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天的腳步有些沉重,他知道,這是來自心中的壓力。他可以做到面上輕快,但無論是誰也不可能無視死亡的威脅。
彭天在鄭城峰面前二丈出停住馬,戰場在這一刻停下來了,所有人都默視著對視的兩人。
「出招吧。」彭天飄然出口,面色不見絲毫晃動,只是握著手的劍緊了又緊,再松再緊。「你在緊張嗎?還是你在害怕?」鄭城峰的言語帶著嘲諷,譏諷的笑聲在彭天的耳中太過刺耳。
「出招吧。」彭天並不理會,干裂的嘴唇輕動,繼續說道。
鄭城峰愕然。
道路兩旁的秋葉簌簌落了一地,終于,枝條枯了,于是,血水,也終于被枯葉給蓋住了。這個蕭瑟的秋,色彩太過壯麗。
鄭城峰看了看眼前的彭天,嘴角輕輕一撇,他不否認彭天是真正的勇者,可是,他依然沒有能力與鄭城峰對陣。
雙月長戟當面襲來,來起一陣風,空氣撕裂的聲音急促而又響亮。
「砰!」彭天從馬上摔下,他的配劍上清晰可見的是一道道裂紋。他擋住了卻沒擋下來。血液潤濕了彭天干裂的嘴唇,這一天,他已經流了太多血。
「不堪一擊。」鄭城峰輕言道,不屑的意味太過濃重。
彭天單手撐地,緩緩站起了身子,灰塵沾上了他的衣袍。他不甘!他也不想!不想就如此死去。
彭天怒吼一聲,翻身上馬,再猛夾馬月復,直向鄭城峰沖了過去。也許,他只是一種氣勢,能不讓人小覷的氣勢。在二十年前,他就再也沒被人小覷過。所以,他今天也不想。
鄭城峰縱馬呆在原地,他將手中的長戟插入了地上,長戟柄端微微晃動。他覺得,彭天已不值得他用武器。
馬蹄急促,彭天的心也在顫動。
「到了。」彭天心想,他手中的劍猛的刺出。鄭城峰仰身避過這一劍,回過身來,便是一掌打出,近在咫尺的彭天沒有任何躲閃的能力。
「砰!」彭天再次飛出,所有的重騎都沉默了。相反,那些鄭城峰麾下的兵士的叫聲震耳欲聾。李有財同樣沉默了,握著匕首的手上青筋泛起,臃腫的臉上,面色略顯猙獰,與糾結。
彭天在地上伏了好一會兒,鄭城峰並不著急,他看見彭天趴在地上的手還在挪動著,他靜等彭天站起來,然後,他就可以再次一腳踩下去。
弱者,沒有同情。
彭天最終還是站起來了,他哈哈大笑著,他面上的肌肉不自主的抖動著,彭天知道,他的傷勢已是非常嚴重了。但他沒有選擇,或是說,他已經如此選擇了。
「鄭城峰!第三招!我再來接你第三招!」彭天怒吼著,從始至終,他一直未曾放下的就是手中的長劍。
他撐著劍,緩步向前挪動著,口中不住的吐著血沫,卻依然在大笑。只是,那是無聲的。
四周樹林中的鳥雀不時驚起一群,鳴叫聲更是不絕于耳。就在此時,一只白色信鴿飛了過來,落入了鄭城峰的手中。
鄭城峰正待給彭天最後一擊,不過他也不著急。打開了信條,他面色一變再變。他放掉信鴿,譏諷的看了一眼彭天與李有財,「今日算你等運氣好,我們走。」
鄭城峰倒也不懼這些人,說完轉身就縱馬離去,他手下的親兵也紛紛跟上。
李有財握著匕首的手終于松了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便趕緊跑到彭天身旁。
彭天站在那里,在鄭城峰離去後,他就未在動彈。李有財站在彭天身邊,他再次靜默了,他伸手撫閉上彭天的眼眸。
一切,都結束了。彭天到底還是未能見到女兒,他此生已沒了機會。李有財自覺有愧,可是他是個商人,與彭天相比,他完全沒有與鄭城峰比武的資格,所以他站在後面。
所以,彭天死了,他還活著。
血水慢慢干涸了,遍地的殘尸中,那個身影一直在那兒佇立著。秋季的寒風呼嘯,那個身影也不曾晃動。
天空放晴了,籠罩眾人半天的陰雲也不見了蹤影。陽光一寸寸灑落,輕點在彭天的面龐上。
李有財帶著彭天走了,僅僅是一天時間,從常州城出來的七百余人只剩下了近百人。所有人都無言,黑馬的腳步也似是無法再輕快了。
跑馬丘在此之後下了不止一場雨,尸骨都慢慢被翻起的泥土給掩蓋了,可那被血色浸染的塵土,卻多年也沒褪了顏色。
無人知道,這兒發生過什麼。
同年,東晉修士對西明魔宗開戰。且皆已常州城為集合點。後,東晉朝廷派下十二萬大軍,分率二路,以常州地界為中心,在附近八個州府與西明**隊作戰。
誰能想到,當初常州地界聲明不顯得盜匪,竟是西明國的軍隊。當然,還有一則通告,或是說通緝令。
其意大概如,東晉三品武將鄭城峰,犯叛國罪,尋其蹤跡者,賞銀千兩,封地百戶。誅其首級者,賞黃金萬兩,布絹千匹,封地一隅。
于此同時,在巢湖處不聞世事的徐明倒是還好。巢湖外界山路難行,戰火倒還沒蔓延到這兒。
東平村碼頭處,那個名叫中亭的妖,已在那兒坐了數天。東平村的青石小路上枯葉積了一層又一層,又被掃去一層又一層,日子,也就這樣過了。
李慕言這一覺睡了許久,徐明自覺對于李慕言,他從來都不缺少耐心。于是,他等待著。對于那個天機,他此時無心去想,盡管他也有按耐不住的好奇。
練劍吧!徐明對自己如此說著。
從九劍宗拿到的劍訣,從拿到起就沒有翻閱過。如今正有空閑,那便正好一試了。于是,這東平村內,便有多了個舞劍的身影。
徐明時常擊劍而歌,同而靜觀秋葉。他在等待,等待那個合鳴的人醒來。琴瑟同鳴,人生,也需要一個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