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來者緩步行走在日惹王國首都的央大街上,飽覽本地風景的時候,他們對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就是建築物特別巍峨壯觀,一個個高大得叫人只能仰視。
這些氣勢宏偉的建築物,普遍特色就是體量巨大,平均的高度都在五十米以上,即便是佔地面積不大的建築也是如此,因而有不少建築看著跟瞭望塔樓似的。日惹王國如此偏好高大建築也沒什麼特殊原因,僅僅是處于容納巨人們那超大塊頭的身軀活動自如的現實需求。除非是巨人們絕無可能涉足的奴隸住所,這座城市的任何功能性建築都得建得足夠高大,由此而顯得份外富麗堂皇氣勢逼人。
海盜頭目們被引領進入一座建築的內部,他們穿過了迷宮般的重重回廊和通道,最後進入到一座大廳里,負責領路的矮人侍者欠身說道︰
「請在這里等候。」
參與談判的海盜頭目們沒什麼好說的,干脆坐在椅上喝著茶,等待著談判對手的到來。又過了幾分鐘後,羅正道忽然心一動,他起身說道︰
「嗯,好像什麼地方不對。」
見狀,高德•尼達姆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眾所周知,羅正道是個逃跑專家,他對危險的嗅覺極其敏銳,不會無緣無故地講出這種話,高德立馬大聲說道︰
「喂,你們之前來過這里嗎?」
「我來過一次。」
接口的海盜頭目身材魁梧,外貌看著是個神情木訥目光凶殘的冷血壯漢,這家伙擱在舊世界的話,那絕對是會被演藝圈拉去演殺手和黑老大的好苗,高德此時顧不得對方身份,抓著他的衣襟追問說道︰
「喂,你知道那些巨人在白天喜歡干什麼嗎?」
輕輕推開高德的手,海盜頭目不急不緩地說道︰
「噢,你問那些巨人哪!祈禱唄!沒听說他們除了祈禱還會干些什麼正經事,天知道這些大塊頭腦里塞的是什麼玩意。」
這回答听上去沒有值得留意的特殊之處,在座的海盜頭目們卻都有種不祥預感涌上心頭,今天的節奏似乎不對頭,究竟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呢?
「……外面好像有動靜,我去看看。」
說著,主動請纓的這位海盜首領陰惻惻地一笑,隨之他那枯瘦的身影在靠近牆角陰影時緩緩融入黑暗,海盜不愧是藏龍臥虎的行當,這位頭目的好身手一望即知是個盜賊職業的頂尖高手。
不到兩分鐘時間,這位資深盜賊再度出現在大廳,他的表情看起來可沒有剛才那麼鎮定了,氣喘吁吁地招呼同伴說道︰
「狀況不對,獨眼巨人正在調動矮人軍隊去港口,那些混蛋該不是想抓住咱們去跟地精作個交易吧?」
背叛與陰謀,殺戮與劫掠,縱情狂歡與孤寂清冷,這些相輔相成卻又相互矛盾的事情從未遠離過海盜的日常生活,他們過的就是這種刀頭舌忝血的危險日,不走運踫到這些事只能算稀松平常了。听到這個晴天霹靂似的驚人消息,在座的海盜首領雖略感意外,仔細咂模一下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主,不識時務的楞頭青也混不到頭目這個階層里,他們相互看了看同伴的眼神就知道彼此對當前形勢有著一致意見了。
向來對異族的態度最為激進的高德•尼達姆此時二話不說抬手抽出了軍刀,他獰笑著說道︰
「敢出賣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干掉這些混蛋,送他們下地獄吧!」
這時候,羅正道起身勸阻眾人說道︰
「喂,不要急著動手,咱們得盡快從這月兌身才行,待在人家的地盤上,不管怎麼折騰都是我們吃虧。」
一個海盜首領吐出嘴里的嚼煙,他咧嘴大笑道︰
「那也不能便宜了這些混蛋哪!今天讓咱們好好出口氣,把這座城市變成廢墟吧!」
高德•尼達姆很清楚這些海盜首領的脾氣秉性,指望眼高于頂的他們在被人叛賣之後保持冷靜頭腦,不如改天嘗試一下訓練母豬上樹比較容易上手。高德轉頭看了一眼羅正道,接口說道︰
「嗯,這麼說的話我也贊成,接下來大家分頭行動制造混亂,大家在碼頭集合,怎麼樣?」
「好,那就按你說的辦!」
一貫忠心事主的獨眼巨人建造了供巨人們休憩和祈禱的宏大神殿,這些裝飾金碧輝煌的建築與城內第四等級的人類奴隸所居住的低矮破敗的泥草屋僅有一街之隔。說起來,日惹王國的城市布局差不多跟攤大餅灑芝麻似的雜亂無章,找不出半點規律性可言,如今這種貼近自然的設計風格很便利海盜們蓄謀搞破壞。當這些職業級的精英暴徒首領們開始各自施展看家本領,紛紛在這座城市散播災難與恐慌的火種,統治著日惹王國的巨人斷然想不到本無惡意的調兵舉動會為他們招惹來多大麻煩。
「著火了!快救火呀!」
