什麼好看的!」鄧關掙月兌了他,「噫!誰把我們的船搞成這樣了?」原來那兩個驚魂未定的艄公正在敲敲打打地修理著破得不成樣子的船,這船的前半截水面以上部分幾乎沒有了,後邊半截呲牙咧嘴地張著破口,仿佛被截掉一半的棺材,看著怪嚇人的。要不是這船剛造好沒多久,木頭還是干的,這後半截「棺材」只怕也早就沉到水里去了。

「你不記得了嗎?」古都爾有些淒涼地問道。

「我當然記得你是誰,你不就是那個、什麼的,好像我們認識有些日子了。」

「什麼!你連老夫也不認得了嗎?」古都爾一把將他拎了起來,鼻子沖鼻子嚷道。

「你跟我割袍斷義,這麼說來,我們曾經結拜過!」

「混賬!不該想起的你全記得,該記得的你全都忘了,我、我抽你!」話是這麼說,他並沒這麼干。

「你別著急嘛!我正使勁回想著!」鄧關這情況有些像長年居于暗室之人,一旦到了光明之處,總有一小會兒暫時『性』失明,過一會兒就好了。只不過他是剛從「天國」回來,是腦子暫時『性』失憶,不能過于刺激,否則他就真想不起來了。

古都爾將他拎到船艙邊上,挑開簾子,指著里邊坐著的五個垂頭喪氣的人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他們五個?」

「他們是我親戚嗎?」

古都爾深吸一口氣,「他們昨天晚上、也可以說是今日凌晨,打算要你的腦袋!」

「那我有沒有給他們?」

古都爾听了這話哭笑不得,戳著鄧關的腦袋,「記住,這就叫腦袋,還長在你脖子上,還是你的!」

「他們沒拿到,會不會很傷心?」

「他們要是拿到了,老夫就該傷心了!」

「你只有一個,他們有五個!」

「噫——呀!」古都爾拽著自己的耳朵狠勁往下一扯,「難道老夫是在做夢嗎?」

「小子,你還說風涼話!」五蝠個個是黑眼眶,好像也沒有淚水。

「他們的眼楮怎麼了?是不是你打的?」鄧關指著古都爾。

「老子就剩一只眼楮,你都不放過!你他媽太黑心了!」那個獨眼龍顯得非常淒慘。

「這只能怪你自己,明明知道只剩一只眼,就應當倍加珍惜,現在好了,讓他打瞎了吧!」鄧關數落道。

「不是老夫干的,是你干的!」古都爾戳著他胸口。

「胡說!我分明去了天國!」

「行啦!別跟他糾纏啦!不是他去了天國,而是咱們兄弟五個要一起去了!」五蝠嘆了口氣。

「這也是報應!報應啊!」

「大哥,為什麼小弟還有只眼楮看得見,為什麼不一起瞎了!」

「哦!這興許是上天命你帶他們四個回去!」古都爾摳著鼻孔道。

「我一時想不起自己是誰來,看你對我這麼大吼大叫的,說明你我之間關系也差不到哪兒去,他們幾個傷在眼珠子,一時半會兒好不了,要不我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干脆送他們回家得了!」鄧關道。

「哼!你是想把老子送回老家吧!」五蝠恨恨地說。

「當然是你老家啦!你老家哪兒的?說不定順路。哎!老頭,我們這是要上哪兒呀?」

古都爾幾乎被氣暈了頭,大吼︰「是你帶老夫來的,老夫怎麼知道要上哪兒去!」

「船頭往哪個方向?」

古都爾翻著白眼,「南方!」

「先去南方!你們修船,我有些累,我先睡下了。」說罷,鄧關身子一扭,轟然一聲就倒下了。

「嘿——!」

「宗主,馬南通的兒子馬全給您偷來了!」屬下抬著一捆碩大的棉被進來了。

「嗨!這叫什麼事!這不明白的偷人嗎?偷的還是漢子!」秦世召低聲地自言自語。

「秦幫主,在嘀咕什麼呢?」宗主耳朵異于常人,就算大廳里有幾只蚊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屬下該死!屬下突然想起百姓的一些丑事,忍不住嘀咕出聲!」

