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到的那天,里正和李家以及一些村民老早便是到村子口等候,夫子一到頓時嚇了一跳,沒想到竟會如此大場面,而中坪村的人也沒料到這夫子竟是這般年輕,斯文淡雅,眉間帶著一絲憂郁,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往那一站便是和其他鄉野村夫區別開來。
藏在遠處偷偷瞧著的姑娘們一看到村子里來了個這般俊俏的青年,都羞澀臉紅起來。
宋和給雙方做了介紹,這書生姓紀,名文暄。
紀文暄談吐中可察不似那些窮酸書生,雖有些拘謹卻並不迂腐,雖沒有宋和這般能與人無隔閡相處,卻也不會與大家談不上話來。
紀文暄帶了書童舞墨照顧自己的起居,又有趙大嬸一伙人幫襯,住處很快便打點好。
「這幾日你先熟悉一下這村子,過幾日再開課,這村子不似外邊這般嚴謹,只需上午教些,其他時候你便可做別的去。」宋和道。
紀文暄看了看四周,這學堂建在較為偏僻地方,住處正處竹林中,正對著一片連綿青山,視野開闊,令人心曠神怡,頗為世外桃源之感。
他好風雅,又喜清靜,此處正和他意。
里正一群人看紀文暄這模樣心里也踏實下來,直囑咐道今後若有什麼需要直接找他們便是,並紛紛邀請他今後到自家做客。
紀文暄連連應著,原以為只是些場面話,沒料到後來確實如此。
每天都有人請他到自家喝酒吃飯,雖都是些粗茶淡飯,可都是擺上自家最好的東西,他幾乎不用自己起灶做飯,柴火、吃喝洗漱的水每天也都有人幫忙搗騰,就連衣服不小心劃了口子也會有婦人幫忙縫補,這些都讓紀文暄很快適應這村子里的生活。
李家做東請客,紀文暄、宋和及里正都到這李家來,紀文暄一進院子便是感嘆,這山村里竟是有這麼閑情逸致的一戶人家,既有那農夫家的樸實,又有那逸士的清幽閑雅。
「怪不得宋兄喜歡到這村子里來享清靜,此處實在妙得很。」紀文暄由衷感嘆道。
宋和笑道︰「我說的沒錯吧。」
紀文暄連連稱是,「離開那喧囂,心里也平靜了。」
里正和李默等人不太明白這有何稀罕,不過看紀文暄喜歡心里也十分高興,香兒上了茶,又擺了些自己做的吃食,紀文暄一茗,又是連連稱好。
其他人心里直暗笑,這城里人就是奇怪,怎麼竟是好鄉村里這些粗物,窮山僻壤的卻是被夸得跟人間仙境似的。
「這位便是新來的夫子吧。」杜舒雲把妞妞哄睡了,便是笑盈盈的從屋里出來。
紀文暄一見杜舒雲頓時楞了一會,雖然杜舒雲長的頗有幾分姿色,但是卻不至于被驚艷到,只是頗為奇怪這鄉野之中怎會有這般清雅氣質人物,方才在村子里也是走了一圈,這村里的姑娘婦人還是能一眼辨出,有的也是十分漂亮的,可總帶些鄉野之氣,與那城里的大家閨秀頗有不同,而杜舒雲卻帶著鄉野之人沒有的大家之氣,又有大家閨秀沒有的淳樸,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宋和道︰「這位便是我跟你提過的女夫子,莫看她一介女流,教的可不比一般夫子差,雖然內容古怪還喜歡帶人胡鬧,卻令人受益匪淺。」
杜舒雲笑了起來,「哪有這般玄乎,宋哥盡是夸大了,在專人面前可不敢這般賣弄,要被人笑話了去。」
「在下紀文暄,見過李夫人,久聞大名,如今一見果然不同。」紀文暄正經作揖道。
杜舒雲楞了一下,這突然正經了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李默連忙道︰「紀兄弟我們這山野之地不用這般拘禮,否則便是生分了去。」
宋和也笑道︰「入鄉隨俗,你看你又端起那迂腐架子來了。」
「我就一鄉野村婦,只不過讀了些書,在這地倒是特別起來,若是在外頭那也是丟進人堆找不回來的,當初若不是找不到夫子,哪里容得我去胡鬧。」杜舒雲笑道。
「李夫人可是過謙了。」紀文暄笑了笑,也不再這般拘謹。
杜舒雲道︰「什麼李夫人,听得我怪別扭的,若是不嫌棄叫我雲嫂子便好。」
宋和取笑了紀文暄一番,氣氛便是打開了,紀文暄逐漸沒有剛來之時的格格不入。
杜舒雲又跟紀文暄說起這學生的情況,把大家的基本情況都給說了一遍,並把之前寫好介紹交給紀文暄,上面是人員名單以及所有人的特征特性,上面都一一寫清楚,紀文暄直贊杜舒雲的用心,許多夫子都無法做到這一步。
村子里很快適應多了一個人,孩子們也很快適應了紀文暄的教學,紀文暄比杜舒雲更為嚴厲,可學識極好讓大家伙不得不佩服,不怒自威孩子們也不敢胡鬧,這下子正正經經更像是個學堂了。
「平安,小肉包你們怎麼現在就回來了?」杜舒雲見兩孩子早早回來,不解道。
小傻子乖巧的上前給平安和小肉包遞上涼茶。
平安接過茶回道︰「夫子生病了,便是讓我們提前回來了,不過布置了功課讓我們回來做。」
「生病了?可是嚴重?」杜舒雲有些擔心道,前幾日看紀文暄雖體還頗為健朗,這會怎說病就病了。
