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一身的疲憊,雲若也不敢追問,反而主動的提出替他采藥,那時候她已經開始學了點醫。m認得一些草藥,又看到他整日忙碌,院子里的藥草漸漸的少了,這才敢提出來,沈奕答應了。
那段日子,他白天窩在房間搗鼓草藥,晚上出去,幾乎沒跟雲若說上幾句話,雲若也沒多想,只當他是個好神醫。
直到那日,他疲憊的回來,神情不是很好,還未曾用膳便睡下了,無論雲若怎麼敲門,他都不應,雲若只能默默的端著吃食走了。
本以為日子還會這樣循環下去,可至那日起,他便沒有再出去過,日子恢復最初的那樣,種種草藥,閑來教教她醫術,到了日子就去出診,在正常不過,可雲若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神情愈發的清淡,直到今天,她都沒敢問,他那段時間到底怎麼了。
「我就是照著她幼時的模樣繪出來的,當時她只有七八歲的模樣,身上受了傷,像只小兔子一般窩在冰天雪地的天機谷門口,渾身都是血,沒有害怕,眼里的求生意識卻是說不出的堅定。」說到這,沈奕看了雲若一眼,接著道︰「和當時在火海中的你眼神很像,都不會害怕,不會哭,只是你想死,她卻想生,我心中一動,想看看這個求生意志這麼強的小女孩和你有什麼不一樣,便救了她。」
沈奕頓了一下,眼神閃了閃,似乎在惋惜,「她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當時她全身上下的骨頭都被人卸了,我給她接骨的時候,她愣是沒吭一聲。沒喊一聲疼,眼楮里說不出的感激,可她身上不止有傷。還中了毒……」
原來那段時間,他是在給她配置解藥。他的醫術她是信的,所以,雲若問了出來,「然後呢?」
「解藥是配出來了,卻是治標不治本的,她很感激我,但我卻很自責。後來不知道別人對她說了什麼,她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沈奕眼中閃過一抹自責和無力,「她的毒,若是沒有解藥。最多活不過一個月……」沈奕臉上有些自責,「如果她沒走,現在你跟她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因為你們的性格是那麼的相像,只是選擇了不同的路。可惜……
「她是誰?」看到沈奕如此自責悲痛的模樣,雲若突然有種預感,也許這個人,跟她有關也說不定,甚至……是跟蔣夫人有關。
「你猜得沒錯。她就是蔣雲,我也是後來來帝都的時候,看到城門口尋人的告示才知道的,我師父和安國公素來有交情,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很自責,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我曾沒日沒夜的找她,就是我出診那段日子,後來是一家農戶的家里找到了她……」
沈奕輕輕的嘆了口氣,眼眸望向遠方,「可惜她已經中毒而亡了……」
雲若听到這,說不震驚是假的,沈奕的醫術都醫不好的,那該有多嚴重,是誰跟她的仇恨這麼大,讓七八歲的孩子承受這樣大的痛苦,又是誰這麼狠心,把她丟棄在冰天雪地里。
但更多的是惋惜,起初,她冒充蔣雲,心里會很不舒服,可是過了幾天,她慢慢變成了擔憂,她在想,蔣夫人愛女心切,萬一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了,自己該怎麼辦,萬一真的蔣雲回來了,自己又會怎麼樣,到了現在,她卻在惋惜,惋惜蔣夫人再也見不到這麼一個堅強倔強的女孩站在她面前,再也不能……
「那你在信中寫了什麼?」沈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給她講這麼個故事,即便這對他來說,很重要,但他從來不是這樣無緣無故說故事的人。
「我只是將實情告訴了她,並將一幅她的小象和發簪一並夾到了信封里。」他本是本著向他懺悔的心思寫了這封信,並沒有刻意幫助雲若的意思,卻沒想到弄巧成拙。
「我當時並未想過,他會將你當做她,做這面具,只是想給我的個人私心罷了。」沈奕微微的嘆息。
「那安國公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雲若頭悶悶的,似乎有些發熱,嘴里喃喃道。
沒有听到他的回答,門外卻想起了敲門聲,白芷平穩的聲音響了起來。
「沈醫師,小姐可是醒了,奴婢來給您送吃食。」
雲若有些震驚,沈奕不是說白芷受了傷嗎,為何還會出現在這里?
