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容顏憔悴許多,以往那個開朗歡樂的戚玉白已不知藏到了哪里。
她的哭聲,從他胸口穿來,衣襟濕了大片被她緊緊揪著,她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傷害?該死的殷折顏!
沉寰變了臉色,恨不得此刻便去殺了他!若早知如此,他就不會離開她,一定會帶走她。前世的恩怨,她早已忘得干淨,這一世,自己不是發誓要護她快活嗎!
「我的孩子!沒有了!被他們害死了!」玉白猛地推開沉寰,憤怒、無措、悲切。她一直忍耐的,在這一刻終于全部爆發。
「孩子,還會有的。」沉寰攬住她的肩,沉聲道,安慰她,卻沒注意到,玉白眼神澄澈無比。
「不會有了。」搖搖頭,她反握住沉寰的手,將他的手從她肩上抽離,「我不會再有孩子了。」
「阿白!」
玉白輕笑,眼神一瞬間空洞。沉寰焦急的又跌聲喚她幾次,她這才回過神,「你累了吧,我讓微步帶你去休息。」
沉寰凝著她,突然伸手將她抱進懷中,薄唇落在玉白耳側,玉白沒有躲,這份充分的信任讓沉寰又喜又苦。
「阿白,如果我帶你離開這里,離開帝都,甚至離開懷瑾,你會跟我走嗎?」
「那我們要去哪里?」她竟然沒有問為什麼要走,而是問去哪里。看來,若他沒有提出,她也是有這個想法的。這一刻,沉寰甚至有一絲後怕,幸好是由他提出來了,不然,她會不會直接自己消失。
「去哪里都好,阿白,你放心,我會一直護著你,只是護著你。」就像是護著你百年那般,你心里的人不是我,我就不會強求你。
「嗯。」玉白靠著沉寰的肩,輕輕點頭,而後慢慢閉上眼楮。
這個人,從她帶他回來開始,內心其實就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他們似曾相識。玉白相信前世今生之說,要不然,她的穿越重生又怎麼解釋。所以,她也願意相信,或許沉寰和自己已經認識許久。
傾國閣。
臨窗而立,靈姝手中握著一方白色絲帕,長久的出神。
500年前,她名喚子衿,是仙萊的公主,也是狼王眠軻訂了親的妻子。可是她與狼王只見過幾面,談不上熟悉,更加談不上喜歡,對于這門親事,她心中一直不願。
一日,子衿在仙萊宴會上偷偷跑出,在仙湖邊偶然遇見一位青衣公子,那位公子傾國傾城,秀麗清雅。子衿芳心暗許,卻不想因此觸怒狼王。狼王因她的悔婚而要屠殺三界生靈泄憤,幸好仙佛出面。
這時候,子衿才知道原來那位公子是佛前燈芯,且即將成佛。可是,狼王之禍就在眼前,公子為化解狼王之怒,竟然自願墮入凡塵。
子衿心傷,漏夜去尋公子,卻原來她一直愛錯了人。
風華荏苒,子衿化作靈草來到凡間,為的,就是守護,哪怕對方不再記得自己。
思緒飄散,再一次回到500年前,靈姝眼角微濕,心中恨極自己。若不是自己一時任性,就不會連累這許多的人命運更迭改變。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打斷靈姝思緒,她趕緊拭了淚水,啞聲道︰「請進。」
一個身著紫衫的女子推門而進,正是林卿。
「閣主,您找我?」
「嗯,卿姨。」
兩個人一同坐在桌邊,靈姝伸手為林卿倒了一杯茶,林卿見靈姝臉色不好,想了想,輕聲開口。
「閣主,可是又要走?」
「嗯。」
「這一次,是遠行?」
靈姝來到帝都多年,這傾國閣也是為了收留被家人和夫君拋棄的可憐女子,林卿自從三年前來到傾國閣,幫她做了不少事情。其實,靈姝怎會不知道,林卿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不是遠行,卿姨,這一次離開,恐怕我就不會再回來了。」
靈姝話落,良久,林卿嘆息一聲。
「如果閣主想好了,就去吧,我不會攔你,這傾國閣,我會幫你好好照看的。」
這就是林卿,清清淡淡。靈姝不知道是怎樣的男子可以佔據這位女子心中的一席之地,但若是不懂得珍惜,必會悔恨終生。
「卿姨,謝謝你。這傾國閣能在多久就多久,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便把傾國閣買了,然後把銀子平分給每一個人,讓他們另謀生路去吧。」
「好,閣主,我也希望,不管你做什麼決定,都好好好照顧自己。」
***
夜寂,國師府。
殷折顏仰躺在軟榻上,修長指尖捏著一壺清酒。他丹鳳眸微眯,臉上一片淡紅,顯然已是醉了。
須臾,門被輕輕推開,一身著淡粉色華服的女子走近。
「折顏,折顏。」
「你回來了嗎?」殷折顏丟了酒壺,雙手握住女子雙肩,翻身將她壓在軟榻上。
那女子听得殷折顏的話,眼神一暗,隨即縴縴食指按上殷折顏俊顏,道︰「你把我認作誰?」
「你不是她,不是她!」忽然,殷折顏瘋了一般推開女子,女子跌到軟榻下,苦笑著勾起嘴角。
「你果然心中最愛她。可是,怎麼辦?殷折顏,她被你傷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就不能看看我嗎?!你答應過我,會把我放在心尖上的!」
「畫兒?」仿佛此刻,殷折顏才終于認出眼前人,蹙眉將跌坐在地的戚青畫扶起,他攬著她的腰肢,低道︰「你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你可曾去見我?」戚青畫推開他,後退數步,冷笑。
