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三三九節

作者 ︰ 寒山士

潘太師一听這話,覺得這獄卒好像是向著自己,遂試探著說道︰「你能給老夫捎個話嗎?」

「您這是什麼話!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事恕小的不能代勞!」

潘太師摘下一只玉戒指,偷偷塞獄卒手里,「小哥,老夫的老命就全托付給你了,事成之後,老夫保你要銀子有銀子,要官位有官位,你看怎麼樣?」

「哎喲!您可千萬別嚇小的,這個小的不敢要!」說罷,這獄卒慌忙將玉戒指拋在地上。

潘太師趕緊撿起來,在自己身上擦了又擦,「小哥,這東西不值錢,你只需給老夫帶個話,就說老夫一切安好,讓家里人別掛念就成!老夫寫下來,他們一看到老夫的字跡就明白的!」

「太師,您這不是為難小的嗎!這要是讓他們看見,小的還有活路嗎?」

「怪老夫想得不周,老夫給畫一幅畫,勞煩您給外邊的人,就算老夫留給家人最後的紀念吧!」說罷,潘太師居然抹了抹眼楮。

這獄卒仿佛動心了,「您也別哭了,小的就見不得可憐人,小的給您拿筆墨去,您可快點啊!」

潘太師心花怒放,很快就畫好,「小哥,勞煩你了!」他又費力地擠了擠眼楮。

「您放心吧!小的一定交給您的人,哎!您的人在哪兒呀?」

「附耳過來!」

「來!大伙都來看看,潘太師的真跡!」那幅畫已經落到了小皇子手上,他們正幾個腦袋擠在一起看稀奇。

「還是知府大人想得周到。」那獄卒道。

「潘太師心高氣傲,此番將他關在牛棚里,讓他如何受得了這份羞辱,說不定真就上吊自盡了。你還要多加留意,得多勸勸他,畢竟還有十五萬兩銀子沒到手呢!」

「大人盡管放心,有小的在,他就死不了!」

「好你小子,沒少撈吧!」

「小的不敢!」

「他的玉戒指非比尋常,你就拿著吧,本官又不要你的!」

「小人該死!」

「呆會兒你要把這畫親自交給他的人,為了讓他放心,最好弄個收據回來!」

「小的明白!」

「潘太師畫的這叫叟翁春耕圖!」原來他在旁邊還有題字,蘇姑娘偏著腦袋看著。

「有點文不對題!」玉兒也算得上鑒賞名家,「不過這老賊的功底非常深厚,揮灑自如、一氣呵成!」

「一個大大的四合院,這後院還特意畫了個牛棚,還有一頭母牛帶著一頭小牛犢,卻在牛棚的外邊撒歡。院子外邊一個老翁架著一頭老黃牛在費力地耕田。」朵朵邊指邊說。

「哈哈哈哈!」知府大人捋著胡須大笑不止,「他這是在告訴他的人,他現在被關在牛棚里邊!」

「對呀!」蘇姑娘恍然大悟,「牛棚里邊什麼都沒有,那就只有他了!這老賊,還玩這等小兒把戲,可笑!把畫送給他的人,再給他送飯菜,一萬兩銀子一頓!」

潘太師看到了收據,果然大大地松了口氣。心情格外舒暢,「給老夫上酒菜!」

還是那個獄卒,一手端著酒菜,一手端著的卻是文房四寶。「太師,小殿下有令,一頓飯一萬兩銀子!」

「什麼!」他大吃一驚,「為何如此貴!是不是以為老夫好欺負!一餐不吃,老夫也餓不死,拿出去!」他大吼。

「小的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罷!」太師氣哼哼地。

「您剛來那天,發布告示將小殿下好不容易收集的一點糧食低價賣光了,小殿下只得高價買糧,花了十五萬兩銀子只買得兩萬五千擔糧食,這可都是打的白條,這筆銀子將來如果不向聖上要,您以為當誰出呢?」

「你的意思是讓老夫出!休想!」

「小的哪有這個膽子讓您出呀!這是小殿下的意思!小的只是個傳話筒,您若不吃,小的拿走便了!不過,小的還是得勸您一句,這筆銀子要是真鬧到了聖上面前,估計這利息也不少了!」

