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嘩!」
裹含著內能的灰瓦碎片踫撞到浴室的木桶上,發出激烈的踫撞聲,常年浸泡在水中的木桶不堪一擊,頃刻間四分五裂。
桶內積聚的渾水,失去了木桶的禁錮,也剎那間四散奔逃,那一時的動靜頗為不小。
至少,隔著一個中屋的內室中的人能察覺得到。
聖火教老大聞聲而驚,以迅疾的速度便沖向浴室,可是他到這里的時候,除了一灘水和四散的木屑,其余了無發現。
不好,調虎離山。
老大暗驚,慌忙往回跑去,只見一道殘影突然從中屋破窗而出,繼而窗外便傳來了「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老大來不及考慮,當下便也縱身而出,可是到了外面,依舊什麼也沒有發現。除了地上的一團衣物之外。
老大疾步俯身察看,原來是自己的剛剛褪下的衣物內裹著一塊灰瓦。眼珠一轉,老大暗呼糟糕,人再往屋內趕去,再到內室的時候,發現床榻之上已空無一人。
聲東擊西。
老大見狀怒極,當下對著聞聲趕到的一眾手下大喝道︰「快去給我全城搜索,絕不準放跑任何一個蒼蠅,去抓,快去給我抓回來!」
眾人不敢違令,連忙領命前去。老大魁梧的身軀四下走動,希望能尋覓出一個好的方法。
「去給我把邱真叫來。」其中一個手下領命而去,老大則目露凶光地若有所思。
……
且說文星雨成功救出陶藝依後,背負著佳人,便拼命地逃跑。城中人多眼雜,自是不能御劍而行,那樣目標太過明顯。就只好施展身法,穿街走巷,一時間聖火教的教眾倒是很難尋到。
天城有人氣的地方就那麼幾大塊,其余邊邊角角的地方多是無主之寮,文星雨躍出聖火教的高牆之後,便一直往無人居住的地方縱掠,迅即之間,巷弄里只留有一串殘影。
時值凌晨,大多數人都已沉沉睡去,街間極少有人影,這也為文星雨的奔逃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一番急促地促動內能之後,文星雨終于載著陶藝依覓到了一處頹圮的舊屋,綜合考慮距離方向之後,便決定暫時在這里休憩下來,等喚醒了身後的陶藝依,問清楚情況,再行決斷。
之前文星雨先是打破浴室木桶吸引聖火教老大的注意力,然後馬不停蹄來到中屋,順手拿起他褪下的衣物包裹著一塊灰瓦便從中屋的窗口拋擲出去。老大之前發現浴室了無蹤影,便推知自己上了當,情急之下肯定隨衣物灰瓦而出,在這空當,則是文星雨施展救人的最佳時機。
少年自幼讀書,不僅讀詩讀史,更有奇門軍事,對于人性的把握,也是相當的細膩。
兵法上說,處于圮地,處境險阻,不可強為,當出奇制勝。虛虛實實之間,才是兵法之要義。
文星雨在救助陶藝依的時候,方才發現其已昏迷不醒,當時情況危急,來不及將其喚醒,只能背負佳人跑出那龍潭虎穴。一番奔逃下來,文星雨的內能業已消耗地七七八八了,身體更是負荷頗大,強健的胸膛在劇烈地起伏,白皙的面龐布滿了汗津,雙手也不受控制地發抖,那明顯是力竭的徽征。
文星雨讓陶藝依平躺在一塊破舊草席上,美婦此刻呼吸勻稱,身體由于是剛剛沐浴過的,秀發依然有些濕漉漉,僅僅包裹著一層薄棉布的嬌軀散發著幽淡的馨香。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雖然庚齒上差距殊異,但空氣中依舊氤氳著一種曖昧的氛圍。
文星雨在久置不用的房間內翻箱倒篋,心中暗自祈禱,希冀上任屋主人能留下一些有用的東西,即使一些襤褸短褐也好。
一番折騰下來,天見可憐,卻真的是除了滿室灰塵別無長物。文星雨暗暗頭痛,清澄如水的眸子瞥了一眼破舊草席上的睡美人,心中無奈一嘆,旋即緩緩走出了舊屋。
……
陶藝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間殘敗不堪的茅屋里,美目掃視了一圈,並沒有見到一絲人影。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身體,還是記憶中被強行沐浴後的樣子,除了沾染些塵埃外,身體並無異樣。
是誰把自己營救到這里呢?
