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象平穩,無礙。」衛宏生收回手,道,「八成是雙生子,但七個月的時候我會再來看上一看,那時候才能確定。不過玥兒是孕吐很嚴重嗎?」按照將軍府的伙食,如玥不可能還這般苗條,尤其是雙身子的人,更不應該。
如玥點頭道︰「不瞞表哥,前陣子確實吃了什麼都會吐上一輪,現今好些了,但不敢多吃,生怕再吐,那滋味兒可著實難受。」
「我去你寢室看看,玥兒自小嗅覺靈得厲害,我懷疑是寢室哪些器物散發異味。」
「好。」如玥忙站起要領路。白筱將她摁到座位上道︰「你就踏實陪太夫人坐著吧,寢室的事黃鸝領著我跟宏生去就成。」
許是一件一件細細查看挺耗時的,等了許久也沒見衛宏生兩口子出來,太夫人看如玥也沒個大礙,也就放心地準備離開。如玥把老人家送到門口,十分不舍︰「還想著祖母這趟能陪如玥吃頓飯呢,怎麼趕得這麼急?」
「你那兩個嫂子也相繼有了身子,祖母身在外總也放心不下,還是回去看著。孫輩們年紀相仿,可把長輩給操碎了心。」
如玥拉著太夫人的手問︰「按日子算,大嫂子也快生了吧?」
長興侯府的孫輩年紀都差不多,再說古代成親年齡的機動性也很大,再再說顧大將軍的命中率也出奇的高,于是如玥就趕上了這一波生仔的高峰期。
「是快了,大概也就在這幾天。你若是不方便,也不用特意來看,洗三的時候瞅一眼就好。」太夫人慈愛地看著如玥。
「孫女省得。」
把太夫人送走,如玥站在原地著實感嘆了好久,年歲漸長,她嫁了人後也跟太夫人走得越來越遠了。原先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今滿腦子都是顧景逸和孩子,再也容不下太多的人。
在將軍府的日子,雖說恣意得很,但畢竟撐著大胤驃騎大將軍的門面,半點都馬虎不得。誰家下了帖子送了禮,該如何回帖還禮都是學問,秦管家是能幫襯,但一則她對這秦管家現下有了些許不爽,再說秦管家又不能幫她教孩子,將來也要生個姐兒的,總也要自己親手教。
如玥的心太小,自己一個小家就足夠裝得滿滿當當,惟願太夫人真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麼一通無厘頭的感概了半晌,等她回過神來時,顧景逸居然出現在她面前。如玥愣了一愣,怎麼看怎麼不真實︰「將軍這個時辰……不應該在軍營嗎?」
「軍營里的事俱已處理妥當,陛下給了兩日休沐。」
「兩日?」如玥的不真實感越來越強烈,「陛下何時如此大方了?整整兩日啊!你確定陛下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喝醉?」
顧景逸自然而然地把她抱起,邊往明榮堂里走邊回答︰「自然沒有,為夫將此事辦得很得聖心,一應入不了陛下眼的武將全部落馬,要兩日休沐如何不能?」
「那真是太好了!」如玥抱住顧景逸的脖子。
但不好的事情卻緊接著發生。
如玥明顯感覺顧景逸身體一僵,抱著她的胳膊力道也大了不少。她疑惑地回頭看,衛宏生從寢室掀簾而出,保持抓簾子的姿勢,也是驚訝地看著如玥和顧景逸的造型。
臥槽……
思維飄得太久,如玥真是把這茬給忘了。家里這醋壇子本就醋意大得厲害,如今見到這場景,還是他最最不能忍的衛宏生從寢室掀起簾子走了出來!光是腦補就能把衛宏生跟如玥之間事情腦補成各種桃花色。
解釋,一定要解釋!
如玥抿抿干燥的嘴唇,剛想開口說話,顧景逸將她輕輕放下,走上前,用冷靜而低沉的磁性聲音道︰「衛院使是來請脈的?」
「玥兒三月顯懷,太夫人不放心,下官便來了。」
顧景逸問︰「可診出了什麼?」
衛宏生答︰「大約是雙生胎,好好靜養便可。」
顧景逸聞言看了眼如玥,回頭道︰「多謝衛院使,內人順利誕下孩兒之後,本將軍定當親自登門致謝。」
「此乃下官的職責所在。」衛宏生一揖。
「既是如此。」顧景逸牽起如玥的手,道,「本將軍便不送了。」
也難為他能在百般撓心的情境下能說出這麼一大通貌似正常的對話,如玥從他握自己手的力道上能判斷出來,顧景逸是在忍。他如此不信任她嗎?如玥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恰在這時,一把清亮的嗓音從寢室內響起︰「宏生,大抵就是這紅木盒子有些問題,我已經拿出來了,給玥兒看……看……」
白筱也是看到了顧景逸,手里還拿著一個用了許久的紅木盒子,愣了。
如玥覺得自己現在絕對不能再裝啞了,她掙開顧景逸的手,上前拿過紅木盒子,湊在鼻尖聞了聞,果然味道惡心,讓她反胃。她努力抑制住想吐的*,把盒子給了黃鸝道︰「這盛明珠的盒子會引起本夫人孕吐,隨意賞給誰,甭再出現在寢室內。」
「也可在屋內多放幾盆蘆薈緩解。」衛宏生說罷,拱手道別。
白筱莫名其妙地跟了上去,如玥也沒看顧景逸,親自把這兩口子送到門外。又繞到精武館去看了看康哥兒,這才別扭兮兮地回了明榮堂。
這期間,顧景逸換了常服,黑著一張臉,鑽進內書房不出來。
