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街變得一片死寂,除了我們幾個的腳步聲因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我走了幾步之後,終于忍不住要撲倒下去,胖子朱銘伸手攙扶著我,我的手臂搭在他身上,被燙傷的地方依舊火辣辣的疼。
我咬著牙,一步步的往前挪。
「我說……」這個時候,朱銘貧嘴的毛病再次暴露無遺,「我說林菀,你這種新藥也太不靠譜了,只考慮體能和攻擊力,沒考慮到抗打擊力啊,你瞧瞧這給燒的。」
「17種叢林野獸合成這種藥,現在已經是極限了,而且,似乎沒有什麼動物對火焰有完美的抵抗力。」林菀一本正經地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哪一種藥劑,哪一種武器是能讓一個人天下無敵的。」
「呵呵……我就是說說。」朱銘說,「話說……老宋不是還有犀牛皮的能力麼?你咋不給這藥也加上一點,至少耐摔。」
「對肌肉組織的強化肯定要觸及對表皮功能的改變,犀牛和那些肉食動物的生理結構不同,我不感冒這個險,宋毅本生身體強壯,無需對肌肉進行進一步強化,所以才給他注射加強抗打擊力的濃縮液,而我這種藥,主要是針對身體素質最為一般的普通人設計的。」
「得,反正我听不懂。」朱銘一面扶著我往前走,一面嬉皮笑臉地說。
「真是看不出來,原來你研究的時候這麼謹慎。」一邊的墨歌背著槍,沒好氣地說。
林菀沒有答話。
我們向天佑路的盡頭走去,夕陽就在我們面前落下,艷紅化作一片深藍,漸漸的轉向深黑。
四周越是模糊不清,越是黑暗靜謐,就越讓人感到緊張。
地面上的尸體越來越少,不過,這並不代表這里沒有發生過戰斗,相反,我覺得越是往道路盡頭走,那邊的戰斗越是激烈,穿過天佑路之後,那幾處寬闊的大道,應該是戰斗最為慘烈的地方。這里雖然沒有實體,但滿地都是鮮血和焦炭般的黑色,公交車站、路基、水泥牆面、報刊亭和路標小店的玻璃門窗,到處都是如此扎眼的色澤。
而當夜幕漸沉之時,這一切都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能聞到淡淡的焦臭氣味。
「戰場被清理了。」墨歌說,「看來正是休戰的時候……」
她環顧四周,又迅速命令︰「跟我來。」
我們幾個跟了上去,我覺得腿腳稍稍好了一些,于是對朱銘擺了擺手,自己直起身子來向前走去。這幾個人中,視力最好的是墨歌,接下來應該就是我了,起碼我的這雙眼楮,在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之後,還能勉強辨別出一些物體的顏色,這是我在注射濃縮液前所沒有的能力。
街道上見不到任何人,也沒有一點兒光,但轉過兩個拐角之後,我們忽然來到濱海的一條狹長公路上。
這里居然有路燈!