「你說老夫偷人,還說老夫偷漢子!」

「屬下該死!宗主恕罪!」秦世召單膝跪地。

「起來吧!偶爾說幾句俏皮話兒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馬全就著落在你身上,你得讓鄧太醫高高興興前來替他醫治,如果他出了什麼好歹,這新賬舊賬就一起算。」

「屬下遵命!屬下定不辱使命!只是屬下有一事不明,宗主何不直接將鄧太醫抓起來,嚴刑『逼』供,不愁他不說出軒轅刀的秘密!」

「老夫又何曾沒想過!只因家母病得真不是時候,老夫若對他用刑,萬一挺不住,豈不直接害了家母!」

「您也可以旁敲側擊呀!」

「你為什麼不去辦呢?」宗主臉『色』有些難看。

「屬下豈能與您相提並論,鄧太醫與您不是無話不談的故友嗎?」

「你知道的挺多啊!」

秦世召分明感覺到絲絲殺氣,「屬下不敢!屬下這就前往客棧請太醫!」

大掌櫃客棧,鄧大夫閑來無事,支著下巴發愣,軒轅刀既然已經落入他人之手,為什麼就沒人來找自己的麻煩呢?難道他們知道軒轅刀的秘密?不可能!他自己提問,又自己否決!難道沒有落入大明宗或者神火教手中,難道那個揚威鏢局的楊林就只有單打獨斗?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他昏昏欲睡。

「鄧太醫!您就在這兒打盹呀!」一個聲音響起。

他費力地睜開眼楮,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站著個三十左右的富家公子,正沖自己嘻皮笑臉的。「您要來點什麼?」還是店小二的口氣。

「在下不是下吃飯喝酒的,在下姓馬,您叫我馬公子得了。在下一個遠房親戚最近得了一種怪病,全身癱瘓,口不能言,手不能抬,想請您走一趟!」

「你家遠房親戚不會是太子吧?」鄧大夫見他穿得花花綠綠的,不得不有所警惕。

「噓!先生慎言!絕非太子殿下!」

「這就怪了,這又不是傳染病,為什麼近來老是這個!哎呀!反正現在沒什麼客人,就跟你走一趟吧!頭前帶路!」

「外邊有馬車!您先請!」

「如今像你這樣知書達理的年輕後生已經不多見啦!老朽還是喜歡懂禮數的,不像太子這個王八蛋,那張臭嘴,那顆黑心,簡直不是人類!」

「先生慎言,當心隔牆有耳!」馬公子嚇得不得了。

又是一個豪門大戶之家,厚實的院牆,高大的牌樓,寬闊的大門,威武的雄獅,壯碩的家丁,無一不顯『露』出這家之奢華。「唉!怎麼盡是大富之家!」鄧大夫搖搖頭。

門口一個身著華服的肥碩員外爺倒背著雙手、笑嘻嘻地望著這邊,仿佛一個木胎。「老爺,鄧太醫到!」馬公子稟報道。

「哦!鄧太醫里頭請!」員外爺還是笑嘻嘻的模樣,好像他從來都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麼表情。

床上躺著的就是當初被鄧關嚇『尿』了的馬全,渾身的肥肉,與當初精瘦干練的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渾身呈現一種金烏的顏『色』,嘴唇是深紫『色』,呼吸若有若無。扒開眼皮一瞧,瞳孔散大,一動不動。「你們還是報官吧!」鄧大夫搓了搓手。

「報官!這是為何呀?」員外爺大『惑』不解。

「他這是中毒,且毒『性』已經侵入骨髓,醫好了也是個殘廢!」

「您知不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呢?」

「這個老夫一眼便知,必是血狼花之毒!」

「太醫,您既然知道他中的是血狼花之毒,為何不廣施仁術,救他一命呢?」

「絕非老夫不救,只因這血狼花之毒與其它毒『藥』有些許不同,它只是阻絕神經,可這毒卻侵入肌膚,想必是有些許變動,老朽一時無能為力!」

「您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那也不能說得如此絕對!老朽先給他扎幾針,封住幾處經絡,不使毒『液』往腦部擴散,老朽再回去翻翻醫書,興許有法子。」說罷,他掏出幾根銀針,在幾處『穴』道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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