「我們也沒見著,是舞墨哥哥說是病了,便是打發我們回來了。」小肉包道,一邊拉著小傻子準備一起出去玩。
杜舒雲這下更是擔心了,估計病得不輕,否則依照紀文暄的性子也不會面都不出,于是拉著平安一起去探探究竟。
果然,這紀文暄病的不輕,躺在床上一臉蒼白,吃什麼吐什麼,見到杜舒雲連打招呼的力氣都沒有,閉著眼躺在床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杜舒雲便是趕緊打發平安去叫劉阿公來。
「你家公子都病成這樣了怎麼也不說一聲,若是出事了可怎麼辦?」杜舒雲訓斥道。
舞墨有些委屈,「是公子不讓我說的,說是過了這陣便好,不用麻煩別人了。」
杜舒雲嘆了口氣,「今後有什麼事就說,都是鄉里鄉親的互相照顧也是應該的,這里不是城里的大宅院,自掃門前雪,若是你們在村子里出了事,別人可是要說我們這里人情淡漠了。」
「舞墨記下了。」舞墨低頭應道。
劉阿公診斷之後,說是並無大礙,只是腸胃不適,炎炎夏日加上焦慮不安,身體發虛便是毒氣攻心倒下了,給開了藥方子及飲食方面需注意什麼,便是離開了,走之前還說最主要還是心病積慮,要讓他放寬心才能養好身體,治了根本。
紀文暄平日里也鮮少出門,教完學便是窩在家里寫字,大家伙怕耽誤他復習,因此平時沒事也不會過來打擾,剛開始經常請他到家里邊吃飯,但是農家人一請客吃飯難免喝酒嘮嗑,總會拖比較長時間,後來便是改成送些吃食過來,雖是處于桃園中,可與人鮮少接觸,心中之結更難打開。
因是別人也不好探究,宋和之前也提過這紀文暄家里一些事害得上次落第,杜舒雲估模如今還是與那些有關,這心病難治,外人真是無能為力。
「都怪我,我不應把那書信給公子看的,之前都好好的忘記了那些煩心事,現在又害公子他鬧心了,這可怎麼辦才好。」舞墨自責道。
杜舒雲不知其中究竟,但是也猜到些,「這事與你無關,你們公子若是一天想不通,今後這出便是會經常上演。」
舞墨一臉發愁,「那可怎麼辦才好?原以為到這處清靜了一切就會淡去,哪曉得……」
「我不知其中究竟,可估模他到這是為了躲避而不是為了換得內心平靜想要去淡忘這事,一旦觸及便是喚醒傷痛,我雖不知如何解心結,但是平日帶他四處多走動,多接觸一些人和事物總是好的,莫要一個人窩在房子里,最是容易胡思亂想鑽進死胡同里,那麼到這里的意義也便是沒有了。」杜舒雲道。
舞墨嘆氣道︰「可是公子哪里肯听我的,平日就是教學的時候頗為開朗些,一旦散課便是鑽進屋子里不出來了,我一說道什麼便是不耐煩了,有時候飯都賭氣不吃。」
「也難為你了,看你們家公子也是個 脾氣,他又知道你不敢忤逆他,越發任性。」杜舒雲搖頭道。
舞墨直點頭,佩服杜舒雲想得通透。
紀文暄畢竟是個男子,杜舒雲也不好進屋,只是在門外道︰「身體是一切的本錢,我也不知你心中藏著什麼事,可是你既這般重視這考試,那便是得努力考好了,如今身體都垮了還如何談考?如何去應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先養好身子吧,有什麼事今後再說。」
杜舒雲又交代舞墨些事,便是離開了,回頭又讓平安把熬好的藥和稀飯給送了過來。
杜舒雲晚上跟李默說起這事,李默道︰「這讀書人就喜歡胡思亂想,生生把自己拖垮了。」
「那可不是,這樣教學也不好了,今後大家都學他那憂郁範兒可怎麼辦。」杜舒雲點頭道。
李默笑道︰「所以看我們這些粗人就好,干完活累都累死了哪還有力氣想這些有的沒的,只巴望著趕緊好好睡一覺,什麼煩惱都拋到腦後去了。」
「不過我還真挺好奇他這藏著什麼事的,看他那氣度和打扮,應是大家族出來的,不知道這鬧的是什麼,把一個大好青年都折磨成這樣了。」杜舒雲一臉八卦道。
李默點了點杜舒雲的腦袋,「我發現你自打有了娃之後越發好事了,不過我還真是知道些。」
杜舒雲這下更是有了興致了,「快說說看。」
李默挑眉,「我若說了有什麼獎勵啊?」
杜舒雲一拳捶了過去,「快點說!否則今晚甭想上床。」
李默無奈,嘆道︰「為了點八卦就要謀害親夫,人情淡漠啊!」
杜舒雲討好的給李默捏捏肩膀,厚著臉皮撒嬌起來︰「說嘛說嘛,趕緊說嘛,大不了晚上,恩,你懂的。」
杜舒雲眨巴眼,李默會意,立刻精神起來,「還不就那點風花雪月的事,喜歡的人結婚了,新郎不是他。」
杜舒雲恍然,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我就說除了這種事,還會有什麼更摧殘大好青年的。」
「你這麼在意別人,怎麼就不知道關心一下你男人,火燒火燎著呢。」李默郁悶道。
杜舒雲羞紅著臉粘了上去,兩人剛抱著躺下,睡在一旁的妞妞突然哇哇大哭起來,頓時什麼旖旎氣氛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