「這里……還有電?」我不禁驚道。
「z市有三個地方不歸金灣海港供電廠供電。」這回,胖子朱銘搶先答道,「一是北部山區里的軍營——據說那里存著什麼先進設備還是秘密武器,哈哈,那只是傳言……不過那個軍營前兩年已經廢棄了,軍隊也調走了;二是離島海岸城,那邊是這里的衛星城,而且……哈哈,也有別的原因……接下來就是這里了。」
「這條路……不是市區的免稅大樓麼?」我有些困惑,「我記得這里是個商場啊,麥當勞、星巴克、必勝客……往樓上走就是免稅服裝、名牌專營店什麼的……」
「你說的沒錯。」墨歌回答,「這里是免稅商場,但自從政府承認反抗組織為軍隊附屬防御組織之後,這里就是反抗軍的前哨基地。」
她頓了頓,一面向已經空無一人的商場里走去,一面說道︰「你難道沒有想過,一層足有數千平米的商場,為什麼會總共只有數百家店鋪存在?」
「店鋪經過……篩選?」我問。
「這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是,這個商場里,至少有三十處打不開的安全通道,那些其實根本不是樓道,而是反抗組織的前哨基地。我們,就呆在這棟樓的中間核心部位,一層中間這個看似裝飾的巨大原型立柱,就是我們基地的……」
這個時候,我們已經來到商場一層大廳之前的台階上,透過巨大的玻璃門,我依稀能看見商場之內的那一根「參天」立柱。
我記得這里舉辦過好幾次雕塑展覽或是車展,我還曾經來這里做過兼職義工,那個時候,所有的展品都是圍繞立柱擺放,當時,那些東西由這個立柱來襯托,還顯得氣勢恢宏,別有一番風味。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立柱之後,竟會藏著暗暗保衛這座城市的英雄們,想到這里,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或許,這個世界上本就有許許多多無名英雄,在人們不會知道的情況下,曾拯救了城市、拯救了國家、拯救了……世界。
而我們這份安逸的生活,卻往往只是表象而已。
唯有個中人,才明白繁華都市下的暗流涌動、雲詭波譎。
「呼……市政府建立一個免稅大樓,還特意為你們設計了基地……」我不禁開口道,「你們也真有面子……」
「呵呵?面子?免稅大樓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產物,這個世紀初翻新……要知道,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是反抗組織的前輩們和政府最親密的時候,那時候,反抗組織差點編入了正規軍編制。」胖子朱銘兩手抱在腦後,「不過,這都是陳年舊事了,總之啊,伴君如伴虎喲!」
「朱銘!說得夠多了!」這時,墨歌開口制止。
朱銘只是淡淡一笑。
我們幾個一起走上台階,來到玻璃門之前。
忽然,我听見玻璃門那邊傳來數聲槍支上膛的聲音。
黑暗中,似乎正有數名士兵守衛。
「反抗組織z市守備區第七小隊隊長墨歌,報道!」墨歌立刻敬了一個軍禮。
「反抗組織廣州生命堡壘守備區第一小隊,目前……兼任z市聯絡員朱銘,報道!」胖子也揮手敬禮,原本因為肥胖而略顯佝僂的身子,這會兒挺直屹立。
「反抗組織z市守備區第七小隊隊員阿萌,報道。」阿萌的聲音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三人自報家門之後,玻璃門依舊沒有開啟。
「還有兩位是誰。」那邊,有人開口問道。
「生命堡壘地下研究室研究員,林菀。」林菀平靜地說。
我听見,門那邊開始竊竊私語。
我不禁挪到了林菀身前,下意識地想要保護她,可她卻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說︰「算了,沒事的,我身上還有利用價值,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
「你呢!」又有人開口問道,我知道指的是我,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叫楚庭生。」
「楚庭生……」
「他是我的任務目標。」墨歌補充。
對面似乎弄清楚了狀況,我看見那個端著槍的身影,直立起來,朝我們走來,不一會兒,玻璃門打開,為首的那人向我們敬禮,確切的說,是向墨歌敬禮,之後,我們跟隨者那幾名士兵,與墨歌一起,向商場的右側走去。
我一開始以為我們會像那些美國大片里一樣,直接來到立柱前,按一個什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按鈕,然後一陣檢驗之後,原本完好的立柱忽然開一道幽深的門,我們走進去之後,別有洞天。但事實完全不是這樣,事實是,我跟著他們來到一處安全出口,那安全出口的門已經很久了,看似一道封死的普通鐵門,實際上卻是電子設備控制,為首的士兵與里頭的人聯絡之後,門後才傳來「嘀」的一聲,接著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將那道門拉開。
門後也並不恢宏,只是一條幽深的水泥走道,一直通往地下,似乎走了二十幾級台階之後,又開始環形而上——我知道,這回我們算是真正到了立柱里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