潘太師總算是明白了,玩了一輩子鷹,到頭來讓鷹啄了眼!就算這頓飯不吃,銀子還得照樣出!「好吧!老夫現在身上沒現銀!」

「所以小的拿來了文房四寶!」

「你讓老夫寫欠條!?」

「小的哪敢呀!這全是小皇子殿下的意思!您就別難為小的了吧!」獄卒也苦著臉。

「行!」潘太師深吸了口氣,知道讓人當了肥豬,「拿筆來!老夫干脆把今天三頓全買了!」

「哎呀!您可真闊氣!」獄卒趕緊將筆墨送上,沒得到欠條,他是不會給酒菜的。

太子在東宮之中大發雷霆,「廢物、飯桶!連個小孩都殺不了,本宮養你們何用!」

地上跪著幾個黑衣人,此時正瑟瑟發抖,「殿下息怒!眼見就要拿回小皇子的人頭,哪想突然竄出三個人,把小皇子給救了,我們的人死得好慘呀!」

「三個人就把你們打成這模樣,平日里你們的口氣都能把天吞下去。」

「殿下,這三人並非別人,您是認識的呀!他們正是天池三聖。」

「什麼!」太子頓覺得天旋地轉,「怎麼會是他們!」

「殿下,您是沒有見到當時的場面,這三個王八蛋抓住我們的人後就頭沖下栽在地里,打木樁似的,那場面簡直慘無人道、慘不忍睹哇!」

「尸體有沒有搶回來?」

「殿下恕罪!在當時的情況下,誰還顧得上搶尸啊!」

「豈不將本宮也牽扯在內!」太子幾乎暈過去。

「您盡管將心放肚子里,那些被栽了木樁的兄弟沒一個完整的,都是頭沖下,顱骨崩裂、腦漿飛濺,估計只有閻羅王才認得他們了。」

「還有更令殿下安心的,當時潘太師在關鍵時刻關閉城門,將小皇子拒之城外,小皇子已經將他抓了起來,關到了牛棚里。如果這事牽扯到殿下,殿下大可將其安在潘太師頭上,反正他現在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太子仰天長嘆,「老天,怎麼會變得如此不可收拾!」

「殿下,潘太師是您的姨父,向來為殿下所倚重,其子潘將軍手握重兵,這個時候落井下石,臣以為絕非上策!」衛申圖道。

「本宮又何嘗不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丟卒保車之決心可不好下啊!」太子無力地癱坐在龍椅上,「最令本宮無法釋懷的是,天池三聖為什麼就成了他的人?難道本宮有什麼對不住他們的地方不成?」

「臣也納悶!天池三聖可是臣花了大價錢才請來的曠世奇人,非但將臣打得破了相,更是投靠了皇子殿下,臣也百思不得其解。」

「都怪你!你若不請他們來,他們也不至于投靠小野種。」

「這……!臣該死!臣交友不慎,誤信歹人!」衛申圖白挨了頓斥責。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說說看,今後該怎麼辦吧!」

「殿下,小皇子遇刺一事早晚會傳到京城來,定然會鬧得滿城風雨。到那個時候,您千萬得忍住,別又跑到聖上面前去請罪,否則,您可就真的危險啦!」太子師道。

「本宮也不能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吧!父皇面前可不那麼容易騙過去的。」

「您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哪怕鋼刀架在脖子上,一定不能松半點口風。」太子師不得不再三提醒。

在向朝廷報災五十天後,災區終于等到了第一批朝廷拔來的救濟糧。五日後,又有二十條大船滿載著江南的糧食、布匹、草『藥』還有銀子駛入穎昌府碼頭,這就是用酸棗換回來的。緊跟著,從南方來的漕糧也源源不斷地運了進來,穎昌大災此時才算完全消除。

泰和銀號送來的二十大船物資由蘇老爺親自押運,朵朵親自到碼頭迎接。「草民蘇泰和參見皇子殿下,殿下……!」

還沒喊完呢,朵朵就把他扶了起來,「干爹,別念啦!起來吧,你這干什麼呢!」

蘇泰和嚇了一跳,「殿下,使不得,折殺草民!哈!真的是你!你果然是皇子殿下!」

「半真半假!」

「噓!」蘇老爺四下里瞅瞅,發現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這話可千萬不能『亂』說的。」

