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頭暈暈的,放下酒杯,徑自去洗手間。
正解腰帶的時候,大春子嘴里歪叼著煙推門走了進來,並排站在秦非身邊。
兩人相視一眼沒說話,然後解褲子特有默契地一起放-尿,嘩嘩聲傳來,秦非恍惚間好似回到了中學時候每日與大春子廝混的那段日子,有多久沒跟這小子比比誰尿得遠了。
「你跟賀崢怎麼回事?」秦非邊系腰帶邊問道。
「一年前在一個酒局踫上了,聊了兩句,我現對他早沒感覺了,然後就偶爾通個電話啥的。」大春子聳聳肩,提上褲子後就抬手去夾嘴邊的煙。
秦非嫌棄地皺眉︰「你他媽好歹洗洗手,不怕抽一嘴尿味兒!」
「操,窮講究!」大春子拿手在褲子上抹了兩把,繼續抽煙,吐出一口煙圈,感悟人生一般地說道,「時間真他媽的是個好東西,能沖淡一切,以前我以為再見到賀崢肯定二話不說先上去抽丫兩嘴巴,是真見面兒了,我卻能跟他喝酒劃拳談股票,還能繼續做朋友,操了,都他媽是男人,有什麼矯情的!」
「所以你就轉性了?改成喜歡女的了?還準備結婚?」秦非擦干手,從大春子的上衣兜里掏出一盒萬寶路,抽出一根點上,倆人也不準備出去,就靠在洗手台邊上抽煙。
「那倒沒有,女人還是他媽麻煩!老子嫌煩。」
「那就是政治婚姻?」
大春子撇嘴,「我老子進gwy了,再換屆時就進常委,你說我還能咋辦?」
秦非吸了一口煙,沒說話,大春子的「命運」他早就知道,結婚是早晚的事兒,他爸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玩上好幾年已經是奇跡了。
「哦,對了,」大春子拍了下腦袋,「有一事兒我得問你。」
「有屁就放!」
「你跟江寧徹底掰了吧?」
秦非掐著煙的手指抖了一下,「啊……都他媽驢年馬月的陳年舊賬了,你還提他干嘛!」
大春子盯著秦非看了半天,呵呵一笑,「那就好!」
「操」秦非隨口應一句,等了一會兒見大春子後面沒話了,就輕咳一聲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大春子彈了彈煙灰,「我結婚請他當的主持,我還怕你介意不來參加婚禮呢。」
「哦,哪能啊,你結婚,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到場。」
「少他媽貧。」大春子沒再多說,繼續抽煙。
秦非直覺大春子有話沒說,而且是關于江寧的事。
雖然他的內心無法抑制地想問問大春子,江寧現在怎麼樣了,怎麼跑去做婚慶主持了?他難以想象江寧那麼清冷的人,要怎樣站在台上主持婚禮!那是完全不搭的場景啊!
但他又不願開口,說好了放下的,江寧的事與他還有什麼關系?!別說婚慶主持了,就算去當流浪漢,那也是人家江寧的生活,與他早就無關了!
大春子的煙抽完了,拍拍秦非的肩,「走吧。」
秦非這才從愣怔中回過神來,按滅手中的煙,跟著大春子走了出去。
繼續喝酒,一群瘋狂的人似乎要將所有的理智都淪陷在酒杯之中。
差不多已經是後半夜時,眾人喝得東倒西歪,有些人張羅著散場,陸續有人叫車離開。
賀崢也喝高了,從兜里掏手機撥電話,按了半天才撥出去,連屏幕都看不清楚了。
大春子更是醉得不省人事,嘴里亂七八糟的說話都不成句了。
反倒是秦非沒醉,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大春子的酒百分之八十是賀崢灌的,這倆人真的過去了嗎?或許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最清楚。
大春子先被人接走,大家該散的也都散了。
秦非出來的時候看到賀崢還坐在馬路牙子上沒走,就走上前去打了個招呼︰「還不走?」
賀崢抬頭看了他一眼,口齒不清地說︰「等人來接。」
「哦。」秦非把手插-進褲兜,「那麼,回見了。」
他正想離開,賀崢沖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秦總,您竟然回來了,都走三年了,干嘛還要回來?折磨人一次還不夠,您這是有多大的仇,又跑回來繼續折磨他!」
秦非頓時愣住了,低頭看著醉醺醺的賀崢,這人看上去已經醉了,說出的話和臉上的笑又不像是醉鬼。
忽然,一道亮光迎面而來,正照在秦非的臉上,秦非皺起眉抬頭,迎上急停在面前的一輛奧迪車。
車燈熄滅,車里走下一人。
清瘦、高挑的身形,戴著一頂大大的棒球帽,帽檐的陰影下露出的是一張白皙精致卻毫無表情的面孔。
一瞬間,秦非仿佛窒息了一般,定定地看著來人。
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見到江寧。
江寧那清冷得沒有半點溫度的目光在秦非的臉上一掃而過,仿佛看路人一般,沒有半秒種停留便將目光挪開,落到坐在馬路牙子的賀崢身上。
江寧大步走到賀崢面前,伸手拉起賀崢的胳膊,托著賀崢往車邊走。
賀崢歪歪扭扭地站起來,在江寧的扶持下,兩人從秦非的面前走過。
秦非听到賀崢的嘴里不清不楚地說著「你來了」之類的話。
兩人上了車,沒有停留,車子很快開走了,自始至終,江寧沒有看秦非第二眼。
秦非像個雕像一樣杵在原地,許久許久,腦海里都是一片空白。
那個人——是江寧,沒錯,是江寧,熟悉且陌生的江寧。
不對,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在秦非的意識里,就算他和江寧再見面,那也是自己女王一般地擺出高冷姿態不再理會江寧!而不該是江寧對他視而不見!!
