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出口正對太平間的走廊,廢棄的就桌椅、鐵條鋼管和一堆亂七八糟的醫療器材全部堆在通道口,把安全出口完全堵死,我真不知道當初醫院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我側臉望了一眼李進,李進半帶試探地問道︰「炸?」
「炸!沒時間了!」我掏出懷里的手雷。
與此同時,尸體堵塞的樓道已經被沖出了缺口,兩名感染者窮凶極惡地吼叫著,幾乎四肢著地從地下室的另一側沖了過來。
李進背身擋在我後頭,連開兩槍。
我知道他的子彈也快被打光了。
側臉望去,那兩名感染者伏地抽搐,仿佛痛苦異常。
我沒有選擇結果他們,現在不能再浪費子彈了,而是直接觸發引爆裝置,將手雷扔向安全出口前的那一堆破銅爛鐵之間。
「趴!」手雷飛月兌的片刻,我大喊一聲,翻身撲倒在地。
我不知道李進是否也來得及臥倒,但我早已管不了那麼多。
「轟」
一聲巨響,我只覺得一股氣浪從我頭上奔涌而過,瞬間,一堆雜物與爆炸的碎片一並跌落在我的周圍。
亂流甫定,我急忙翻身而起,這時,李進就在我身旁數米之外,單手撐地緩緩起身,而不遠處的兩名感染者似乎也緩過勁來了,再次嘶叫著起立,口中「殺」聲陣陣,顯然早已發怒了。
更要命的是,樓道口,又有感染者俯身沖刺而下。
「沒時間了!走!」
安全出口外以透進一隅光明,那厚重的鐵門已然開裂變形,兩個人同時通過毫無壓力,我急忙拉住李進,朝那安全出口處狂奔而去。
我們幾乎拿出了運動員跨欄的姿勢,同時躍出門外,樓道的窗戶口影影綽綽,外頭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正虎視眈眈,緩緩蠕動。但我們早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出去便是住院大樓外的停車場,那里怎麼說也比這逼仄的空間寬敞許多,越是寬敞的地方,對我們就越是有利。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飛身上樓,眼看就要到地上一樓的樓道口了,道路也變得寬敞起來。
生的希望就在前方!
往往在這個時候,欣喜、興奮與緊張交織,人最容易心智混亂,也最容易忽略近在咫尺的危險。
我當時並沒有看見,安全出口外,樓道靠近正門廣場的地方,有一個用作值班室的隔間,那個隔間亦是緊閉,大概平時是用作防止有人偷竊疑惑偷偷從地下室溜走所用。
就在我們跑過那隔間的剎那。
「啪!喀拉!」只听一聲裂響。
「啊……呃……」我身旁的李進,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與此同時,我只感覺一股溫熱粘稠的液體噴濺在我的臉頰上,我本能的向旁邊一側,整個人跌靠在牆上。
我看見,那值班室的門上,一根白森森的骨劍,竟直直的從緊閉的木門中穿刺而出,正中李進的肩膀,將他死死釘住。
骨劍!難道是……難道這房間里……
「嘶……走,你走!」李進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推了我一把,他此刻半邊臉頰已被鮮血染紅,原本斯文清秀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猙獰。
「快走!」他嘶啞著嗓子對我大喊,那時候我已經舉起了槍,但卻根本沒辦法攻擊。我這把特制手槍的彈頭威力很大,遇見阻力便會發生小範圍爆破,李進整個人被死死釘在木門之上,我若朝木門開槍,非但沒辦法穿射木門擊中那里頭的感染者,更可能直接把李進炸死!