約模覺得這樣窩在沈奕的懷里有些不妥,忙擦了擦眼角殘余的淚珠,安安分分的躺回床上。
沈奕抬眼笑了笑,站起身,出去開門,「醒了,進來吧。」
白芷一听到雲若醒了,臉上難以掩飾的激動,站在門口的步子都是恨不得飛奔進去的,卻礙于沈奕在場,不敢造次,微笑道︰「沈醫師的醫術真好,您說小姐今日會醒,果然是醒來了。」
「進去吧。」沈奕淡淡的道,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終是抬步離開了。
雲若見沈奕離開,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她也分不出是為什麼,但見到白芷右手被白布包裹著,僅僅用左手端著托盤,那失落的情緒立刻化為心疼。
「怎麼不好好休息?」說出的話不免多了幾分責怪,她們受了傷,就該好好養著。
听了雲若的話,白芷似乎沒太在意,用一只手麻利的將托盤放到房內的案幾上,自個走了過來,微笑道︰「沈醫師說小姐今日會醒,我估模著小姐會餓,便送了吃食過來,沒想到沈醫師也在。」
「你的傷?」雲若掀開被子,想要坐起來,可奈何頭有些昏昏沉沉的,讓她皺了皺眉,好不容易坐了起來,卻發現視線突然有些模糊。
白芷顯然的發現了雲若這一動作,忙關切的走了過來,坐到床頭,讓雲若的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小姐,您燒剛退下去,就別折騰了,我這傷不要緊的,就是不小心被箭蹭了一下,磨破些皮,養兩日就好了,夫人已經這樣了,小姐您可不能再出什麼事了。」
雲若靠在她的身上,視線果然慢慢的恢復清明,估計是躺太久,一時沒適應吧。
雲若轉過頭,看了一眼白芷的手,她此刻靠在白芷的左邊,卻能明顯感覺到她右手有些微微的顫抖,顯然傷得不輕,她卻雲淡風輕的說沒事,是不想讓她擔心吧。
雲若嘆了口氣,也不追究,「那日後來發生了什麼?」
她只記得她當時傷心過度,無所顧忌的就要往倒在地上的蔣夫人身上撲去,周邊還有斷斷續續的箭射出來,她卻沒心思顧忌太多,她腦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讓蔣夫人有事。
她被人拉住了,然後她昏倒在了現場,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和兵器打斗聲,和幾個人的驚呼聲,她分辨不清,就這麼昏死過去了。
白芷稍微的調整下姿勢,使雲若更舒服些,也使自己更自在些,這才開口,「那日小姐奮不顧身想要去夫人身邊,那些暗處的人,約模的看到了好的時機,箭射得越發的猛了,奴婢和半夏只會些三腳貓的功夫,哪能受得住他們這如雨滴一般的箭,當即便被嚇到了,奴婢以為,奴婢和小姐就該這麼完了,還好在危機時刻,沈醫師給宮中的貴人就診,正好路過,這才拉住了小姐,引來的侍衛,救下了我們。」
宮里的貴人就診?正好路過?雲若疑惑,沈奕何時會進宮了?
還沒等她想太多,白芷又開口了,臉上顯然是贊嘆,「奴婢本來以為,沈醫師只是醫術好罷了,卻沒想到,他的武藝也是這麼好,甩了暗處的人十幾只飛鏢,竟是無一遺漏,敵人估模著沒了氣勢,侍衛也感到了,便逃走了,沈醫師放下小姐便去給夫人救治,還好救治及時,夫人才得以保住性命,當時奴婢看沈醫師拉住小姐的表情,整張臉都是青的,可把我和半夏都嚇了一跳。」
原來拉著她的人是他,難怪她感覺那麼熟悉,「可有抓住刺客?」
白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道︰「駙馬爺趕到的時候,那刺客死的死,傷的傷,倒是抓了幾個活的,可沒問幾句話,便自盡了。」
雲若顯然想到了這種情況,並不驚訝,倒是對這個駙馬爺的出現比較驚訝。
「駙馬?」
說起駙馬,白芷似乎臉上多了幾份贊賞,「我看駙馬行色匆匆,似乎有什麼要事,他身上本就有傷,腿腳不太利索,但看到倒在地上的夫人和小姐,想也沒想的拔劍相助,奴婢瞧著他傷口似乎都裂開了,直到侍衛趕來,奴婢擔心他的傷,上前詢問需不需要送他回去,他冷冷的拒絕了我,跟沈醫師說了幾句話便朝來時的方向走了。」
行色匆匆?這方向顯然是進宮的,可為何沒進宮又走了?沈奕和他認識?不可能,與沈奕有交情的人,她大多都是知道的,何況,看白桐那個年齡,不可能認識沈奕的,那他對沈奕說了什麼?又為何匆匆趕來相助?
不管怎麼樣,她都該謝謝他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