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暈了過去,也不知外界如何,他事後只知道他經歷了一個長久的夢,改變他一生的夢。
他看到了漫天的大火,是那樣的炙熱;他听見了淒厲的吼叫,是那樣的不甘!他在夢中輾轉反側,拼命的奔跑,他知道有危險在身後,卻始終不知那是什麼,只是奔跑,再奔跑,那條路也仿佛不曾有盡頭。
他又看到了攜傘的老者和傘化的金光,只是那道光炫目的可怕,卻又給他帶來了不可言喻的溫暖,驅散了前路的迷霧。
他耳邊響起寧遠寺方丈的那一句話,「施主真是與我佛有緣。」回音繚繚不息。他又看到了漫天的經文環繞他身周,終于他感覺安全了,停下了腳步。
直到他看到李慕言,他知道他醒了。
「你終于醒了!」李慕言注視著躺在榻上的徐明微睜的雙眼,落寞,呆滯了兩天兩夜的臉龐終于有了新的表情,她欣喜異常。
徐明已經躺了兩天兩夜,當日兩人成功逃月兌後,徐明暈過去,李慕言卻又不懂如何駕車,只是由著那馬奔跑,好在纏繞了徐明長時間的倒霉運氣好像消失不見。李慕言遇見了一個去常州城的商隊,輾轉半日才來到了常州城。
「我這是在哪兒?」徐明終于有了點精神,打量了一番陌生的環境,問出了一個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都要問出的問題。
「李府。」李慕言答道,隨即看著徐明還略有迷糊的神色,又解釋道︰「這里是我家。」徐明這才反應過來。李慕言還能帶他來哪兒,當然是她家了。
徐明點了點頭,表示知道,就想撐起身體,坐起來。不過,明顯他高估了自己這副身體的孱弱程度。當日大量透支的體力和傷勢不是短短兩天就能恢復好的。徐明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又癱倒在了床上。
「你先歇息著,不要著急,恢復身體要緊,我去給你備碗熱粥。」李慕言倒是善解人意,安慰了徐明一番,隨即便出房而去。
徐明听得木門咬合的聲音,才松了口氣。就他來說,躺在床上獨自面對女子還是稍覺尷尬的。
他開始思索起,此前發生的一切,提起重斧!斬殺土匪!這些事即使在他這個事發人身上,也覺得不可思議!回想當日,腦中閃現了除了拼命二字。就是那個老者所攜之傘化光的樣子。而那時竟然就感覺不知身體里何處涌出的力量,讓他完成了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壯舉。
徐明搖了搖頭,此事根本無從理解,他又想起夢中的一切,夢中的驚慌竟然讓醒著的他還心有余悸,只是卻不知道那是什麼。而夢中的漫天神佛又為何會出現。徐明心道,我這一生,從不敬鬼神,怎會夢到漫天神佛。
他又想到寧遠寺之行,于是只將夢中所見與寧遠寺拜佛聯系起來。
隨即他又慘叫一聲,傷口復發?當然不是。他想到自己所掙的五兩紋銀和原先自己所帶的錦囊里的錢財全被那土匪搶了個干淨,後來從車廂內丟那頭頭的尸體時,竟然忘了拿他的錦囊,那里面裝的可是他的成墨閣一個月的收入。
「唉,全白忙活了。還落一癱瘓在床的後果,倒霉,倒霉啊。」徐明苦笑著嘆了口氣,也道自己真是倒霉,來常州才多久,就遭到兩次搶劫。即使是他不信鬼神之說,此時也有些懷疑了,敢問誰運道能有如此之差!
「氣煞我也!」徐明又說了一句,就听得房門再次打開,「徐明,你說什麼?」原是那李慕言走進來了,手捧一碗熱粥。徐明答到︰「沒事。」
李慕言點了點頭,也不多做他想,坐在徐明床前,用瓷勺舀一勺熱粥,又吹了吹就往徐明口中送去。卻見徐明呆呆的看著她,也不張口喝粥,才發覺,自己所作實在太過曖昧,一絲紅嫣爬上了面眸。
「你看什麼,還不喝粥。」李慕言聲音愈來愈小,顯然也很是不好意思。徐明也感到了意思尷尬,費力爬起身,接過粥,說道︰「不勞煩姑娘了,還是在下自己來吧。」
徐明作這事,原本是為了打破尷尬。而且他也覺得由女人喂粥,實在是不習慣。卻不想李慕言听得一句不勞煩姑娘了,竟听出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頓時就有點惱羞成怒,怒道︰「你愛喝不喝,本姑娘還不伺候了!」
說著,又瞪了徐明一眼,又是一腳踹開房門,再啪的一聲甩上門,不見蹤影。徐明一陣傻眼,誰曾想常州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才女李慕言也有這般潑辣,彪悍之態。
徐明要是知道自己客氣的一句,在李慕言心中乃是如此意味,恐怕無語至極。此下,他也只好苦笑一下,自顧自的喝起了粥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古人誠不欺我。」徐明雖是如此說,卻暗道自己真是不知好歹。
李慕言此刻卻是滿臉怒容,口中嘟囔著︰「這徐明,不識好歹,本姑娘如此待他!哼!要不是看他救了我,又有點文采的份上,鬼才搭理他。」
李慕言倒是越想越生氣,過一轉角竟然和一人正好撞了滿懷,抬頭一看原來是她爹,李有財,李大員外。
「女兒,你這是怎麼了?行事為何如此不小心。」看著滿面怒容的李慕言,李有財也是納悶,這里是李府之中,還有誰敢欺負自家女兒。
「還不是那徐明!」李慕言又哼了一聲,直接道出了罪魁禍首。李有財卻是一听就怒了,李慕言母親在她小時便死,李有財倒也是個有情之人,之後一直未娶,所以即使李員外置下那麼大的家業,也就一個女兒。溺愛之程度,旁人無法想象,而今日卻有人膽敢欺辱他女兒!怎麼能饒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