如玥覺得顧景逸這醋吃得著實無理取鬧,剛才明明已經說清楚衛宏生是給她診脈的,更何況還有白筱在場,更加可以說明她跟衛宏生之間啥事都不可能發生了。那現在,顧大將軍還吃哪門子醋啊。
氣性一上來,她才不會去哄顧景逸,直接吩咐杜鵑上菜。
黃鸝勸道︰「夫人,老爺特意趕回來同您用午飯,這賭著氣自個兒吃會不會不太好?奴婢覺得,老爺方才已經很給您面子了,畢竟方才那場景略……」
「略什麼?」
「略像……」
「別吞吞吐吐的!」
黃鸝把臉糾結成一個包子︰「就是略像趁著將軍不在,夫人跟衛大人再續前……」緣字到了也沒敢說出來,黃鸝吞了吞口水,舌忝著臉笑道︰「夫人別那樣看著奴婢,奴婢膽子小。」
「本夫人瞅著你這丫頭膽子一點兒都不小!」如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安靜了一會兒,她又對黃鸝招招手,問︰「真的像?」
黃鸝使勁點頭給了一個千真萬確的眼神。
「像就像,像我也不會給他服軟!我現在可是孕婦哎,孕婦不就是應該脾氣不太好,比較敏感,比較需要人來安慰的嗎?」如玥很不爽地偏過頭。
不一會兒,她就出現在內書房。
端著茶盤,如玥還是頗具氣性地把茶盤咚的一聲擱在書桌上︰「餓嗎?」
「不。」顧景逸專心致志地讀著公文。
打開茶蓋,茶香四溢,如玥把茶盅推過去,語氣十分不友好地道︰「喝嗎?」
「不。」顧景逸專心致志地讀著公文。
如玥氣急敗壞地把茶蓋蓋上,發出清脆的瓷器踫撞聲,她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都說明白了,筱兒方才也在的!」
「嗯。」顧景逸專心致志地讀著公文。
「我說你!」如玥憋屈地說了半截兒,又突然泄了氣,「罷了。」
她剛想轉身走了算,卻沒料到被顧景逸一下子拉到了懷里。顧景逸終于拋棄了那本不知道內含多少國家大事的重要公文,眼楮轉移到了如玥頗顯失望的臉上。
如玥就這樣被他抱著,也沒說話。
顧景逸道︰「我知道,紅纓都稟報了。」
「那你為何還躲著不見我!」如玥瞬間滿血,恨不得跳起來敲他的頭。
「……晚餐吃什麼?可有冰糖雪梨湯?」顧景逸極其生硬地企圖轉移話題。
如玥︰==!
顧景逸拿起如玥的手開始把玩,倒像是在認真地等待如玥回答的樣子。如玥比不了人家淡定,把手抽出來,義正言辭地道︰「顧將軍,請先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雖然在你面前看起來不那麼聰慧,但實際上……」
「確實不大聰慧?」顧景逸順口就接了過去。
如玥︰==!
很好,她雖然臉皮比正常人略厚實些,但還是有氣性的。如玥扳開他的手,從他腿上跳下來,很瀟灑地做了個拜拜的手勢,意為︰這天兒實在是聊不下去了,回見吧您內~
顧景逸的胳膊不是一般的長,把她再一次撈到懷里,無可奈何道︰「為夫,嗯……平生第一次差點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這不適感委實太過強烈,比不得夫人有經驗。」
「那是自然。」難得從顧大將軍口中听到夸獎的話,如玥想都沒想就欣然接受,「本夫人經驗極其豐富,夫君大人要不要……」
優美而粗長的神經總算光榮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如玥洋洋得意的臉瞬間變黑,張牙舞爪地又朝著顧景逸撲了過去,大有「平日里調戲我就夠了現在又來埋汰我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的滿身霸氣!
鬧了許久,如玥累得氣喘吁吁,感覺渾身熱乎乎的。
顧景逸把涼了的茶湊到她唇邊,喂她喝了一口,自己又順勢解解渴。
夫妻之間哪有隔夜仇嘛,其實想想,顧景逸在白筱和衛宏生跟前已經給足了她面子,以顧大將軍霸道強勢的個性,哪里還輪得到別人使性子?所以說,小醋怡情,大醋鍛煉身體。
如玥累癱在顧景逸懷里,隨手握住他的一束烏發編辮子玩。
顧景逸道︰「我已經讓方甲給公主府下了帖子,明日就可以去。」
麻花辮兒終于編成了,如玥用食指從辮子的頂端滑下,一溜兒地就滑了下來。哎,顧景逸頭發的順滑程度簡直令人發指,都可以給洗發水做廣告了。
由于她一直在玩頭發,沒太听清顧景逸說什麼,抬頭道︰「啊?」
「你不是想去公主府一趟?」
「哦哦,是的,你陪我去吧。」如玥眨眨眼。
顧景逸低低地「嗯」了一聲,正看著如玥的臉,突然湊到她耳邊,緩聲道︰「如玥,你對我太重要,太重要。」
正是因為無比重要,才會在初初見到衛宏生的一刻心血一滯,思維都差點兒停頓,荒唐的念頭確實從腦海中閃過。那時的他,沒有憤怒和妒意,竟有些微原本就不可能出現在他心中的情緒出現。他在書房里靜靜地想了好久,才終于確定——
害怕。
蘇如玥,她對顧景逸來說,太重要,太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泥萌對作者君來說也太重要,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