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晨光笑容明艷,黑色的眸子光彩灼灼,溫柔如素,看不出半點雜質,永遠端著彎彎的眉目,心里雖然對于寧夫人拉著尹箬把如此分明的界限劃得清楚頗有些失落,但終究越晨光就是越晨光,無論遇到何事,表現出來的永遠是不動泰山的安靜,安靜得極致,體貼得讓人心寒。按照寧唯以前的說法就是,這般安靜的模樣看著真是讓人鬧心。但是,對于覺得如此這般不那麼重要的人而言,對于這樣安靜的她,大概是安心多于鬧心吧,倘若真覺得鬧心,那麼,又能多鬧他們幾分?
越晨光想著,何必如此來顧忌自己?想來,可能平時自己在寧唯和尹箬這件事上表現得過于小氣。
以前,對于尹箬,自己能不提就盡量不提,對于別人提起也是十二萬分的不理。除非,自己哪天無聊了,郁悶了,想自虐了,就在送完小曦上學後自個兒靜靜坐在一邊想尹箬跟寧唯的關系。然後,越想越不想想,越不想想越忍不住想。這個循回思想堪比「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問題。
在那時,越晨光大抵就像那些想破解世界難題的數學家;想如何實現**的社會學家又或者給他一支杠桿,他就給你撬地球的物理學家。按句話說,很糾結,又很不願意放手。不在糾結中得以永生,便在糾結中永不超生。但是誰又能對于自家丈夫跟他前情人的關心能夠泰然處之而不糾結的。倘若真能這般,只有兩個可能,要麼這位姑娘家已經成神了;要麼這位姑娘家也和他丈夫一般,其實也有另一個人。很顯然,越晨光兩樣皆不是。
總的來說,其實,玩兒數學的很可能極其不喜歡數學;想**的恨不能個個都是資本主義;琢磨物理的總要討厭牛頓和亞理士多其中的一個或者兩個。
于是,對于越晨光來說,一開始時,也就順理成章地不喜歡尹箬了。頗有種,尹箬對她越好,她就越心煩;尹箬越是對著她笑,她就越有想哭的趨勢。如此這般,如此下去。總有一天,她越晨光會演變成人人喊打的壞女人。本來就是一個挺爹不疼,娘不愛的女娃兒,要真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可怎麼了得?于是就自我抑制,能不想,就不要去想。
本來,越晨光自己覺得處理這件事還處理得挺好的。後來,有一天,發生了一件事。越晨光覺得,也是這件事讓寧老夫人往後在越晨光面前涉及到尹箬時有如如今的這般顧忌。
話說那天日暖和熙,難得的好天氣。听聞凡是上流社會都有一共同愛好,就是喜歡去競拍會。
男的喜歡去地皮競拍會,樓房競拍會……;女的喜歡去珠寶競拍會,服裝競賽會……別問為什麼,小白也不知道。當然,偶爾也有女士出現在樓房競拍會上,男士出現在珠寶競拍會上。
鑒于這種跨領域現象,約莫是恰巧某位先生的太太或是未婚妻,又或者小三什麼的長得年輕貌美,傾城一方。于是先生們也就挽著她們的手出場接受眾人的羨慕妒忌恨,狠狠地顯擺一把。你要牽個純情美少年來也是沒問題的。同樣能起到轟動效應的結果。這個主要看你的性別取向,畢竟,在這個性情開放,**奔放的年代,只有更轟動的,沒有最轟動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出現不了的。
而後,再說說,女士攜男眷進場的用意。無非也是滿足滿足一把虛榮心。比如說什麼,呀,他老公好好哦!替她投下了那限量版的金鏈銀鏈水晶鏈鑽石鏈。又或者,呀,她男朋友忒好哦,居然為她一擲千金。又又或者,她男朋友老好了,老好了,全場的東西貴的便宜的都給她投下來了。于是風頭不斷往上up,虛榮心滿足程度理所當然地不斷往上up++++++++……
當然,此乃廢話,說這麼多無非想引出唯一的重點。
尹家為上流家族,尹箬也是地地道道的新貴名流。何為地地道道?就是一出生就是屬于某個範疇的,並在這個範疇中由始延續至今,且于未來還有無限延伸的可能。
所以尹箬去參加珠寶競拍會不出奇,去競投珠寶也不出奇,把競投回來的珠寶送人更更是不出奇。有錢人嘛,誰沒有那麼一兩個重血本的昂貴的應酬?
