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已佔到了上風的哲提•白山得勢不饒人,它丟下了手中的匕首踏前一步,張開足有常人大腿粗細的雙臂,攔腰把羅正道一把抱住,隨即雙臂發力越勒越緊。
見此情景,水手長佐拉•黑格爾大驚失色,他準備上前解救羅正道,半道就被幾個大地精士兵絆住,一時動彈不得。距離更遠一些的半精靈維娜亦是花容失色,她拉開了慣用的綠色精靈弓,口中叫道︰
「雙重射擊!」
一聲弓弦嗡鳴過後,位于前甲板的維娜•杜波夫似乎只射了一次,在飛行途中,這一枝箭卻分裂成了兩枝。對于射向自己雙眼的兩根翠綠色箭矢,哲提•白山滿心不甘地怒吼了一聲,它低下頭試圖用戰盔抵御遠程攻擊。然而,熊地精指揮官未能察覺到,半精靈美女在連發兩箭之後,又悄無聲息地射出了第三枝箭。假如說前面的那兩箭是明槍的話,這枝箭就是不折不扣的暗箭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吃虧上當也是免不了的。
「噗!」
「啊——卑鄙的雜種婊子!」
那根三稜形的鍛鋼箭頭毫無花巧地透入了哲提•白山腋下,這是鎧甲無法保護的死角之一,當這根箭枝的尾端還在嗡嗡地抖動之時,突然感覺到劇痛的熊地精指揮官楞了一下,隨即它痛苦地大叫大嚷起來。
無論心中有多不情願承認,一條胳膊失去知覺的哲提•白山無力繼續扼死羅正道的過程,事實上,在羅正道被熊地精來了個熊抱以後他就開始後悔了,不該擔心荒神詛咒發作太厲害,放棄了再次魔卡的機會。今天的戰斗中他已經使用了兩張魔卡,再用到第三張的話,不問可知詛咒發作力度將是空前猛烈的,正是羅正道的遲疑彷徨導致他自身陷于死亡威脅。
當哲提•白山無力地松開了雙臂,羅正道已經因為呼吸困難而意識模糊,他拼盡心頭最後一絲清明,勉強彈指啟動了放置在袖口暗兜中的第三張魔卡。
那些出身來歷不明,履歷也不可考據的荒神一系,盡管被後繼的幾個神系稱作野蠻不開化的太古時代遺存,不過祂們說到底還是根正苗紅的神明,哪怕在能力方面比較偏科也不能改變這個既成事實。
永遠不必指望著會有人好心地替失敗者翻案,除非他們打算挾帶私貨進去,身為贏家的魔卡師夠本事把荒神譜系毀滅殆盡,足以佐證魔卡師的實力何其逆天,但他們也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強大到可以屠滅神明的力量,不能用人類的常識予以衡量,一廂情願地認定魔卡師只是比較另類的召喚師,或者說是魔法師,那可就太低估他們的能耐了。須知,堪與荒神比肩的魔卡師是以世界為棋局,萬物為棋子的超凡存在,貿然把一頭老虎當成小貓,這錯誤犯得委實嚴重。
「嗷——」
下定決心就要做,意識不清的羅正道無瑕考慮,下意識地激活魔卡召喚出了嘯月蒼狼,隨後他強撐著睜大眼楮,抬手一指這頭威猛的召喚獸,開啟了魔卡的後續衍生變化。這一招是羅正道最近才弄明白如何操作的,屬于魔卡的高段應用手法,現在可以試試成色了。
應聲,那頭銀色巨狼發出嚎叫,它在眼花繚亂的彩光變幻中化作了直立行走的獸化人形態,目露凶光打量著不屬于魔卡師陣營的所有生物,似乎隨時會發起不死無休的狂暴攻擊。這頭站立高度超過三米,體形健碩如州長的銀**人一手持鏈子錘,一手握著盾牌,它身上的那件棕紅色皮甲更像是用淋灕鮮血染成的鮮艷色澤,渾身透著一股子嗜血猛獸的凌厲殺氣。
見到對手的召喚獸出現詭異變化,熊地精哲提•白山黃色瞳孔不禁收縮了一下,它有傷在身,甭說雙拳難敵四手,只剩下了一只手能應付幾個敵人那都很成問題。
到了這時候,不光是熊地精指揮官覺得事態發展不妙,地精士兵們也看出來了,一名大地精軍官跑到哲提•白山身側,語氣急切地說道︰
「指揮官閣下,接應我們的戰艦來了,快點撤退吧!」
聞聲,回身瞧了一眼那些正在精靈聯邦艦隊暴風驟雨般傾瀉的炮火下苦苦掙扎的地精戰艦,哲提•白山猶自不甘地看了看守衛在羅正道身前,不許任何人靠近他的銀**人,它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在手下們的攙扶簇擁下登上了一條趕來救援的小型帆槳戰艦。
隨著時間推移,趕赴戰場加入這場戰斗的精靈戰艦數量也越來越多了,一面接著一面出現的綠地金色五芒星戰旗叫人看得目不暇接,如今連傻子都能看出雙方強弱態勢如何變化了。
深知己方士兵大多是旱鴨子,論及打海戰的本領決計不是這幫遠親的對手,地精們可沒腦袋僵化到非得一頭撞上去才知道前面是一堵牆,它們在沒撞到牆之前就搶先回頭了。
