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的夜色如同白晝一樣撩人,但卻別具韻味。白晝是清純唯美,而夜晚卻是綺麗柔媚。闌干星斗,似是觸手可及,散發著成*子的韻味。
璀璨星空下,別致小院內。
「你就是文星雨小友吧?」明丘微笑著說道,邊問邊向著石桌走去。
「晚輩正是。想必前輩就是鼎鼎大名的蒼山領袖,明丘掌門人了。」文星雨躬身一揖,算是行過禮數。雖然文星雨並不畏懼明丘,但是作為晚輩,該有的禮節不可忘卻、遺失。
事實也正是如此,一個有禮數又不卑不亢的年輕人,往往能得到老人的嘉許,明丘在心中又增添了一份對文星雨的好感。
明丘向文星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文星雨也不做作,又是躬身一揖,而後走到石桌旁邊,在明丘對面坐了下來。
可是如此一來,在場中唯一站立的性冶則尷尬不已。真正可謂是或坐或立,皆感不安。
文星雨轉向性冶,邀請道︰「性冶師兄,過來坐吧。」
性冶聞言,心中暗暗叫苦,這不是叫我以下犯上嗎!我哪敢啊?不得到掌門的許可,這可是欺師滅祖的罪行啊。
「這……」性冶支吾了半天,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妄自落座。
「你也來坐吧,不然以後可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或許是唯一一次哦。」
明丘突然發現自己和文星雨在一起,和這個不算太規矩的少年對立而坐,竟然也變得詼諧幽默起來。以前等級森嚴,但是少了太多的歡樂。
性冶得到了掌門的許可,才緩緩地坐了下來,但也是如坐針氈,心弦緊繃,一點也不敢放松。
桌上有一壺熱清酒,幾個石觴。明丘斟了三觴酒,分別示意另外兩人品嘗。由于蒼山的夜色蒼涼,所以濁熱的酒氣緩緩結成水霧,淡淡的蒸汽挾著馥郁的酒香徐徐蒸騰,若隱若現。
性冶自然是受寵若驚,雙手捧過酒觴,卻不敢飲用。文星雨卻是落落大方,雙手拿過酒觴,一飲而盡,回味品咂,臉龐頓時泛起一絲潮紅,不禁嘆道︰「好酒!」
見狀,明丘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兩人仿佛是忘年交一般。
「小友為何要投我蒼山?」明丘也將觴中酒一飲而盡,漸漸收斂了笑容,凝聲問道。
文星雨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猝然抬頭望向明丘。
夜色如墨,可是明丘此時看見文星雨的雙眸,卻是如夜空中的皓月一般明亮。
那是兩團燃燒的火焰!
「晚輩想問前輩,雲間派威名震震,聞名遐邇,可是天地間有那麼多不公,為什麼雲間派不管不問?世人賦予雲間派無上的榮耀,難道雲間派只是徒有虛名嗎?」
「嗡!」性冶听到文星雨的話,腦袋當時就木然了,這不是公然的挑釁嗎?而且還是當著掌門的面,尋死也別用這麼直接的方式啊。完了,完了……
再觀明丘,初听文星雨的質問也是怒氣上攻,作勢就準備拍案而立。雖然心中有著對文星雨的欣賞,但是文星雨這樣當頭質問也太肆無忌憚、明目張膽了,太不把他雲間派的掌門放在眼里了。可是怒氣還未等發作,當他看到文星雨眼中的執著時,不禁內心產生了動搖。
為什麼,一個普通少年的信念,竟然影響了我的情感變化?明丘不禁內心自問。
強壓住怒火,明丘竟然和文星雨解釋,道︰「你也得知道,天地無疆,人力有限,我們怎麼能處處管轄?況且你一個才過舞象之年的小小少年,又知道多少是非善惡,若不是像我們雲間派等正義門派的守護,人類世界早就傾覆了。年輕人,要有的放矢,不要以為你眼中的世界就是這個世界的樣子,其實那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文星雨本來以為自己的沖動會惹怒明丘,甚至他在問出那句話之後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因為這份感情積壓在心中太久了,因為父親的離世而感嘆世界的不公,感嘆權利的黑暗腐朽。讓他幼小的心靈負擔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的沖擊。借著酒勁,文星雨想要奮不顧身一次。可是听了明丘的話,他才認識到原來自己的行為是這麼幼稚,這麼孟浪。自己還真是可笑。
最感到驚訝的其實還是性冶,他太了解掌門的脾氣了,粘火即燃,可是今天卻出奇的沒有雷霆震怒。實在是匪夷所思。