海盜不是間諜也不是刺客,他們出手搞破壞從沒有遮遮掩掩的壞習慣,這位法師兼職煉金術士的海盜頭目雖說外表長得極其猥瑣,滿臉皺紋看著跟梯田似的,下頜一撮山羊胡活像當鋪掌櫃。動起手來才知道,這位仁兄手段何其狠辣暴烈,果然不負被推舉為談判代表資格。
從某種角度可以說,海盜們的選材標準跟舊世界的拳王爭霸賽是一個套路,他們選出的代表們即使不說是最能打能扛的,至少也應該劃在雙花紅棍那一波里面。此時此刻,這位山羊胡法師跟不要錢似的朝著四周建築拋擲出如熾火膠等危險的煉金合劑,在縱火藥劑面還夾雜著如勒頸瓦斯和瘟疫藥劑之類的邪門玩意,這是專門用來阻止撲救火災的人靠近火場的。在他的身後,一路經過那些街區莫不是火舌翻卷烈焰沖天,即使走到了這一步,這場意外的武裝沖突也才剛拉開帷幕。
隨著一處處火場組成了繁復圖案,這位造詣不低的奧術師取出了魔杖,絮絮叨叨念了半天咒語之後,跟著把施法材料握在手。緊接著,一束紅光從他的手射出,如果從高處鳥瞰這座城市的話就能清晰地分辨出一座五芒星的魔法陣正由大片的火場相互連接勾勒出來。
「出來吧!我的僕從,順從你們的狂暴天性,摧毀這里的一切!」
應聲,來自于元素混沌的火焰鞭笞者和熔岩無畏者仿如雨後春筍般從這座火焰法陣覆蓋的節點不斷向外涌出,隨即它們遵照著召喚者的意圖和自身的混亂天性,對出現身邊的所有事物進行破壞。用烈焰把這世間的一切物質都化為灰燼,這是元素生物的天性,根本用不著誰來主使指揮。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其他幾位海盜首領也都在這座城市里展露出了他們在破壞和制造災難方面的杰出天賦。這一刻,整個城市陷入到了無序恐慌之,甚至沒人清楚地知道這場災難究竟緣何而起。
「誰!究竟是誰,膽敢冒犯泰坦後裔的權威!」
從附近神殿冒出雷鳴般的憤怒吼叫,這對義無反顧翻臉的海盜首領而言,較之清風拂面還要來得輕巧無力。那位終日酷似面癱的法師听到喝問,當即露出了一個叫人看著毛骨悚然的猙獰微笑,揶揄說道︰
「呵呵,蠢貨,自己慢慢想吧!沒時間陪你玩了,再見!」
與其他四個人分別以後,羅正道在城里轉了一圈,很快發現在距離港口不遠的地方有一片相對規整的建築,這與附近那些雜亂無章的街巷布局形成了鮮明對照,略加思索他便設法溜了進去。
「噢,這是……火炮工廠嗎?」
掃視著周圍一門門大炮在空地上一字排開的壯觀景象,羅正道不無驚喜地嘟囔了一句,竟然可以如此順利地找到主要目標,他的運氣確實不賴呀!
遵照新世界的通用準則,為了檢驗大炮的生產質量,在每件產品正是交貨出廠前,鑄造的大炮必須裝填雙倍的裝藥量開炮試放一次,不這樣做就無法確保火炮的品質不出問題。假設大炮的制造過程存在某些瑕疵,在強裝藥發射下出現諸如身管炸裂,或是其他一系列毛病,這些價值不菲的軍火就只能回爐重鑄了,因此在日惹王國的火炮工廠里都有著專門的庫房儲存著石松孢粉以備不時之需。
變化為狼人形態,羅正道借助于天賦的靈敏嗅覺和良好听力,他在獨眼巨人守衛發現陌生人混入之前溜進了存放石松粉的軍火庫房里。在整包整包碼放起來的石松粉旁,安置下了一顆土造定時炸彈,羅正道機警地抽身離去直奔碼頭,今天搞破壞是順手牽羊,他可不想把自己也搭上。當趕到碼頭時,其他四個海盜首領也到了,在不遠處停泊的海盜船並沒有出現異樣,他們似乎錯誤判斷了巨人一族的企圖。只是事已至此,總不能回頭再去解釋剛才只是一場誤會,那未免太矯情了,說不得只能是將錯就錯了。
重聚的幾個海盜首領對視了一眼,高德•尼達姆打招呼說道︰
「好,人到齊了,這地方不能再待,我們立刻上船。」
「轟——」
隨著海盜船開始揚帆起航,業已烽煙四起的城市被拋在船尾方向,數分鐘後城區陡然冒起了一抹亮光,緊接著是如同悶雷般的隆隆巨響,繼而沖天火柱直上雲霄,哪怕遠在上百海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見狀,一個海盜首領疑惑地模著腦袋,說道︰
「那是什麼地方?你們誰干的?」
聞聲,羅正道咧嘴一笑,接口說道︰
「是巨人的槍炮工廠,我把一顆炸彈放進去了。」
見此情景,在場的其他人還能說些什麼,他們只能感嘆一聲,世界上果然有搞破壞的絕頂天才存在啊!
雖然此次談判尚未開始便已宣告夭折,至少海盜們的目的達到了,無論巨人做何感想,現在地精第二帝國不可能如期拿到它們前期訂購的那些火炮。在羅正道一行搭乘的海盜船飛速駛離這座繁榮城市之時,後方仍不住傳來低沉的爆炸聲,火柱和滾滾濃煙不斷從城市里猛然竄起,若隱若現的低沉哭喊聲仿如來自地獄,這座城市猶如遭受了一支侵略大軍洗劫,場面之混亂只能叫人聯想到了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