「爹!」蘇姑娘終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爹了,喜極而泣。

「女兒!你瘦了!」蘇老爺捧著她的臉,左看看、右瞧瞧,久久舍不得撒手。

「干爹!里邊說話!」

「好咧!」他一手牽著朵朵,一手挽著自己的女兒,顯得雄赳赳氣昂昂。

「干爹!喝茶!」

蘇老爺一看是小皇子端著盤子,頓時蹦了起來,「不妥!不妥呀!你是主,草民是臣,豈能主次顛倒!」

「干爹此番親自前來,又運來如此之多的急需物資,有如普降之甘霖,本皇子這是代表災區百姓多謝干爹的救命之恩。」

「不敢!折殺草民!」他左擋右推,就是不受。

「殿下素來禮賢下士,蘇先生不必太過推辭!」知府大人道。

「如此!草民受之有愧!」他最終還是端起了這杯茶,不過,他還是有條件的,「你不能再叫我干爹!最起碼不能當著這麼多人叫。」

「我叫你干爹,好像還虧了你似的。」朵朵這話頓時惹來一陣哄堂大笑。

「知府大人,我干爹船上的貨物可得仔細清點!」朵朵道。

「蘇老爺說多少就是多少,天下誰人不知蘇老爺從來說一不二。」

「不多!」蘇老爺伸出四個指頭,「四十萬兩!」

「啊!怎麼有這麼多?不是商量好的二十五萬兩嗎?」朵朵傻眼了。

「另十五萬兩為草民捐贈的糧食、布匹。」

「本官代穎昌百姓謝過蘇先生!」知府激動得鞠了一躬。

「大人客氣!」

「知府大人,這些物資一定要一粒一毫地發到災區百姓手上。」

「臣以一家老小的項上人頭擔保!」

「我們來災區也有兩個月了,如今災區百姓大多已安居樂業,朝廷也催我們回去!明日十月初八,我們回京!」

「我都有點舍不得走了!」玲兒伸了個懶腰。

「我們都一樣!」

「殿下,蘇先生,幾位姑娘,你們今後盡管來,穎昌百姓無不歡迎啊!」知府道。

次日大早,天還沒亮,萬籟俱寂,朵朵一行輕車簡從,為防止驚動城中百姓,悄悄從知府後門出來的。可是,一拐彎,但見大街兩旁全都是黑鴉鴉的百姓,上千個火把燃了起來,亮如白晝。「我等恭送小皇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所有人都單膝跪倒在地。

車上的人見狀,無不熱淚盈眶,朵朵站在車上,「鄉親們!都平身吧!」沒人動身。

「快起來吧!」還是沒人動身。

「我給你們跪下了!」朵朵說罷,飽含著熱淚,跳下車,跪倒在車旁。

「殿下,不能啊!您快快請起!」知府大人忙扶起他,「大家平身吧!」所有人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請殿下登車!」知府趴在車旁,以自己的身子做凳子。朵朵知道他的心意,只得忍痛踩著他的背跨了上去。這一長溜火把一直將他們送到長亭之外,方才依依惜別。

十月初十,朵朵一行人終于回到闊別了兩個月之久的京城。皇帝特意降旨,命其繞道京城南門南燻門,走御道,穿朱雀門,進宣德門,皇帝在朱雀門上親自迎候。一進京城,御道兩旁就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遠遠地望見皇帝的黃龍傘蓋飄揚在朱雀門上,他們下了車,步行前進。道旁閃出一隊黃龍儀仗,太監手持聖旨,「聖旨下,著小皇子殿下趙楨御前騎馬!」

「罪臣趙楨謝聖上隆恩!」他並沒有騎,而是牽著,太監也不好反對,只得由他。

蘇老爺鼻子冒汗,「這陣勢,挺嚇人的!」挽著他胳膊的蘇姑娘微微一笑,「爹莫非怕了!」

「笑話!你爹敢一人面對上千水賊,何曾怕過!」

「別打顫,小心在聖上面前失了禮數!」

「你爹不是打顫,只是坐久了,腿麻!」

皇帝站在朱雀門邊,笑眯眯地望著自己這個小兒子,良久︰「楨兒,受苦啦!」

「父皇!」朵朵大叫一聲,撲在皇帝懷里。

「朕的好皇兒啊!朕陪你騎馬!」說罷,將朵朵抱到馬背上,自己也跨了上去,雙腿一夾,一提韁繩,駿馬飛奔而去。

「我們怎麼辦?」蘇老爺兩手一攤。

「我們慢慢走!」

「我們要走到什麼地方去?」

「到了就知道了。」

「我累死了!」蘇老爺「癱倒」在地。

金鸞殿上,皇帝居中,右邊是太子,左邊卻是朵朵。文武群臣大氣不敢出。「楨兒,這些就是你在穎昌賑災之時當地災民控告你的狀紙,上邊有大臣們的批語,你要不要看看?」皇帝這是試探他呢。

朵朵撇了撇嘴,看著這些幾乎被嚇得『尿』褲子的大臣們,他搖搖頭,「沒什麼好看的,兒臣在穎昌的時候早就知道了,燒了吧!」

「你真不想看?」

「兒臣自認光明磊落,況且兒臣手段有些偏激,難免不招人閑話,兒臣當以此為鑒,至于這些狀紙,兒臣以為實在沒有必要留著。」

皇帝龍顏大悅,「好!拿火盆來!」

火盆端了上來,皇帝親自從玉璽下邊取出狀紙,放到火盆里,很快就化成灰燼。滿朝文武大臣頓時大大地松了口氣,「臣謝聖上不責之恩!謝殿下寬宥!」

「朕的楨兒,不以削去爵位而忌恨、不以奪去俸祿而悲傷、不以朕之無端斥責而灰心、不以太師橫加干涉而喪氣,數度深陷危難而毫無懼『色』,與災區百姓同甘共苦,頗有先皇之遺風,實乃爾等之楷模。」

「臣等慚愧!」

「朕賞罰分明!楨兒此番賑災功在社稷,恢復秦王爵位,賞還秦王府,一切用度比照東宮。」

「兒臣謝父皇賞賜!」

「楨兒平身!」

「太子此番督糧不力,致使災區百姓橫遭無妄之災,深負朕望,傳朕旨意︰裁撤東宮膳房,所余銀兩一律捐往災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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