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是怎麼體現出來的？你們這就是準備用資本主義來顛覆**……」
楚浩還要再說下去，李建輕輕咳嗽了一聲，看了看身側的羅容光，打斷了楚浩的激情表演。
「那個，羅縣長，既然已經上升到政治的高度了，我這個水平也理解不了，還是請縣里先統一一下意見吧，不管什麼意見我都同意，我相信縣委縣政府一定會審時度勢，一定會通過現象看透本質，一定會全心全意為人民群眾服務，對吧。」
說完李建轉身，伸手去招呼李紅軍，
「爸，咱先回家，我有點餓了，去買點排骨吃，這年頭的豬肉吃起來真香啊！」
楚浩看到李建的表現，心里那個美啊，果然上綱上線之後，連這種小女圭女圭都知道厲害，不敢跟自己作對，只要李建不敢堅持，那這桃子，自己基本上就摘定了，誰還能有自己這個輕工局局長適合管理這樣一家小型企業呢！
「李建，你等一下，我……」
羅容光伸手去拉李建，卻被李建一甩手躲開，連忙去拉跟著李建起身的李紅軍，羅容光心里這個苦啊，郵電部的譚部長在京城的時候已經暗示過他們，這個廠，是最上層的中央領導決定的試點，為的就是給小型國營經濟尋找到一條適合的改制之路，解決當下大大小小的國企面臨的窘境。
中央領導直接關注的東西，而且郵電部部長親自跟他們暗示，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就是不要讓地方輕易干預，所以從市委到縣政府，就沒有人想過給這次股份制改制制造任何難題，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唯一沒有統一思想的縣輕工局，竟然有人腦門子發熱。
「李廠長，你稍等一下，我給縣里匯報一聲。」
拉不住李建，羅容光也不好去硬拉，畢竟李建身子羸弱，但是李紅軍身子骨可硬朗的很，羅容光死活不撒手，拉住李紅軍，直到李紅軍點頭表示自己不走，這才沖向電話機。
「老段，你們廠里的思想不大對頭，這是資產階級自由化的矛頭，你們是不是沒看今天的《人民日報》？告訴你們，工人階級也是要時刻注意自己的思想的，像你們現在，就是資產階級自由化，懂不懂，懂不懂，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今天這麼維護你們，你們就已經走上了錯誤的道路，走上了資產階級的道路，我這是挽救你們，哎！」
段銅山楞在當場，他確實沒看人民日報，不止他沒看，整個晨光廠就沒人有空去看報紙，何超改進了生產流程之後，整個廠子的生產效率提高了一倍都不止，所有的工人都恨不得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去干活兒，這工作在他們眼里已經不是干活，是抓錢。
錢能干什麼，能吃飽穿暖，能沒有肉票的情況下買到肉，沒有油票照樣買到油。
以往吃飯都需要算計半天吃什麼才能不超標的工人們，現在都是想吃什麼，什麼好吃吃什麼，他們能不盡心盡力的去工作麼。
段銅山根本想不通，這個資產階級自由化是個什麼意思，跟晨光廠的股份制改造有什麼關系，
「那個，楚局長，啥是自由化？」
段銅山說完，楚浩才意識到，他這是對牛彈琴，黨報機關報，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經濟日報，這些國企領導，是根本不看的，他們哪有自己這種政治敏感性，哪有自己這樣敏銳的思維和洞察力，能夠根據黨報的風向來選擇，他們已經落伍了。
「資產階級自由化，那就是要全盤西化，要向資本主義看齊，什麼股份制，什麼私人經濟，什麼市場經濟，那就是資產階級自由化，所以，你們可要想好，不能犯錯。」
李建看著楚浩在表演，偷偷哼了一聲，這人的腦子要是傻了，那就是看不清形勢啊，人家中央領導的意思，是這個意思麼，自作孽不可活，等會兒羅容光這個沒膽子的家伙回來，就有你的好看咯。
李建沒等多久，最多五分鐘，羅容光就好像拿著尚方寶劍視察的欽差大臣一樣回來了，楚浩看到羅容光那一臉詭異的笑容，心頭有些發涼，
難道春江縣委縣政府的領導，都還沒有看到人民日報，他們不至于跟這些工人一樣，沒有政治敏感性吧。
「楚局長，縣政府黨組召開緊急擴大會議，點名要求各局一把手參加，走吧！」
羅容光伸手朝楚浩做出了請的姿勢，他是分管工業的副縣長，是楚浩的直接領導，可是楚浩是黨委通過組織部任命的，他沒有辦法說調整就調整，這是需要紅頭文件的，當然，如果他是一把手的書記，也可以一句話就免職，可他只是縣政府排名中游的副縣長，連常委都不是，現在只能把楚浩先從這兒調走再說。
「坐羅縣長你的車？」
楚浩沒想到竟然是讓自己走，他可不放心自己走了，羅容光在這兒代表縣政府簽字， 著羅容光，
「坐你自己的車去吧，我不用去開會，我就不送你了，接下來我們繼續開會。」
羅容光像趕蒼蠅一樣把楚浩趕出去，楚浩看到自己的擔心眼看就要成為事實，不由得豁出去了，拼死掙扎一下，
「你們不能談，這是賣國，這是造反……」
羅容光看到李建皺著眉頭，知道這是對自己處理不得力的不滿，為了幾千萬的外匯，他連忙站了起來，不管剛才電話里縣長大人的叮嚀，
「縣志辦副主任楚浩同志，你已經不是輕工局的局長了，現在召開的縣委縣政府擴大會議就是宣布你的任命，我希望你能夠認清形勢，不要搞形式主義和教條主義，更不要搞左傾主意，你要注意自己的方式方法，有意見可以提，但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辭形象，尤其是今後在縣志編撰工作當中，一定要盡量客觀，不能把自己的主觀情緒夾雜在工作之中……」
絕望，如果只有一種情緒能夠形容楚浩現在的心情，那就是絕望，他原本希望于摘桃子，這就是政績，就是標桿，為春江縣，為江州市，甚至為江淮省賺到錢，那擺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條金光大道，他楚浩，就是改革之路上耀眼的燈塔，是國企改制之中的排頭兵。
副縣長，縣長，甚至市長基本上可以確定，楚浩甚至都一度覺得自己能在退休之前進入省委的決策層，可是理想是那麼豐滿，現實就是骨頭架子，縣志辦，那是人呆的地方麼？更何況連主任都不是，是個副主任，政治前途如果不出現大的逆轉，恐怕這輩子就止步于此了。
「羅縣長，你說什麼！」
楚浩不想相信，羅容光根本理都不理他，開始跟李健介紹縣里的政策，什麼五年免稅，優先保證原材料，好像比重點國企還要重點。
李建抽空看了看楚浩那哭喪著的臉，心里有點過意不去，好像後世偶爾看到的新聞，自己成了那種侵吞國有資產，迫害堅持原則保護國有資產的干部那種惡少二代，而楚浩就是那被迫害的好干部一樣。
「我看到了縣里的誠意，請縣領導放心，晨光廠今年的收入，一定比成立以來所有的收入還要多，一定會帶動春江縣的縣域經濟，做好春江縣國企改革的領頭羊。」
看到李建在這兒跟羅容光炫耀，楚浩踉蹌的扶著牆走了出去，坐上輕工局的專車，他知道，今後自己已經告別專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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