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沒想到會遇到這一幕,更沒想到這樣平淡的一瞬間竟是會烙在記憶深處,遇到同樣明媚的日子,那日情景便顯于眼前。
那日陽光燦爛,樹影斑駁,微風輕輕拂過,李家院子一如既往的靜謐安詳,院子里只坐著杜舒雲和李默,相依相偎。
杜舒雲擺弄著針線活,做著小孩子的衣服,那衣服小巧可愛,看出花費了不少心思,李默則坐在一旁,手里也沒閑著時不時起身翻動正曬著的谷子,靜下來的時候給杜舒雲剝瓜子花生,杜舒雲騰不開手,李默便是直接這麼喂著,那動作自然流暢,看得出早已習慣,相視而笑,其中情意不言而喻。
一片樹葉落在杜舒雲頭上,李默輕輕用手拿開,不知在杜舒雲耳邊嘀咕什麼,引來杜舒雲一陣嗔罵,作勢用手里的針扎去,直惹的李默那假意求饒,蹲在一旁眼神流轉,一臉做錯事的乖乖模樣。
一嗔一笑,一顰一動皆印入眼底,只是平常卻感受溫暖掠過。
「你來干什麼!」
玉娘正望著院里發呆,思緒飛散,突然一人喝來倒是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是那剛從外邊回來的香兒,後面還跟著扛著著鋤頭的王勝,一見她也是一副排斥模樣。
玉娘並不介意那明顯的厭煩語氣,滿臉堆著笑道︰「香兒妹子,你們這是剛干活回來呢,小兩口感情真好。」
杜舒雲和李默也听到動靜,從院里探出頭來,一看是玉娘,方才柔和表情散去,都不由輕皺眉。
「誰是你妹子,別跟我瞎套近乎,我一個小丫頭可承受不起這麼大的福分。」香兒叱道,對于玉娘她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也沒有杜舒雲那般好性子,之前更是被這種嚼舌根婦人害的不淺,因此對玉娘這種人半分面子都不留。
玉娘被駁了面子也不惱,依然滿臉堆著笑自個提著籃子朝著院子里走去,打量著杜舒雲,兩眼笑的眯成一條線,
「雲娘真是好福氣又能干,這中坪村沒一個人不夸贊你的,以前是我不對,生生沖了你們,如今專程上門道歉。」未等別人開口,玉娘又道︰「我知道如今以前我做的那些事,又加上如今我們家落魄你們也是不屑與我相交,我只求不要再這般交惡,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說是不是。」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心中仍不舒坦,面上也倒沒直接駁了去,杜舒雲只是笑道︰「玉娘說的嚴重了,田貴現在傷勢怎樣了。」
玉娘嘆了口氣,「還不就那樣唄,倒是沒大礙了,就是干活還是不太利索,多虧了大家伙幫忙,否則就我們家那狀況真是不知如何熬過這段時間。」
玉娘自打那日在大家伙面前丟盡了面子,又被李默威脅,倒是老實了一段時間,不再興風作浪,平日與人交道也是和和氣氣的,與大家伙的關系也沒這麼僵了。
雖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是杜舒雲願意相信她不再如從前一般胡攪蠻纏,不過心底也沒想著要親近,心中總是有根刺,讓她無法豁達。
「都是鄉里鄉親的都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雲娘今日來我們家可有何事?」
玉娘趕緊把籃子放了下來,掀開蓋著的芭蕉葉一看,竟是一大籃子綁好手腳的螃蟹。
「這是我家那邊人捎人送來的螃蟹,這東西極好,可是這村子里沒幾個人會吃,我想著你們家是最講究的,又見過世面,肯定是知道的,便是送過來了,希望你們別嫌棄。」
金秋時節,正是吃蟹最好時候,這螃蟹看著就個大肉美,不過這世會吃的人不多,一般都是些大戶人家或者是那湖邊養殖之人會搗騰,像這普通山民都是不太會的,李默和王勝也好奇的往那籃子里瞄了一眼,都一副不知如何食用的模樣。
「真是勞煩您惦記了,可是這禮太重,我們不能收。」杜舒雲推托道,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價,但是看周圍人吃的少,覺得物以稀為貴應是個好價錢。
玉娘喪氣道︰「我便知道你還是在怪我,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只希望能彌補一下,倒是不求結交成友,只希望今後莫見面了如同仇人一般。」
杜舒雲連忙解釋,「不是這理,常言道無功不受祿,你送這麼貴重的禮物無緣無故的我們受不起。」
玉娘聞之一笑,「這哪是什麼貴重東西,這東西是好可是不會吃的可不就是一堆廢物了,家人送來的多,我和田貴就兩個人哪吃的完,這不就借花獻佛送過來了,況且你們幫我們家多少,我們心里有數,若你真要緣由,那我便是一一列出來。」
