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羊的天敵是狼一樣(灰太狼除外),鐘氏的天敵就是如玥。
以上為如玥邊吃山楂條,邊腦補出來的「天敵論」。
白筱從暖閣里的淨房中走出,由白鷺服侍著洗了洗手,道︰「茶不能多喝,來你這兒總要上一次淨房,怪麻煩的。」
已經到未末時分了,徐以慧道︰「筱兒,不如我們回去吧。玥兒明日便要啟程,讓她多休息會兒。」
白筱點頭道︰「也好。」
如玥原本是窩在褥子堆里面不想出來的,但白筱又開口了︰「玥兒你太弱了,要是有什麼難處,你就讓白鷺送個信兒給我,雖然咱地位不算尊貴,但鞭子還在呢,實在不行我幫你抽她!」
听到這話,如玥一個 轆從褥子堆里跳起來,陪著笑把「史上最和諧姑嫂」送到垂花門。
白筱這個彪悍的姑女乃女乃,如果鞭子能解決問題的話,她還用這麼愁嗎?不過她也給如玥提供了一個新思路,實在不行,那就別繞彎兒了,直接簡單粗暴地解決問題。
……
今天注定是繁忙的一天。
白筱和徐以慧剛走,東廂里又來了三個人。
蘇承宣、蘇承宇和蘇如華居然都來了。
前面兩個雙胞胎她倒不意外,但蘇如華怎麼從都督府逃出來的啊?原諒如玥用「逃」這個詞,據說蕭途兄十分黏著蘇如華,除了去軍營打個醬油之外,其余時間都和蘇如華膩在,嗯,那個炕上,害得蘇如華壓根兒就沒時間回侯府。
蕭途隸屬皇帝親軍的羽林衛,為正五品上的郎將,負責守衛和巡警。
在宣德帝的統治之下,京城一向太平得很,又有許多沒有家世的後生想要多干活、多表現,所以蕭途這個背景強硬的郎將就被強烈要求一直「新婚燕爾」著。
「華姐姐怎麼來了?堂姐夫居然肯放你出來?」如玥揶揄地看著蘇如華。
蘇如華面紅耳赤地斥她︰「你個促狹鬼!」然後她又附在如玥耳畔,含羞帶臊地小聲說了一句︰「我,我有喜了。」
如玥︰看來悲催的堂姐夫得「盡忠職守」十個月了。
蘇承宇金刀大馬地坐在花梨藤心扶手椅上,他前些日子升了京衛指揮使司的從五品鎮撫,可謂得意非常,連被曬成麥色的皮膚都漾著「豐收」的喜悅。相比之下,在翰林院當庶吉士的蘇承宣,就白淨儒雅多了。這樣看來,二人雖然眉目五官差距不大,但從膚色和氣質上已經可以一眼辨別出來。
「喏,我特意給你做的簪子。」蘇承宇把一支白銀瓖玉的如意簪拍在方桌上。
如玥奇道︰「宇哥哥特意做的?你做匕首我倒能理解,做簪子?」
她的枕頭底下還壓著剛到侯府過生辰時,蘇承宇送的那柄用來防身的匕首。
「你可別小瞧這簪子。」蘇承宇以一種「你真是太不識貨了」的高姿態,細細地給她講解這支神奇的如意簪,「你看到這塊橢圓的玉石了嗎?對對對,就是那兒,使勁一摁,簪子的前頭就會射出淬了麻醉散的銀針來。」
「哪頭?」如玥覺得新奇,但又不敢輕易觸踫,還是問清楚了好。
「就是比較粗的這頭。」蘇承宇用手指了指。
如玥拿起簪子,對準方桌,使勁一摁——
完全沒有反應==!
「宇哥哥,你不會搞錯了吧?」
蘇承宇道︰「是你力氣太小,再使點勁兒!」
如玥一咬牙,都快把吃女乃的力道用上了,不過這下子總算有了效果,綴著三粒成品字形的寶石間隙里,「嗖」地一聲射出來一根閃著寒光的銀針。
「哇,好神奇!謝謝宇哥哥了!」如玥寶貝地把如意簪握在手里。
蘇承宇大笑道︰「我送的禮物,那當然是最好的了,玥兒,這個女子用來防身是再妙不過!」
如玥︰=口=又是防身,蘇承宇是多擔心她會被禍害啊。
她想了想,吩咐黃鸝把那只養得極其肥大的兔子給抱過來。蘇承宇原本還很期待見自己送的生辰禮的,但一見到之後,瞬間眼楮瞪得老大。
「這,這,這真的是我送的那只兔子?」蘇承宇指著胖兔子,不可置信道。
蘇如華則一臉「幸好當年沒有搶到手」的慶幸表情。
此胖兔學習了其主人強大的進食能力,簡直一日五六餐地吃,但它沒有承襲如玥效率極高的消化系統,于是,毛茸茸萌兔子的身材就徹底走了樣。
「宇哥哥,胖兔我不方便帶回蘇府,不如就留給你照顧吧。」
原來已經改了名字叫「胖兔」了嗎?==
蘇承宇盯著面目全非的胖兔,心里暗搓搓地想到一個壞主意。
「我可是要常常回來看胖兔的,若是宇哥哥你把它吃了,我就……」如玥眯起眼,那雙波光瀲灩的水眸中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蘇承宇打了個寒顫︰是說玥兒怎麼知道他想吃烤全兔的?