我救不了他。
「走啊!」他抬起腳狠狠踹了我一腳,我整個人從最後幾節樓梯上跌下去,摔倒在一層的出口處。
我趕緊站起身來,向再次跑上去救援,可這個時候,只听見那木門再次發出一陣震裂響動,破碎的木屑頓時朝我飛散而來,而被釘在門板上的李進,也在這一刻被狠狠拖入了隔間之中。樓道口,一群聞腥逐臭的感染者連滾帶爬地沖刺而下,我連開數槍,直到打空了彈夾,卻僅僅殺死了三四名感染者而已,那些受傷卻依舊能動彈的家伙,不斷涌入那並不太大的隔間之內。
我听見了李進的慘叫聲。
但我救不了他,我沖不進去,我留在這里甚至沒有任何意義。
我大叫起來,轉身朝外頭跑去,我剛剛沖刺到停車場上之時,背後的出口處發出一聲劇烈的炸響。
揮灑的鮮血、飛落的斷肢,殘破的玻璃、木門與牆壁碎片,一並由出口處涌出,雖然那涌動的氣浪不足以波及到我,但我還是跌坐在了地上,瞪大雙眼,驚恐的盯著那出口處的一切。
塵埃落下,一瞬間,樓道已經變得寂靜無比。
那爆炸,似乎已經吞噬了樓道里的一切。
死了麼?
李進引爆了炸彈,和那幫家伙同歸于盡了麼?
我顫抖著站起來,想要返回那樓道里頭去,可我還沒走幾步,樓道里傳來數聲怪叫。
一群感染者開始向被炸彈炸得變形的門擠過來,像是蟄伏已久的野獸,嗜殺的性子在這一刻再次爆發而出,他們的速度仿佛比之前還要快許多倍。
我手里只剩下最後一個彈夾。
我裝上彈夾,且戰且退。
這個時候,唯一支撐我的信念只有「活下去」。
沒多久,我已經退到了停車場的另一側,醫院的門診樓附近,這邊與教堂毗鄰,從這里可以繞到教堂後頭去,我不知道那邊是否算是一條生路。這一刻,我身上已經帶著不止一處抓傷,如果不是濃縮液和抗體的作用,恐怕我早已經感染病變。
我閃身強行擠進了開啟一半的門診樓側門,把身邊所能看見的所有雜物堵在了未關緊的門前。
頓時,那一條只勉強夠一人側身進出的門縫也被我堵上了,我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終于,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型號通訊裝置並沒有摔壞,我打開照明設備,面前出現的,卻又是一條悠長的走廊。
這里簡直就如同迷宮一般,陰沉、幽暗、曲折、深邃而扭曲,似乎無論走到哪里,都難以看清前路會有什麼東西正在等待。
我咬緊牙關,一步步艱難前行。
這個時候,我的腳腕已經扭傷,左邊大腿外側也被感染者抓出數道血痕,手槍里頂多還剩下五六發子彈,若是再遇上一群敵人圍堵,恐怕,我是再也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這一刻,我只求能找到從教堂附近進入中央堡壘的隊友們,他們或許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我身後的鐵門不斷發出劇烈撞響,那些感染者顯然不依不饒。
我加快了前行的腳步,迅速繞過黑暗的門診樓走廊,來到門診樓正門之前,這里似乎發生過激戰,大門早已破損不堪,我跨過幾具橫倒的尸體——這些尸體死亡已經不止一天了,也並不是反抗組織的士兵,想來是政府軍——終于,我繞到了教堂後的獨立祈禱室附近。
祈禱室里有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因此我絲毫不敢逗留,三步並作兩步繞過教堂後方的院落。
就在通往前院的回廊外側,我終于看見了自己的隊友。
然而,卻並不是活著的隊友。
外側回廊的石牆之下,倒著兩名士兵,我並不認識他們——就算曾經認識,現在,我也分辨不出他們的尸體了——但從服裝上判斷,他們應該就是反抗組織的成員。
那兩名士兵是一男一女,男子斜靠在石牆之下,頭部已只剩下一半,碎裂的顱骨、腦組織與鮮血混合一起,淌落而下,浸透了半邊戰衣,他手中還抱著一把微型沖鋒槍,顯然臨死前依舊在做著最後抗爭。而那女人,身子已經分成了好幾截,顯然是被拉扯分尸的。
一個本該最愛美的年輕女孩,此刻面目卻扭曲猙獰,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