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雲若一行人還在回行的馬車上時,前方的侍衛帶來了一個讓整個國公府措手不及的消息,她的大哥蔣荀,在回京途中,不慎失足落馬!
初聞噩耗,雲若也如五雷轟頂,悲痛還未襲上心頭,蔣夫人便已暈在了她懷里,來不及細細的思考,她一邊喚來白芷半夏上車服侍,一邊催促馬車加快步伐。
雲若這才知道,白芷半夏之名並非信手拈來,卻是懂得幾分醫理的,在二者的一番忙碌下,在回到府內的前一會兒,蔣夫人終于幽幽轉醒,神情卻異常恍惚,面上悲痛欲絕。
雲若也明白,侍衛這般急忙趕來送信,只怕大哥的傷不是簡單的失足落馬,當下也不敢怠慢,扶著蔣夫人急急忙忙便回了府內。
大哥房內已齊齊站滿了人,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夾雜著藥味撲鼻而來,雲若心口驀然的冷縮,大哥傷得不輕!
大哥頭發散亂,和著血污糾結在臉上,右臉是被似被什麼劃過一般,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一片血肉模糊。大腿以下,更是處處傷痕累累,衣袍早已被扯得殘破不堪,褲腿上則是混雜著泥污和血漬,什麼也看不清。
他整個人已昏死了過去,連呼吸都是薄弱的。
蔣夫人見到這個情形,立刻掙開了雲若的手,慌慌忙忙的便撲了過去,眼淚不停的往下掉,悲痛異常。還好被一旁神色凝重的安國公死死的拉住,她才不至于干擾了御醫搶救。
安國公緊緊將不停抽噎的蔣夫人摟在懷里,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遍又一遍的安撫道︰「荀兒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說出的話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怎麼重的傷呵。
蔣夫人窩在安國公的懷里,悲痛欲絕,淚流不止。幾十年來,她都沉浸在失去女兒的悲痛自責之中,投放在她的兩個兒子身上的心力少之又少,若非安國公辭官後閑了下來,細心教導,恐怕如今還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兒呢。
可到底是自個親生的,她哪能真的不在乎,真的不關心呢。
床旁一位女子已經泣不成聲,哭到快暈厥,她懷里趴著一個熟睡的小身影,臉上的淚漬未干,顯然是哭到睡著的。
右側站著一對的夫婦,表情凝重,眉頭緊鎖,不敢發聲,想來是她的二哥二嫂。
雲若表情僵硬的站在門口,看著這無比悲傷的一幕,心頭冷縮,終是抬步走了進去,眾人的視線未有轉移,皆目不斜視的看著御醫手忙腳亂的救治。
雲若徐徐走到那對母子身邊,將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肩頭,眼中閃過一抹悲痛,輕聲的道︰「大哥會沒事的。」國公府藥材齊備,還有宮中御醫插手,一定不會有事的,何況,她也不會讓大哥有事的。
她雙眼濡濕紅腫,卻依然持有大家之風,端莊地嫻雅的看著雲若,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終是擠出一抹微笑,「你便是我們小妹吧,沒想到都長這麼大了。你說得對,他會沒事的,我不能垮下,他還等著我照顧呢。」說完,端莊毅然的抱著懷里的孩子,起身,朝安國公的方向,緩緩施了一禮,「請恕兒媳無禮,凡兒哭累了,兒媳先帶他下去休息。」
安國公面容黯淡,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全無平日的神采。他緊鎖著眉,良久,才揮了揮手,又再發出了聲音,「去吧,好好休息。荀兒……還需要你照顧。」
她毅然的走了出去,面容看似已平靜無波,雲若卻還是瞥到了她眼中那抹悲痛和隱忍,痛到深處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不哭不代表不痛,離開不代表不關心……她這個大嫂,是個隱忍之人。
御醫一直的救治一直持續到傍晚,蔣夫人早已哭得又暈了過去,被安國公送回了房,未免打擾大哥休息,全部人都離了他的房內,只留下大嫂還痴痴的守在床旁。
大廳里氣氛一片凝重。
「荀兒……」安國公剛坐在主位上,面容發白,全無平日的神采。他緊鎖著眉,良久,才又再發出了聲音,沉道︰「他怎麼樣?」
這句話像把利劍,刺人了在座每個人心里的痛處。
蔣信遲疑片刻,表情凝重,「御醫說,性命無虞,可是……」蔣信一頓,黯下了臉色,道,「許是恢復不到以前了。」
「恢復不到以前是什麼意思?」安國公臉上一片慘白,一手撐在扶手上,毫無神采。
「其一是腿上的傷,即使復原,可能也無法正常地行走了;其次是臉上,傷得有些重,恐怕……」思及一向高傲自負的大哥竟一昔之間變成這樣,蔣信不禁也紅了眼眶。
大哥事事好強,做事一絲不苟,領兵作戰更是有一套,不僅是他的驕傲,也是全家人的驕傲,相較于能文不能武的他,大哥實在比他好了太多,也正是如此,大哥身上承載了全家人的夢,卻沒想到如今……
安國公臉色黯淡,悲傷垂首,嘆息道︰「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早該料到的,朝堂之上豈有完魚。」
雲若捧著晚膳進來,正好听到了這對話,忙將晚膳放到桌上,徐徐走到蔣瑜身邊,柔聲的安慰道︰「父親,大哥會沒事的,您別憂心。」
蔣信這才開始打量這遺失了十多年的妹妹,早就听聞她長的一副好樣貌,他只是一笑而過,樣貌好與不好又有何關系,只要她是他的妹妹他便高興,家人便高興。
如今一見,果然是真的,她不僅生得一副好樣貌,連性子也是極好的,在眾人悲傷欲絕時,她沉穩細心的安撫了大嫂,如今見父親一日未用膳,恐下人端了不食,便親自送了來,見父親自責,又柔聲的安慰,她這個妹妹,果真聰慧異常。
越是細微之事,越是能反應一個人的性子,他這個妹妹,聰慧,美麗,沉穩,不簡單。有她,是母親之幸,他之幸,也是蔣家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