當然他立刻搖頭否認道︰「玥兒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我一定加倍地養肥它!肥得連你都認不出來!」
哄堂大笑,胖兔眨了眨紅眼楮,三瓣嘴輕輕蠕動,又餓了。
接著溫潤如玉的蘇承宣給如玥遞上來一本冊子,上書《傳奇人物考•下》。如玥猶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猛地撲上去把話本子捧在手里,連連翻開,果然是新鮮出爐的完結卷。
「宣哥哥你真是,真是……」太有坑品了!
蘇承宣爾雅地笑笑,道︰「翰林院還有些會要沒摘,我得先去了。玥兒你明日回蘇府小心些,若是有事,大可讓白鷺給我報個信兒。」
「還有我!」蘇承宇將隨身的刀拍得作響,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如玥突然很壞心眼兒地想,如果蘇承宇和白筱湊成一對兒,那這個侯府就熱鬧了。但白筱的身份還是稍微次那麼一丁點兒啊……
「你們倆就先忙去吧,我和玥兒好好聊聊。」蘇如華揮手趕他們走。
也許是因為婚後蘇如華的性子和軟了不少,和蘇承宇的感情也漸漸變得像一對嫡親姐弟了。將雙胞胎趕走之後,蘇如華神秘兮兮地也讓屋子里的丫鬟們都出去。
「有什麼事要說?」如玥奇道。
蘇如華就這身邊兒的錦墩坐下,順手提溜起一個薏苡仁制的小麻團。
如玥沖上去打掉她手中的麻團,又把她拉起、強行摁到炕上,還往她的腰下面墊了一個軟綿綿的引枕,忍不住憤憤道︰「你現在都是要做娘的人了!這薏苡仁吃了對我外甥不好!」
蘇如華嚇了一跳,趕緊縮進褥子堆里。
「說吧,我等著呢。」如玥也上了炕,拿起松子就開始嗑。
蘇如華愣了半晌,最後憋出來一句話︰「被嚇忘了。」
如玥︰=口=這樣被吊胃口真的會死人的好麼!
于是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基本屬于蘇如華從起初還羞答答地秀恩愛,到最後大咧咧地講閨房,咳,那些個趣事。如玥也邊嗑松子邊听著,有時候還順便點撥一下姿勢什麼的。
惹得蘇如華一臉「沒看出你是個過來人」的奇妙表情。
如玥連忙澄清自己︰「我就是看得多,理論知識比較豐富啦。」
「看的多?」蘇如華賊兮兮地盯著如玥。
如玥一梗脖子,做出視死如歸狀︰「哎,原本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想來你也不會說出去。某一日,我去宇哥哥書房找話本子玩,結果……翻出一摞子那個圖來。」
騎馬趕往京衛指揮使司的蘇承宇突然打了個大噴嚏。
「嘖嘖嘖,原來二弟……」
然後兩個大家閨秀對視著露出純潔的微笑。
繼續無聊至極地東拉西扯,就在如玥差點都能用松子殼擺出奧運五環的形狀來時,蘇如華突然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
如玥的雙眼朝她發射出x光線一般期待的眼神︰「快,快說!」
蘇如華直起腰身,將雙手交疊擱在膝上,面色變得嚴肅而鄭重︰「身為堂姐,我此次回侯府是為了教你明些事理的。」
如玥︰=口=這畫風怎麼感覺如此詭異呢?
「堂姐請講。」如玥也隨之坐得一本正經。
蘇如華將戴著藍寶石瓖金戒指的右手放在炕幾上,五指依次敲擊幾面,慢悠悠地道︰「你回了蘇府,要小心蘇如瑩,此人對你有偏見,嗯,還是很偏的那種偏見。」說到最後,蘇如華終于繃不住了,一個後仰陷入褥子堆里,笑道︰「哎呀反正就是讓你小心點兒四堂妹,前幾年我不喜歡你的時候,老跟她湊在一起你壞話,她還想著法兒地要我折騰你呢。」
也難為她說得這麼坦誠了。
「所以說,大堂姐你現在喜歡我咯~」如玥又開始磕松子。
蘇如華道︰「這不是重點好嗎?重點是你自己要小心些,四堂妹……心術不正,她出的那些損招可真夠毒的。」
「不如你告訴我唄,我也好早做防備。」
「我不是忘了嘛,就記得很歹毒了,我都下不去手。再說隔了這麼些年,我也沒再跟她湊一起說話什麼的。反正你要是抵擋不住,就來都督府找我,我一定給你單獨闢出來一個院子住!」
如玥的眼眶有些濕潤,她是真心不想離開侯府。
七年前剛進府的時候,蘇如華趾高氣昂,蘇承宇目中無人,蘇承宣倒還不錯,但現在大家都相處得跟親兄妹一樣了,她就得走了……
臨走前,這三個人還都讓她把他們當後路,儼然一副「護你到底」的姿態。
如玥的感動之情從傍晚持續到晚上,又從次日一早延續到出門。
太夫人是個強勢而果斷的人,但並不代表老人家不會不舍和難過。
她難過的表現是,早餐給如玥塞了兩碗菜之後,就躲進佛堂再也不出來,一直念經祈福到午時,連蘇承灃來了也拒不相見。她發話讓李媽媽替她將如玥送走,免得到時候痛哭流涕像什麼樣子!
如玥跪在佛堂外,朝緊閉的門磕了三個響頭。
悶悶不樂地走到翠蓋珠纓的馬車前,如玥一張小臉皺皺巴巴的,死活不想上車。
蘇承灃面無表情地咳了三聲,她這才扭扭捏捏地朝已經掀開車簾的馬車里頭瞅去——
臥槽!是這掀開車簾的方式不對麼!為毛看到蘇如瑩笑意款款地坐在里面一副「好姐姐我真是想死你了」的親熱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