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整個人被放到床榻上，甚至看到那只戴著碧綠扳指的手替她除去繡鞋，她才回神，猛地抬頭看他。
「呵。」穆天胤瞧她反應如此劇烈，低笑出聲。
月瀾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瀾兒……」穆天胤站起身，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他俯身，兩人靠得極近，她半坐在床榻邊，垂著眼盯著穆天胤的胸膛，腦海里驚濤駭浪，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的鼻息隨著這一聲深情款款的喚聲拂在臉上。
溫熱的，卻也讓人想逃離。
這跟她預期的，絕對是一個天一個地。
「王、王爺！」
一把抓住了穆天胤的手，月瀾覺得自己現在肝顫兒，「你這是做什麼？」
「瀾兒真的不懂？」
穆天胤的聲音更輕了，鼻音卻帶著若有若無的悶笑。
月瀾裝傻，「不懂。」頭左右快速搖動，順勢月兌離了他的掌控，眼珠尷尬的四處亂瞄，他發什麼神經，先前明明一副那麼嫌棄她的表情，現在這是要鬧哪樣啊？
「瀾兒，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穆天胤漆黑的眸仁黯淡下來，朝前走了一步，神情落寞，眼楮卻是直勾勾地睨著她。
月瀾被他看得越發不自在。
「你說什麼呢？我怪你什麼？」邊說著，身子卻是小幅度向後退。
她的動作雖輕，卻還是引起了穆天胤的注意，眼底流光低落，流淌著哀傷，「果然，瀾兒你還在怪我。」
他朝前俯身半寸，單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攥在掌心，細細摩挲。
另一只手卻是再次抬起了她的下巴，修長如玉的指尖勾著她的下頜，墨瞳在她毀掉的半面容顏上徘徊，指月復輕柔地滑過，「還疼嗎？」
月瀾眉峰微擰，順著他的視線一想，了然。
這是內疚了？
嘖，可惜太晚了。
心里驚起驚濤駭浪，臉上卻不露聲色，嘴角勾著半真半假的笑︰「當然不疼了……」
「瀾兒。」穆天胤看到她笑，剛想松一口氣，就听她繼續道。
「疼了這麼久，早就麻木了不是？」
「……」
穆天胤剛亮起來的眸光瞬間黯淡下來，撫著月瀾臉頰的手僵在了原地。
掌心下的觸感並不好，他不清楚當初她到底中了什麼毒才會把臉毀成這幅模樣，可就是這樣的臉，曾經覺得恐怖至極，此時看去，卻覺得也並不是那麼丑，燭光縈繞出一種朦朧的氛圍，反而比那些五官精致、濃妝艷抹的歌姬要順眼許多。
「瀾兒放心，我會替你找最好的大夫的。」
「哦？」月瀾眉峰一勾，笑了，「王爺今日可真是……不同呢。」
低低的笑，酥軟清冷，卻噙著譏諷。「是不是看到我這腿殘了，怕我想不開？」
「是我的錯。」
穆天胤長嘆一聲，伸手把她攬入懷中，「我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麼多，犧牲了這麼多。」
「不知道？」月瀾在心底哼了哼，秦月瀾為他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他吩咐的？哦，也是，只是出了那些他不知道的罷了。「王爺，這是內疚了？如果是的話，那大可不必，畢竟當初是秦月瀾心甘情願不是？」
「嗯？」穆天胤被她這話嗆了一下，隨即想到她應該還在生氣。
輕笑一聲，松開她，捏了捏她另一半姣好的面容，「瀾兒別氣了，本王會彌補你的。」
「這樣啊，那……王爺先算算以前的賬吧。」
月瀾伸手一推，穆天胤向後退了一步，跌坐在床榻上，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算賬？」
瞧他這模樣，她就知道他定然是忘了。
或者，他只是有意包庇那個女人？
眼底眯起一道妖嬈的寒光，她傾身上前，涼唇勾著，譏諷的笑明明帶著嘲弄，卻被長挑的鳳眸一勾，魅惑妖嬈。穆天胤被她眼底瀲灩的流光一激，神情恍惚，不明白她此刻看起來為何這麼不同？明明嘴角噙著的怒意，偏偏眼角卻含著最蠱惑的風情，兩種截然的矛盾的表情同時出現在她的臉上。
穆天胤一時間呆愣在原地。
「王爺似乎忘了，當日萱王妃是怎麼對我的吧？」
他既然忘了，那她不介意再幫他想起。
「嗯？」
萱王妃？
穆天胤一怔，半晌才回過神，「她怎麼了？」
「你說呢？」雙手撐在身後的床榻上，盡量直起身，月瀾眉峰微隆，「還是王爺要告訴我，這麼久了當日的事情你還沒查探清楚？」
穆天胤瞧著她重新恢復面無表情的臉，以及嘴角始終沒有散去的譏諷，才悠悠想起，「瀾兒是說那件事啊。」他捏了捏她的臉，輕笑一聲︰「我還當是什麼事呢，就是萱兒陷害你那件事？我已經查清楚了，也懲罰過她了。瀾兒就不要氣了。」另一只手不輕不重地攬在月瀾腰上，神情無所謂，顯然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哦？」月瀾眼底的冷意更濃，「那麼，王爺是怎麼懲罰她的？」
「閉門思過一個月。」
穆天胤的視線落在她另半邊姣好的臉上，繼續解釋道︰「萱兒說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想想跟你開個玩笑。」
「玩笑？」月瀾冷哼一聲，「她這個玩笑可是想要了別人的命！這還是玩笑嗎？」
「瀾兒這不是沒事嗎？」穆天胤語氣依然散漫。
「……」月瀾沉默下來。
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半晌，才輕笑一聲，幽幽道︰「的確是沒什麼。」
「還是瀾兒通情達理。」穆天胤看她不再生氣，松了一口氣，長臂一攬，翻身直接壓在了她的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倒是溫和的，只是，月瀾望進他眸底深處，卻並未看到迷戀，只有幽深的黑。心底譏諷的一笑，果然啊……
「王爺……」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把玩著穆天胤胸前的衣襟，「你這是做什麼呢？」
「呵呵。」穆天胤戲謔的笑了一聲，指月復模著她姣好的半面容顏，反問道︰「瀾兒覺的呢？」
「瀾兒才不知道。」
月瀾嗔笑了一聲，同時「嬌羞」地垂下眼，臉側到一旁，卻恰好偏偏遮住了完好無損的半邊臉，露出鬼魅般猙獰的另半邊。
「……」
壓在身上的身體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