玉娘一副你不收就誓不甘休糾纏到底的模樣,倒有幾分以前那蠻纏樣子,不過卻是俏皮許多。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收下了,多謝你這番心意。」杜舒雲見此也不好推托便是接了下來。
玉娘這下笑的燦爛,欣喜不已。
「我以前確實過分了,你們知道我是城里來的,和大家伙總是不同,總有些走不到一起,因此費盡心思想做好想早點安家落戶,還想里外都幫襯著田貴,你們是不知道其實當初田貴娶我他是不太樂意的,若非……哎,後來還不小心失掉了孩子,雖然是……哎,我心里總是懸的慌,這不就是鑽了牛角尖,惹人嫌了。」
杜舒雲也不好評價什麼,雖知她話中有話,卻也不追問,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今後好好過日子便是。」
玉娘直點頭,又東拉西扯的說了些家常,說了些自己的委屈和辛苦,又說她們兩都是城里來的,人生地不熟干活也不靈光,被人看不起,自個也不那麼習慣山間生活,其中各種苦楚只有她們自己知道雲雲,尋求契合感。
杜舒雲只是笑著不反駁不迎合,玉娘自覺沒趣便是起身離開了,就是這般也花費掉喝了整整一壺茶的時間,杜舒雲也沒挽留,家里其他人對玉娘實在喜歡不上來,因此也不想客套挽留膈應大家,臨走時候還讓她捎上了一些干貨,也不白佔便宜。
「這女人可終于走了,嘰里呱啦的煩死人了。」香兒冷哼道。
王勝也附和道︰「嫂子,你就是太心軟,這樣的人沒必要搭理她。」
杜舒雲笑道︰「她專程過來送禮道歉也不容易,而且那架勢不理會她能罷休嘛,倒不如順了她省得後邊的事更多。」
李默拿著螃蟹來回翻弄研究,「這玩意真能吃?」
方才玉娘把這螃蟹好一頓夸,說這東西美味又有營養,院子不大聲音又響,不想听都得被迫听了去,李默方才不想應了她讓她得意,便是忍到現在,王勝也是一副求知模樣。
「這東西味道極好,有食客稱這秋天以吃螃蟹為最隆重之事,雖然話有些過頭,不過味道確實不錯,今晚做給你們嘗嘗便是知道了。」杜舒雲說道,心底卻是想著另一件事。
「恩,以前在杜府老爺太太也是極愛這東西的,我倒是大概知道如何做,但是還真沒試過,晚上若是走味了可別怪我。」香兒道。
王勝一听笑著諂媚,「香兒做的肯定好吃!」
香兒冷眼一瞥,「那晚上你可給我吃干淨了,否則……哼哼哼。」
王勝狗腿子的討好著,杜舒雲和李默一旁見怪不怪了。
晚上大閘蟹上桌子,一群人都圍了上來,唏噓感嘆,有口水滴答的有不知如何下筷的。
「嫂嫂,嫂嫂,這個怎麼吃啊。」小肉包焦急道,自打知道要吃螃蟹,小肉包就那開始研究,雖然這每次的人看螃蟹總覺得不可思議,可小肉包天生個吃貨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這一弄好口水更是滴答了。
一桌子人眼巴巴的望著杜舒雲,讓杜舒雲感到壓力很大也十分成就,其實她的動作也不太標準,對于會吃的她那動作實在是糟蹋和粗魯,不過對于這一竿子人來說那也是相當具有參照意義的,杜舒雲把肉挑出來,蘸上醬喂了小肉包一口,小肉包那一臉滿足樣做足了廣告,于是大家都開始七手八腳動了起來,是否文雅都拋到了一遍,直弄的滿手都是油膩膩的。
「嫂嫂,你別盡給我和小肉包挑,你個也吃啊。」平安道。
小肉包一听也不再向杜舒雲討要,把肉推到杜舒雲嘴邊。
「這東西太寒,我不能吃。」
「為什麼啊?我們都吃了呀。」小肉包一臉惋惜。
「我現在有身子,這東西吃了可能會導致流產的,尤其是這蟹爪,你們也不要多吃,一人吃一兩個便夠了,吃完後喝點姜湯暖暖胃,否則可是會傷身的。」
眾人聞言頓時一驚,沒想到這東西還會這般效果,杜舒雲只是莞爾一笑,囑咐平安今後看醫書這些經常吃的都要注意看看,什麼和什麼搭配會犯沖,劉阿公一直閑散,最近也不知溜達到了哪里,否則讓他現場說教一番更好了。
「多虧嫂子懂這些,否則可不是麻煩大了。」王勝唏噓道,直嘆杜舒雲讀過書知道的就是多。
香兒卻是另一番做想,「那玉娘娘家盛產這東西,一般來說其中門道應是清楚,怎麼送來的時候什麼話都沒說,盡是挑好處講了。」
王勝拍腿呼道,「就是啊!而且她也是有過身子的,應是更為注意這些才是,你們說……」
「吃你的吧,哪有這麼多事。」李默冷冷的喝道,眼神瞟了平安和小肉包一眼,王勝會意把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下去。
「你們也別多想了,反正不是沒事嗎,這玩意吃的人少不清楚也是十分正常的。」杜舒雲笑著圓道。
香兒雖有話說,可是看兩孩子在旁邊便是忍住了,扯了其他話題這事便算是這麼含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