據說,尹箬競投回來的珍珠耳墜挺名貴的。
據說,全球就只有那麼五對。
珠寶要稱得上名貴就必須滿足自身價值或歷史價值上的不凡。湊巧的是,這珍珠墜子兩樣皆是滿足。至于有啥自身價值,歷史價值,在此也不廢唇舌多說。
關鍵是,現在其中一對落在尹箬手上了。而尹箬拿著這耳墜子時,就覺得于越晨光是再適合不過。听說,戴珍珠跟戴玉有一共通點,就是要看所戴之人的氣質。而這對墜子不論從外形設計還是色澤方面都極其適合越晨光,雅靜而羅致俏麗。于是,理所當然地想著要送給越晨光。
有時候,越晨光想不通尹箬為什麼會對她那麼好。絲毫沒有情敵間的劍拔弩張,反而是眉目平和,相處間盡顯細致淡泊。就像……細水長流的老朋友。當然,這純屬越晨光自個兒猜想。思索了很久,越晨光覺得,尹箬這般態度,只有兩種可能性:要麼尹箬是愛屋及烏;要麼,就是尹箬的個性實在太好了。她的身上你看不到也學不來嫉妒。
無論是哪一種,越晨光對于這樣性子的人都是愛極的。如果不是在這種田地,越晨光想,也許她會和尹箬變成好朋友。可惜,由于相互的不大了解,尹箬並不清楚越晨光根本就沒有穿耳洞,並由于罕見的金屬過敏癥,也從不佩戴首飾。就連那婚戒亦無法戴在手上,更何況別的?珍珠耳墜給了她,徒添浪費。
于是,越晨光很干脆地說︰「不要。」
那時,寧夫人湊巧就坐在旁邊,聞言,臉色有些尷尬,笑容勉強。反倒是尹箬,很快便恢復神色,笑得優雅,若無其事地把裝有珍珠耳墜的首飾盒放到前面的茶幾上,說道︰「真是可惜了,我以為你會喜歡。」繼而沉默不說話。
也只能說,她越晨光不識好歹。你就是假裝樂意收下,面子上做足了,人後,你要很不爽,把那珍珠耳墜拿去賣了,送了,扔了,也沒人管你。只可惜,她天生性格比較木。如此極具戰略性的主意不是她所能想得出的。更何況,那時的越晨光懷著寧彥曦。跟別的孕婦不一樣,她倒害喜害得厲害。十個月,哦,不是,因為越晨光是早產,應該是八個月,兩百多天的時間差不多天天害喜。情況基本上是,別的孕婦散步時她在吐;別的孕婦看書時她在吐;甚至是,有時候,別的孕婦在睡覺時,她就自個兒抱著馬桶在吐。折騰來折騰去,肚子倒天天大起來,眼窩卻是深陷進去。那時的越晨光真是吐得半點想法都沒有了。整個人處于疲憊狀態,一天要睡好幾次,只是每次睡的時間都不長,極不安穩,精神狀態不好。誰還有心思去想人情世故?去想語氣好壞?
只是這般有些冷場的氣氛,就是再木訥的人也察覺到了。于是,她越晨光知道自己語氣重了,拒絕方式錯了,想彌補了,想道歉了。
「不是,我其實……」一句話沒說完,應該是越晨光的兒子鬧別扭了,便捂著嘴,害喜去了。
寧夫人也是剛回來幾天,什麼也不大清楚,只覺著當初自己懷著雙胞胎時都沒有那麼大反應,倒沒有怪越晨光的意思,只是覺得委屈了尹箬。後來,尹箬走了,看著寧夫人欲言又止又小心翼翼的神色。越晨光想要解釋,卻又覺著沒有可解釋的必要,為了避免越描越黑,便也什麼也沒說。而後,經過珍珠耳墜事件後,大家對于越晨光對尹箬的態度都很心照不宣。這個倒讓越晨光覺得他們心照不宣得真是毫無道理。
那時候,越晨光想,一開始的處理方式就不對。如果,一開始寧唯就選擇互相隱瞞著,誰也不知道誰的故事。然後,就算你婚後,寧唯出去買間房子或什麼的,直接來個金屋藏嬌,按著她越晨光糊里糊涂的性子,發現的機率也小。而且就算真的一個不小心,被她發現了,作為第一女主角該有的性格,她也不會隨便嚷嚷出去。
而且,金屋藏嬌的做法如果真的有效,她真被瞞得稀里糊涂,想來,這也是個雙贏的辦法。省得現在看著兩人相望不能相擁,整天整天听著誰誰不是故意地在一旁為他們哀悼這段青梅竹馬的□□有多麼多麼可惜。
