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肆無忌憚,我蹙眉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慢悠悠的抬起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好了,既然都到這一步了,我也不瞞著你了,我是反抗組織的人。」
「果然……」我咬牙瞪著他。
這個時候,我才正式開始打量這家伙,這家伙渾身就像是個肉球,一笑起來似乎每一塊肥肉都在抖動,臉圓圓的,眼楮小,鼻子也小,只有嘴的大小還算正常,但卻由于肉多,無關快要擠成一團了,光是看這幅樣子,只會讓我想起日本的那些「死宅一族」,而且是極其猥瑣的類型。
可偏偏他並不是,非但不是,他還十分厲害,手腕一翻,便可要了人的姓名。
他雖然渾身都是肥肉,手指卻又細又長,而且他的雙臂似乎也比常人的長一些,這一點引起了我的注意。
或許是見我盯著他的手看了很久,並不說話,他忽然又開口說︰「我的能力是猿臂,協同率21%,據說濃縮液在我體內與身體各器官組織越是和諧,我的手臂就會越發長長,估計最後會跟猿猴似的,哈哈哈!」
原來如此。
看來這個所謂的濃縮液是反抗組織的專利了,而且每個人都可以用量化數據來反應濃縮液的作用大小。
不知道我的協同率,又或者說同步率是多少,我估計應該特別低吧,否則我又怎麼會備受折磨,備受煎熬?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別管我是什麼身份,這會兒咱們還不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麼?」那胖子繼續嬉皮笑臉,說,「你瞧瞧你,你身上一定也注射了濃縮液吧,可是我卻沒見過你,讓我猜猜……」他一邊走一邊說,「你就是那個被林菀注射了‘野獸溶液’那個倒霉小子吧?」
「你……」我驚訝而憤怒。
「別著急。」他卻依然笑著,說,「你那點兒英勇事跡整個反抗組織可有不少人知道,你可知道,現在無論是教會,還是反抗組織,可都在找你,你可真是炙手可熱啊!」
我沒有說話,這時候我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也難怪我現在的處境如此糟糕了。
胖子繼續說︰「不過,現在整個城市都混亂了,戰爭很快就會全面打響,到時候,他們估計會慢慢遺忘你的,所以你不用害怕……當務之急,還是咱們該怎麼辦,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咳……」
我嘆了口氣,說︰「還能怎麼辦,回城里去,說不準還能趕上其他地方的車。」
胖子撅了撅嘴,說︰「說的也有道理。」
我依然有些疑惑,警覺地看著胖子,問︰「你不是反抗組織的成員麼?你去廣州干什麼?」
「我?哈哈……哈哈哈,這就不能告訴你了。」胖子朱銘又開始嬉皮笑臉的打哈哈,讓我很想揍他一頓,不過估計我是打不過他的。
我們在陽光下、冷風中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很佩服自己能盯著那一浪接著一浪的燥熱感走那麼遠。我的衣服被汗水浸濕,繼而又被冷風吹干,接著再次被汗水浸濕,周而復始,連肩上、袖子上的血跡似乎都已經被沖淡了,雖然我不知道背後那一大片鮮血怎麼樣了。
這時候,我們終于離開了空曠寂靜的高速公路,讓我感到疑惑而不安的是,這一路下來,我始終沒有看見高速公路上有一輛車經過。
也沒有看見有任何與我們一樣的行人。
進城的高速路收費站似乎已經癱瘓了,連路卡上頭「z市歡迎你」的字樣都已經七零八落。
僅僅是幾天的時間,仿佛一切都變了,變得極其陌生。
這一刻,我和朱銘都沒有再說話,我下意識的額瞥了一眼朱銘的臉龐,我發現這個嬉皮笑臉的家伙,這一刻也變得嚴肅起來。
前頭不過十幾分鐘,就是大學城的地段了。
來到這個地方,我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陣陣波瀾,難以平靜。
我想起了曾經的校園,校園里的一切,同時也想起了昨晚上我在這里嚎啕大哭的場景,更加難以忘懷的是王斌那血肉模糊的身體。
一切,真的來得太快了。
我和胖子經過一道路卡,路卡旁邊倒滿了尸體,有頭顱盡碎的感染者,也有殘缺不全的士兵,鮮血已經染紅了那路卡方圓數米的地方,沖天的腥臭令人窒息。
「看來末日提前來了啊。」胖子嘆了口氣,在那一堆尸體旁邊站了一會兒,忽然掏出一把槍來,遞給我,說,「你沒武器,防身用。」
我皺眉看了看,說︰「又是六四式。」
他說︰「改裝過的,不是小砸炮,放心,反抗組織的東西坑不了你。」
我沒說話,半信半疑的收好了那把槍︰「用法和普通六四式一樣麼?」
「一樣。」胖子點了點頭。
我們繼續往前走,胖子也不避諱我,拿出一部手機來,開始打電話,打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說︰「完了,跟總部失聯了,天不管地不收了……」
那個時候,我剛好再次走過了學校大門處,我不願意多看這里一眼,故意岔開話題,對胖子說︰「這城市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通訊系統應該也基本上沒救了吧?」
「不一樣的,反抗組織有自己專門的聯絡線,失聯的話只有一種可能……」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忽然露出有些恐懼的表情來,說,「被人抄了老窩了……」
「那現在你準備去哪兒?」我心里也有些不安,一邊走一邊問。
他卻以搖頭來回應我,過了一會兒,又說︰「你就沒什麼人可以聯系麼?林菀?還有……」
「我手機已經沒電了,聯系不上她。」我回答。
「咳,該死……」胖子想了想,又說,「得,死馬當活馬醫,我再聯系幾個人吧,對了,咱們倆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可別自己跑了。」
我有些奇怪,他似乎已經重復了好幾句這樣的話了,他伸手那麼好,我在他身邊說不定對于他來說還是個累贅呢,他干嘛這麼擔心我逃走?越想我越覺得有點不對。
但是,無奈的是,這個時候我是根本離不開他的。
很快,第二個路卡出現在我們面前。
這就是當初我煽動那群村民沖路障的地方。
如今,這里也已經成為一片人間地獄。這片路卡比剛才看見的那一處尸體更多,更加慘烈。
這里的尸體一層疊著一層,似乎有剛倒下不久的新尸,血跡未干,也有已經死了一段時間的陳尸,泛著腐臭的氣息,臉色早已變灰。
唯一相同的是,這些尸體,全都殘缺不全。
這時候,我看見草叢里有人在動,不由得走上前去,卻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男人掙扎著向我們爬來,在看見我們的剎那,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用盡渾身力氣伸出手臂,我甚至有些擔心他會突然痙攣抽搐起來。我暗暗動了惻隱之心,剛要上前去扶他一把,胖子卻伸手阻攔,厲聲喝止說︰「你干什麼?!不要命了?」
我愣住了,喃喃說︰「他需要……」
「你救不了他。」朱銘冷冷說,「而且,你知道他是感染者還是人類?」
「救我,救救我……我是……廣州軍區過來的,我……救我……」那人掙扎著說。
「救你的最好辦法就是結束你的痛苦。」胖子冷冷看著那人。
那人滿是鮮血的臉上先是露出訝異錯愕的表情,接著,忽然像是釋然了似的,翕動著雙唇,喃喃道︰「那……給我一顆子彈。」
「交給你了。」朱銘忽然拍了怕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