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好不容易擠出了車站外,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車站外也站了好幾撥人,剛才還寂靜一片的街道,這個時候也變得吵吵嚷嚷,原本昏惑迷離的燈光,仿佛也變得光亮躁動起來。
「 ,車站以一開放就都來了?」胖子笑著說,他好像特別樂觀似的。
「車站規定時間開放的麼?」我問。
胖子說︰「你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這里的車站為了限制人流量,每天只分四個時間段開放,早上五點到八點,上午十點到下午一點,傍晚六點到九點,凌晨十二點到兩點,而且規定在此期間市民不得在車站外逗留,進入售票大廳需要經過層層安檢,上車必須出示證件,同時接受體檢。這不,咱們都沒有證件,所以不得不出來了,不過……」
這胖子眼楮忽然 轆一轉,偏頭望向一邊,繼而忽地轉身又看著我,說︰「喂,你是不是有很急的事情要回廣州?」
我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他又說︰「我有一個辦法混上車,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我問。
胖子說︰「只不過有些不道德。」
我皺了皺眉,說︰「你想干什麼?」
胖子笑了笑,說︰「你瞧,咱們倆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是吧,」他一臉生意人的模樣,顯得很油滑也很奸詐。
我忽然有那麼一絲不安,但這個時候,渴望回鄉的心情很快就沖刷了我的不安。
我故作鎮定,說︰「你有話就直說。」
胖子指了指一邊的車站辦公室,這個時候那里似乎已經是車站管理人員和士兵的休息間了,不少穿制服的人進進出出。
「你什麼意思?」我問。
「休息室附近人員復雜,你如果夠膽,咱們過去,偷襲兩名武警,搶了他們的衣服,就說是跟車守衛的武警官兵,上車走人就是。」他說的干脆利落。
我一陣驚慌,沒想到這家伙這麼大膽,手段也這麼狠戾。
我趕緊搖了搖頭,說︰「不行,太冒險,再說……」我打量了一下胖子,「就那衣服,你穿的上去麼?」
「呼……」他撇了撇嘴,說,「那就沒辦法了,咱們各回各家……不過,不管怎麼樣……」他似乎有些泄氣,但還是伸出手來,「交個朋友吧,我叫朱銘!」
「呵呵,我叫楚庭生。」雖然對他這種冷齒辣手的家伙我目前沒什麼好感,但還是笑著回應。
「嗯,不錯,楚庭就是廣州的故稱,你是想回廣州對吧?」他居然直接解讀了我的名字,要知道廣州故名楚庭這事兒,我身邊很少人知道,大家都以為我名字里的「庭生」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其實不然。
我笑了笑,說︰「難得有人听名字就知道我是哪里人的。」
「哈哈……」
我們正在互相客套,突然,我居然听見了槍支上膛的聲音,現在的我耳朵很靈敏,尤其對于這種帶有攻擊性和危險性的聲音感受最為敏銳。
我趕緊環視四周,這個時候,胖子大概是感覺到我神情不對,頓時也嚴肅起來,試探著說︰「你怎麼了?!」
我低聲說︰「槍上膛的聲音……」
我話還未說完。
「 !」一聲槍響。
頓時馬路上的人開始混亂起來,尖叫聲此起彼伏,尤其是幾個年輕女人,那尖銳的聲音簡直要刺破天空中的陰雲。
「 !」
「 !」
又是幾聲連貫的槍響,人影源源不斷的從我們身邊閃過去,迅速擋在了車站外的民眾前頭。
我實在沒有想到,車站里不僅有武警守衛,還有不少作戰軍隊的士兵,手中配備的武器,也明顯比我之前看到的要先進得多——還好我剛才沒听胖子的餿點子去打武警的主意,否則我估計我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不過,這群士兵這一刻的行動讓我極其佩服,他們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擋在了在場民眾的前頭,而街道的另一面,數十名感染者已經瘋狂的沖殺了過來——看來雲頂路也不再安全了,這群感染者的行動速度實在太快,整個城市機會是在幾天之間、甚至一夜之間淪陷的。
這時候,一個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顯然是剛才組織大家上車的那個軍官的聲音。
「大家不要慌,站在軍人身後,慢慢退回車站內!不要慌,不要擠,我們當兵的,會拼盡一切保護你們的安全!」
躁動的人群稍稍平靜了一些。
他的喊話果然是奏效的。
在戰爭面前,軍人是普通民眾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感覺得到,身邊的人們依舊在顫抖,但是卻沒有一個人亂沖亂跑,車站外的人漸漸向車站大門內縮回去,而車站四周涌過來的士兵越來越多。我和胖子在人群中,一齊退入車站大門內,身後是一聲聲嘶吼,接連不斷的槍響。
我不知道這樣的短兵相接會死多少人,又是否能徹底打垮這一群感染者,我只知道,我們在退回車站內的時候,沒有一個感染者沖過了軍人組成的防線。
大約五六分鐘,車站入口,士兵們組成了一道人牆,外頭依舊是聲聲槍響,慘呼連連,我知道這不僅僅是感染者的叫聲,更多的是士兵們的聲音。
我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如果有可能,我願意沖出去和他們同仇敵愾,可是,這一切似乎並不現實。
我看見,停車場那邊,已經有幾輛車率先發車,從車站的另一個方向離開。
那名組織民眾乘車的軍官再次開口,大聲說︰「大家注意,情況緊急,現在臨時取消憑證上車和體檢!所有人,想離開的,全都找到各自的車次地點排好隊!班車裝不下的,我們用軍車載你們走!軍車裝不下,我們用運物資的貨車載你們,只要你們不嫌憋屈,不嫌地方小!今天我趙成義,必然要保證你們的安全,把你們全部送出去!」
「等等!」我依稀听見有人在大喊,「老趙,不行,用軍車的話……」
「沒有什麼不行的!情況緊急,咱們看樣子是走不了了,讓他們走,我們跟這群畜生死磕到底!」
那名叫趙成義的軍官再次高喊︰「大家排好隊!別走錯了隊伍,把你們載去了別的城市,咱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他的嗓音越來越嘶啞,我心里有些發酸,但這個時候,胖子卻伸手捅了捅我,說︰「運氣不錯,咱們能走了。」
我暗暗嘆了口氣,問他︰「你去哪里?」
「廣州啊,」他說,「咱們同行。」
我默然點了點頭。
這時候,胖子朱銘忽然把頭一揚,看著天空,說︰「你瞧瞧,你瞧瞧,這麼多人,這要是來個會飛的,可就慘了,就算打下來,那血一濺開,這群人,有多少要感染的?呵呵,我看著政府還真是不靠譜。」
我無話可說,的確,這麼多人,安全系數其實很低,隨便一個感染者都將成為人肉炸彈,一「炸」便可以消滅一大片。
現在那位趙姓軍官臨時取消了憑證上車和體檢,雖然能保證大部分人在第一時間離開,但實際上,危險系數也無形中增大了。
萬一人群中,真的混雜著感染者呢?
我心里越發的不安起來。
隊伍開始向前行動,去廣州和外省的兩條隊伍最長,我們前頭已經有四輛班車離開,我實在沒想到小小的雲頂長途汽車站能容納下那麼多班車。
到我和朱銘的時候,已經沒有班車可用了,傍晚出去的車也還沒有回來,于是官兵們弄來了一輛軍車,讓我們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