再說明丘,看到文星雨眼中的火焰慢慢熄滅,他知道這個少年的心態慢慢產生了變化,還真是孺子可教。他又緩緩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有一段不公正的經歷,或許這個經歷正是你來這的原因,但是你也得明白,如果你的內心是畸形的,早晚會步入歧途。有這樣潛在危險的人,我們蒼山絕不會收留,更或者會鏟除。」
文星雨听到明丘很有威脅性質的話,非但沒有憂慮,反而舒眉而笑。他站起了身,向著明丘深深鞠了一躬,說道︰「謝謝明丘前輩的教誨。晚輩想給您講一個故事,不知前輩是否願意割舍點時間?」
看著文星雨的反應,明丘心中更是欣慰不已。點了點頭,說道︰「願聞其詳。」
不知為什麼,就是有這樣一種親和感,明丘很願意和文星雨聊天——沒有掌門,只有老人和少年。
「從前,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莊里,有一對父子快樂的生活。父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努力做工供養整個家庭。而他的兒子也很爭氣,在鄉里的學院上學,表現尤為突出,焚膏繼晷,獨佔鰲頭。因為他知道,父親一個人擎起整個家庭不容易,他要早日成長起來為父親分擔重任。日子就這樣繼續著,雖然清淡淳樸,但是卻很幸福。直到有一天,鄉紳讓父親去做一項工作,但是卻隱瞞了這項工作的危險性,最後父親在做工中不幸犧牲。但是工方卻沒有賠償一分錢,兒子去官衙狀告,可是誰知官紳勾結,沆瀣一氣,根本不負任何責任。父親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去世了。」
文星雨說到這時,已是淚眼婆娑,但是堅強的他並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明丘掌門,今天,故事里的兒子來到了你的面前,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授我一身本領。之前,孟浪小子的思想有謬,只想學武有成為父報仇。但是現在我明白了,我學武不為報仇,只是希望懲惡鋤奸,讓這個世界的弱者更多的受到保護。請您收留我,請您……」
言及此,文星雨面向明丘,雙膝猝然著地。在此之前,這雙腿只為父親彎曲。
明丘和性冶听了文星雨的話都很受觸動,悲慘的身世,不公的經歷,若是放在其他同齡的孩子身上,恐怕早已將其拖垮。他們在驚嘆文星雨的堅強和成熟,難得他如此小的年紀經歷這些還能正確看待這個世界,雖然之前略有些偏差,但是一點即醒,當真是天資慧穎,成熟穩重。
明丘略一沉思,開口應道︰「雲間派現在四代同門,唯我獨缺子弟,你願意拜我為師嗎?」
「我願意。」文星雨聞言取義,立時興高采烈,他對明丘的感覺也很好,豪邁不羈,凜然正氣,正和自己的脾氣想投。
「哈哈哈哈,我明丘終于也有弟子了。來,喚我一聲師父。」
「師父!」
「嗯,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弟子了。雲間派自我輩之後,緊屬心字輩,星與心相近,就賜你名號心雨吧。」
「謝師父!弟子心雨,拜見師父。」文星雨說完,便「 ! ! !」三個響頭,大禮行過,文星雨終于成了雲間派的一員。
明丘此時也是興奮異常,數十年無子弟,就像老而無子一樣,今朝得子,終于是了解一樁心事。疇昔子弟,皆畏雲間派的盛名,拘謹甚是。今日文星雨與自己臭味相投,數十年精修終于有人能夠得以傳承,也無怪乎明丘欣喜失態。
「今日晚了,明天早禪的時候,我再把消息公之于眾。性冶!」
「弟子在。」正處于震驚中的性冶突然听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不禁一嚇。只听明丘繼續說道︰「明早你將心雨領到北昊殿參加早禪,不可遲到。」
「是!」
「嗯,今日不早了,你們先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
說完,不等文星雨和性冶有所回應,明丘便消失在原地。文性見狀,二人只好兀自退去。
在他們退出院落合上朱門的剎那,明丘又在原地重新出現。
「這個小子還真是合我口味。只是不知道你對蒼山的沖擊有多大啊。你那些野心勃勃的師兄弟,會讓你這麼順利的加入雲間派嗎?唉,這些人在這里待得久了,就為權利掙昏了頭腦,不思進取,獸域正是看準了我們的青黃不接、人心不一啊……」
明丘仰望穹天,喃喃自語,仿佛要把那長空看穿一般。
「撲撲!」驚起一只鷂鷹,振翅滑過太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