有時候,流言蜚語跟胡言亂語差不多,第一次听,覺著挺有愧疚感的,次次听就是一心煩。可惜的是,金屋藏嬌,寧唯卻沒這麼做,也可能尹箬一開始就沒提議過這麼做。不過也不排除他們倆兒,從一開始就有這個想法,不過談不攏,于是就此作罷。想來,又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夜里,正是聚在一起晚餐的時候。一家人就這麼非常安靜地聚在一起吃飯。真是安靜到連平時習慣了安靜的越晨光都覺得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麼話才好。而坐在身邊的寧唯,一身居家的休閑服,亞麻色v領針織毛衣,工作時一向凌厲的的眉眼斂下銳利後只剩下淡淡漠漠的神色,安靜地在一旁吃飯,整一個事不關己的模樣。越晨光心里暗嘆︰怎麼這家人基因遺傳就這麼厲害呢?一個比一個還要 。想到這里,越晨光覺得小曦以後可不要學他們才好。思索間,便微微彎下眼神看看一旁的小曦。怎料,正在吃飯的小曦一邊努力地使著筷子把青菜往口中送一邊睜著大大的眼楮目光溫涼地看著自己。膚色如玉,柔軟的發垂了額,這樣的眼神,隱隱約約透露出的細致凌厲,總是出奇地與寧唯相像。
終歸是做母親的人,也實在是忍不下心腸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這麼久,大概是想要緩和氣氛,寧夫人細致了笑意,軟膩著語氣問到越晨光︰「阿唯明天要去葉城,東西可有收拾好?」
于此,越晨光執著筷子有些迷茫地抬起頭。看了看身邊的寧唯,而後目光轉向寧夫人,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只得斷斷續續地說了些語氣詞︰「啊?唔…….嗯……」
之前寧唯出差無論是去外國還是鄰市,一去好幾天不是沒有過。而那時日常生活照料自然有人安排,也不用說越晨光要幫忙收拾些什麼。但又或許寧夫人習慣不一樣,縱是家里佣人太多,行程安排得周到。但凡關系自己丈夫的衣食住行的,還是想要自己親力親為,無微不至,照顧周到。所以以前無論寧銘夏要去哪里,衣食照料必定是自己親自事先安排好。如今大概也想讓自己的兒媳這樣來照顧自己的丈夫。越晨光不知道這層細節,阿秀也沒跟她說,再加上有時候寧唯要去哪里,她是等到他去了的第二天才知道的。對于這點,越晨光自我感覺比較挫敗,總是覺得,自己臥在寧宅里天天等著自家丈夫回家,結果發現連丈夫行蹤都不熟悉,實在是要哭的感覺。
此時,一旁的寧老爺子不悅地悶哼一聲,這個可以理解,當初寧老爺子與寧唯發生爭執是因為兩人就對banksachs這家銀行提出的資產重組方案意見不合。而此次寧唯前往葉城也是因為要去處理此事。想來,寧老爺子還沒消氣,並且對于那個資產重組是千萬個不願意,但苦于這個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繼承人已是獨當一面到不是自己sayno,他就不敢sayyes的。這樣想來,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這時寧唯開口︰「那邊的人已經安排好了,並不用阿晨操心什麼。我會在葉城莊園住幾天,屆時會有人跟銘叔銘嬸說。」
葉城莊園據說是原寧宅的舊址,當然這個據說,是據阿秀所說。只是幾年前,寧宅遷出來了葉城莊園,搬到了s市來。如此說來,越晨光又是不明白,好端端地,住哪里不是住?非要搬來搬去,當然這個越晨光也就心里想想,沒敢問出口。總覺得富人家的思維不好理解。
听了寧唯的話,便見寧老爺子有些生氣地放下了湯勺,發出的聲響大抵都讓在場的人驚了驚,也不知道事實是不是這樣,反正越晨光覺得自己是驚了,但悄悄地瞥了眼旁邊的寧唯,眉毛也不皺一皺。而一旁的小曦也只是放下了盛著湯的瓷碗,一臉乖巧地睜著濃黑的大眼楮安靜地坐著。想來,全場最不鎮定的便是自己。
寧老爺子語氣帶了些隱怒的威嚴︰「葉城這麼大,是不是沒地方住了?你非要回莊園?」
寧夫人執著手中的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而寧銘夏則干脆把手中的碗筷放下,有些疲憊地用指尖揉揉眉心。大抵是覺得,這兩爺孫的矛盾自己是難以調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