秦非慢慢地回過神來,覺得剛才的那一幕真是操-蛋!
他搖搖頭,手插在褲兜里往回自己所住的酒店方向步行,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味兒,這深更半夜的江寧跑來接賀崢算是怎麼回事?
忽的,他又想起跟大春子在洗手間里抽煙,大春子提到江寧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腦海里一個荒謬的念頭油然而生——難道江寧跟賀崢搞在一起了?
操!秦非忍不住想罵人,這也不是沒有能,賀崢是江寧的校友學長,當初江寧認識賀崢時就充滿崇拜,後來去電視台實習也都是賀崢幫忙的。
想到這件事的能性以後,秦非現這一晚上過得更加操-蛋了。
肖瑾不是說江寧過得很慘嗎?看他剛才那樣,分明張狂得很!
回到酒店以後,秦非越想越不爽,第二天下午就給大春子打電話。
大春子宿醉剛醒,拿著電話迷迷糊糊地說︰「愛妃呀,朕還沒起床呢,你得體諒朕的龍體啊!」
秦非罵道︰「丫明天就結婚了,有點新郎官兒的樣行不?就你這德性怎麼入洞房?」
大春子嘿嘿地笑︰「要不你替朕入洞房得了。」
「滾蛋!我在你家樓下的咖啡廳等你,給你五分鐘,趕緊洗臉下樓。」
「操,五分鐘不夠,十分鐘吧,朕還得蹲個坑。」
「……」
十分鐘後,大春子穿著一件特*的橫條t恤出現在咖啡廳里。
秦非瞥他一眼︰「你行不行啊?哪個新郎官是你這狀態?」
「你如果結婚,沒準兒還不如我呢!」大春子招手點了一杯檸檬水。
秦非鄙視道︰「檸檬水……丫有了吧,奉子成婚。」
「滾!」
倆人貧了一會兒,秦非想盡快步入正題,就有些猶豫地說︰「跟我說說,你怎麼跟……跟江寧踫到一起了?」
大春子了︰「喲,這會兒想起來問了,不是丫昨晚上裝的那逼樣了。」他學著秦非的語氣說,「都驢年馬月的陳年舊賬,還提他干嘛!」
「你煩不煩,有完沒完,趕緊的!」秦非瞪他一眼。
大春子收起那股子貧勁兒,喝了口水說︰「他現在跟賀崢混。」
秦非的心里咯 一下,什麼叫跟賀崢混!靠!
大春子翹起二郎腿,慢悠悠地道︰「那小子不是退學了嗎,消沉過一陣兒,後來踫上賀崢了,賀崢一直挺欣賞他,就讓他繼續回電視台工作,現在那小子在體育台當主播呢,好像主持一個午夜足球解說啥的吧,基本沒人看的那種節目,反正是跟著賀崢干呢。」
「哦。」秦非愣了一會兒,他的思維還停留在「消沉過一陣兒」上,他又想起之前肖瑾說的江寧進過精神病院的那些話,心里說不上來的難受。
「那什麼他怎麼消沉了?」終于還是不甘心地問道。
大春子哼了一聲︰「丫總算良心現知道問問了。」
秦非微垂下頭,沒說話。
大春子瞧著秦非,嘆道︰「你突然消失,那小子瘋了似的到處找你,你哥那、我這兒、還有所有跟你關系近點的人,他全都跑遍了打听你。別人那不說,單我這里,他一天就來三次,那會兒我還覺得他把你給坑了,只要他一出現我就罵他,什麼難听罵什麼,他也不吭聲,我罵啥他都接著,後來我都罵的膩味了,他還往我這跑,就為了問你的行蹤。你剛走的時候我還挺埋怨你,連我都不通知你還是哥們嗎,後來我才想明白,得虧你沒告訴我,你如果告訴我你的去向,我還真扛不住那小子的軸勁兒,一準兒老早就招了。」
秦非听得心里堵得慌,一口接一口喝咖啡,特別濃的黑咖啡,不加糖的那種,是喝進嘴里卻感覺不到一點苦味兒。
大春子又說︰「那小子找你找得快成瘋子了,真的精神不正常了,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成神經病了,我那時也覺得這人完蛋了,絕壁廢了,後來听說他爸到處找心理醫生給他看病,再有名的心理醫生到他那都不管用,越治越嚴重。再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自己跑精神病院去住了半年,再出來以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秦非猛地抬頭看他︰「變成什麼樣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人家從精神病院出來以後就好了,還真成正常人了,再也沒來找我們打听過你,也不像之前那樣瘋消沉,還進了電視台當主播,就跟重獲新生似的!」
大春子說完這些,看向秦非,目光微暗︰「你真夠狠的,說走就走一點都不留戀。我當初恨賀崢恨成那樣也狠不下心來這麼折磨人,但你把江寧折磨得跟死過一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