在浩瀚無垠的以太海上,雅靈和精靈一早就用實際行動教育過戰勝光明王朝之後,自信心膨脹到自以為是天命所歸世界之王的地精第二帝國。在目下的這個時點,究竟誰是雞蛋,誰又是石頭?這個問題打從上一次地精大艦隊組建後,跟雅靈艦隊「意外」摩擦了一下,地精們就不得不捏著鼻子重組了一支規模縮水六成的新艦隊就該懂得貿然嘗試的後果何其糟糕。
迫在眉睫的死亡危機悄然解除之際,羅正道來不及松一口氣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仿如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暗淡下來
「來吧!魔卡師的後繼者,到我的面前來。」
耳邊回蕩著若隱若現的呼喚聲,腦海中一片空白的羅正道緩緩睜開了雙眼,又花了不少時間,他辨識出四周似曾相識的詭異景色,仍舊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永恆大圖書館。那些普通人仰起頭都看不到頂的巨大書架和徘徊在穹頂方向的滾滾烏雲,若隱若現的電光雷霆,這里的一切都仿佛停頓在了一瞬間,無論何時來此,他所看到的景象都是完全雷同的。循著那個不屬于大圖書館管理員的聲音傳來的方位,羅正道拖著疲憊遲緩的步伐來到了一堵直入雲端的白色牆壁之下。
在這堵光潔如鏡面的白色牆面上看不到裝飾物,只有一張若隱若現,似乎是正在詭異微笑的銀灰色大嘴。
當停下腳步的羅正道瞪大了雙眼,久久凝視著這張嘴巴,他心中則暗自揣度,難道說就是這東西在呼喚他嗎?
「喂,小子,你的想法太無禮了。」
聞聲,羅正道的身軀近乎于本能地一震,他露出驚訝神色,反問說道︰
「你是誰?你在哪?」
當听到了羅正道詰問,那個神秘聲音發出了陰惻惻的笑聲,不管怎麼听上去都會覺得不懷好意的樣子,接口說道︰
「我是誰?我不就是真知之口,正在你面前嗎?」
如此回答令羅正道遲疑了一下,仔細端詳那張銀灰色的大嘴,確信沒見它動過,不過那聲音好像的確從這個方向傳來的,似乎總覺得什麼地方很奇怪似的。
躊躇了一會,羅正道想起自己身在魔法世界里,不必講究什麼科學不科學的,于是他放棄了內心糾結,說道︰
「我听管理員說過你,這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呵呵呵呵,听好了,你這個無禮的小子,凡是能被我描述的,即為真理。」
咂模了一下這句話透出的信息量,羅正道模著下巴繼續思索,最終他搖頭說道︰
「真理……這也太夸張了吧!好,你想要告訴我什麼,請說吧!」
「小子,仔細听著,這可是魔卡師的最高機密之一喲!我會詳細陳述,你不要打斷我,耐心听著……」
同為高居于世界力量金字塔頂端之上的超凡存在,魔卡師與荒神之間的沖突起因,必定存在著一個無法調和的尖銳矛盾,最終釀成了一場無法規避的宿命之戰。
這場高端戰爭的起因一定牽連甚廣,當然不可能是因為誰偷了誰家的老婆這麼滑稽的開戰理由,根本原因是雙方對新世界的發展趨勢和未來走向判斷,出現了南轅北轍的認知分歧,既然誰也說服不了對方,鬧到不得不用武力來處理這個意見糾紛的地步也就很合乎情理了。
極度崇尚數字化和數學的精確與完美,魔卡師力主推行他們的卡牌模式來替換新世界的所有法則,在魔卡師制訂的那個宏大計劃當中,未來新世界的面貌將是如電腦游戲那樣,一切事物都被具體量化標識出來的數據世界。魔卡師們的理論基礎是建立在力求最大限度地減少物質與能量之間轉化的無謂損耗,從而避免本宇宙陷入熱寂狀態。毫不夸張地說,假如按照魔卡師的方案執行下去,一個人早晨出門打了個噴嚏,他的腦袋頂上都會冒出hp-1的字符提示,把新世界的能量轉移精確到極致,這正是魔卡師們的不懈追求。
相形之下,與技術狂人歸于一類的魔卡師相比,荒神一系也不是吃干飯的廢物,祂們制訂了與魔卡師那種縝密到變態程度的節流計劃大為不同的冒險方案。
別出心裁的荒神們主張打通多元宇宙的晶壁系屏障,從而利用不同世界之間的信息落差改變宇宙熱寂的進程,把新世界重新拉回到混沌未開的模糊狀態。既然沒了生也就無所謂死了,祂們打算籍此抵消和補償新世界的「熱寂效應」,這就相當于面臨垃圾文件太多的電腦小白懶得整理自己的硬盤,圖省事直接重裝系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