陶藝依努力搜尋自己腦中的記憶,卻發現根本找不出任何符合條件的人,能夠為了自己,去開罪五閫之一的聖火教。
正當陶藝依思忖的時候,一道清朗的男聲突然從屋外飄進屋內。
「你醒了。」
陶藝依循聲望去,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漸漸清晰,背負一劍,手中抱著一疊衣物,俊毅的面容正是闊別不久的少俠。
「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謀面了吧?」文星雨一臉笑意地看向陶藝依瞠目結舌的表情,在說話的空當,將手中的衣物拋了過去,「你快換上吧,我可是第一次當梁上君子呢!」
說著,文星雨又轉身向屋外走去。
這段時間內,少年的內力又恢復如初了,這就是正派法訣的優勢。方才為陶藝依盜取衣物的時候,文星雨打探了一下天城的情況,只見如今已是滿城風雨。聖火教放出風聲,言其教內入了兩個盜賊,盜取了教派珍貴之物,懸賞千金找回,整個天城都蠢蠢欲動,大街小巷都是聖火教的人。文星雨听到消息不禁暗自哂笑,看來自己的天城之行是和盜竊月兌不了干系了。
未幾,屋內傳出了陶藝依好了的聲音,文星雨整頓一下思緒,才轉身入內。
陶藝依是混跡江湖多載的豪杰巾幗,對于文星雨在救助過程中難免的接觸並沒有忸怩作態,反而是依舊落落大方。
「一天之內你救了我兩回,真不知道是我之幸運還是你之不幸,總之,大恩不言謝,以後有什麼要求,我一定義不容辭。」
文星雨做事,倒是沒有什麼目的,看著陶藝依差點就以身相許的允諾,則只能尷尬地一笑置之。
「說說你的事吧,怎麼會惹上聖火教呢?我在客棧見星幫的幫眾被屠殺殆盡,勉強從鬼門關拉回一個,才打探到你的消息。」
文星雨說的風淡雲清,但其中的艱難險阻陶藝依卻能料想得到,她比文星雨更加了解五閫之一聖火教的可怕,自然也知道從這樣一個龍潭虎穴中救出一個人有多麼的驚險。
「歸根結底,都是這一副臭皮囊惹的禍。」
陶藝依提起了傷心之事,嬌容不禁有些黯然,緩緩道︰「昨夜你走了之後,我差弟兄們把沙幫的幫眾驅散收編,正準備廢掉邱真和皮慶的內能修為,誰知這時突然涌現了一大批黑衣人,他們在兩個御物修武者的帶領下,很快便把我星幫的兄弟殘殺戕害,我也無力抵抗,最後被擒。他們釋放了邱真卻殺死了皮慶,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邱真也是聖火教的,其教主覬覦我的美貌,想霸佔我,卻不好貿然出手,才派邱真尋了一個傀儡,可沒想到橫空出現一個你,打亂了他們的計劃,狗急跳牆下聖火教才不得不親自出手。」
「只是枉害了我一大幫兄弟,不明不白就死在了這群腌手里。」陶藝依說到痛處,雙拳狠狠地攥緊,指甲用力過度,甚至在白皙的掌間留下一道道血痕。
文星雨能體會到那種痛處,就像當初他得知父親冤死之時,恨不得有種毀天滅地地沖動。
文星雨想著客棧的那名能言善道的小哥,昨天的音容笑貌仿佛依稀還在,而轉眼就這樣離開了人世,不覺有些心中傷感。
天地無終極,人命若朝霞。就這樣匆匆路過人間,連一鱗半爪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你打算今後怎麼辦?」文星雨想起天城內的草木皆兵,風聲鶴唳,不禁隱隱為陶藝依有些擔憂。
「我打算怎麼辦?」陶藝依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其實她也想問她自己。
沉默良久,美婦的眼神突然流過一道堅毅的光芒。
「雖然你救我兩次于水火,我的命已不完全屬于自己,但是我還得自私一回。我要為我星幫的兄弟們報仇,不然我這輩子都將寢食難安。我打算潛伏回聖火教,再尋時機,刺殺教主。」
陶藝依的話鏗鏘有力,讓文星雨為之動容,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卻有著不輸須眉的義氣,只憑這一點,就好于這世間絕大部分道貌岸然的所謂正人君子。
文星雨從陶藝依的話中听出了兩層意思,第一就是她要潛伏,深入虎穴。
但是聖火教的幫眾大多數人都認識她,所以她有辦法能夠改換容貌,不被發現。
這是文星雨听出的第二層意思。
文星雨默不作聲,微微頷首沉吟。
「其實我這一生,」逾時,文星雨突然抬起雙瞳看向毅然的美婦,緩緩說道,「至此已了無牽掛。親人散盡,罵名背負,比你們逋逃藪中的人相去無多。從小到大很少做過頂天立地的事,父親亡故我狀告官府算一件,為解師傅困境承攬殺人罪名也算一件。如今我要做這第三件,單單是因為你這份難能可貴的義氣!」
陶藝依聞言,臉色立時化悲為喜,激動地看向文星雨,久久說不出話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