自從戚玉白離開,他便再沒來看過她。她不甘心,不甘心犧牲了孩子還是換不回他!戚玉白明明都離開了,他為什麼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我醉了,畫兒,你先回房休息吧,明日,明日我去看你。」殷折顏似乎累極,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戚青畫見他樣子,悲從中來,貝齒緊咬下唇,半響,終是摔門離開。
「這便是你要的?為了她,你放棄玉白?」忽然,一道女聲響起,語中嘲諷。
殷折顏身子一僵,隨即冷笑道︰「何時國師府的守衛如此不用心了,竟是任人來去。」
「呵。國師大人覺得,小小守衛能困住我?」話音剛落,女子從梁上旋身飛下。
「是你?」殷折顏微驚,似是不明白她為何而來。
「怎麼?你也是來替她打抱不平?」
「為玉白,不必。她不和你在一起,是對的。」
「既是如此,請回!」一拂衣袖,殷折顏背對著那女子,聲音冷徹,若不是來人是她的朋友,豈能安然和他說話。
「殷折顏,是我做錯了,害了她,但是,如今我已想通,你能不能放開她?」
背後女子莫名其妙的話讓殷折顏耐心全失,他猛地轉過身,本想趕她離開,卻不想,一瞬間,整個人僵在原地。
女子衣衫盡褪,在他眼前。
而讓他震驚的,是女子左肩上蜿蜒的彼岸花!妖孽魅譎!
「你!你怎會!」
「我才是,你找的人。」
沒有人知道,殷折顏一直在找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女子。因為自兒時起,他便常常做一個夢,夢里面,一個女子身影若隱若現,他總是看不清女子面容,只記得,女子肩上有一整片詭譎的彼岸花。
他專*戚青畫,便是認為戚青畫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因為戚青畫的肩上,便有彼岸花。
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戚青畫的彼岸花在右肩,而他要找的人,彼岸花是在左肩,正是眼前人的模樣。
「為什麼是你?」殷折顏別開眼,上前一步將她的衣衫輕輕收攏好,而後將她抱進懷中。
「不管是誰,玉白都不能再受傷害了。」
其實,殷折顏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找這個人,那就像是一種執念一般。這件事,就連師傅,他都未曾告訴,或許,眼前的人,可以給他答案。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叫靈姝,對嗎?」
靈姝沒說話,只是靜靜的任他擁著自己。
許久,殷折顏放開靈姝,凝著她的臉,一字一頓,「你一定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是不是?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一直夢見你!?」
靈姝抬起頭,對上殷折顏的雙眸,這個傾國傾城的男子,如果一切沒有錯,該多好。
「殷折顏,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我可以留在你的身邊,可是你要答應我,從此以後,放手玉白,讓她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殷折顏聞言,一怔,不敢置信的看著靈姝,眸中滿是猶豫。
「你答應我!」靈姝蹙眉,踮起腳尖在殷折顏薄唇上一吻,「答應我!」
「好!」殷折顏咬牙,猛地將靈姝打橫抱起。
***
戚府。
「真的要這樣嗎?」戚夫人緊緊握住玉白的手,泣道,「我的孩子,你一定要走嗎?」
「娘親,玉玨會留下來陪著娘親和爹爹,我只是出門一陣子,等我想通了,就會回來的,我答應娘親,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玉白,你從小就倔強,決定了的事情,連娘親也沒辦法叫你改變,可是,你一定要答應娘親,不管怎樣,好好活著。」
「嗯,我一定會!」
*遠離帝都的馬車上,玉白放下車簾,輕輕閉上眼楮。
既不回頭,何必不忘?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就這樣吧,從此山水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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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的你們!謝謝訂閱的你們!下一章開始,4年後!這一章埋下的伏筆,以後解釋!麼麼噠!明日加更開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