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允然也跟著謝了恩,看著她低垂著的眸里,一絲神情也無,跟湖水一樣冰冷,喉結滾了滾,心髒似被什麼東西,一口一口咬著。
他已年過二十,放在十六歲便成婚的鳳國,算得上是大齡青年了。但他從小被母狼哺育,後又跟著方丈在終南山學習,見過的女子屈指可數,更不懂男女之事。平常像他這般二十歲的成年人,早已妻妾成群,他還是一個未經人事,不懂情(隱藏)事的白丁。
因此這樣的感受,他從未有過,尤為陌生。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茫然地望著她。
雲羅公主大婚,皇帝賜公主府一座,良田千畝,財帛無數,作為公主的陪嫁。
鑼鼓喧天,絲竹亂耳,听在她的耳里,卻沒有半點喜悅的氣息。有人遞上大紅繡球,一會兒,她便看那到一只粗糲大手,握上了繡球的另外一端。
這是一只武將的手,與文人雅士們修長如潔玉的手指不同,長而有力,寬而厚重,因長期握劍拿槍,磨出了厚重粗糲的繭。
昏昏沉沉,隨著司儀的高唱,一一拜過,听到司儀高唱︰「送入洞房——」
那只大手,蓋在她的手上,小心翼翼地牽引著她。
雲羅這才發現,他的手心里,已緊張地濕了汗,正在微微發抖。
他小心翼翼將她引入新房之內,在跨過門檻之時,雲羅听見謝允然低沉地說︰「小心。」
她的心中,愈發地煩躁陰郁。
在新床上坐好,作為新郎,應該出去和那些賓客歡聚。新郎卻在房內猶豫地躊躇,似終于下定了決心,邁步向她走來。
透過頭帕,看到那人黑色的靴子,大紅繡如意紋的喜衣,素色的中褲扎在黑面兒靴中,顯得尤為精神干練。謝允然向她跟前走來了幾步,又猶豫地停住。
低沉的聲音,帶著溫柔︰「公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配不上公主。嫁給我,是委屈了公主。」
他黧黑的臉頰低垂著,映著紅燭,依稀可見耳根的紅暈。
他望了眼少女,又飛快低下頭︰「但有一事,我一定要告訴公主……」
正說到途中,忽然有小廝來催,喚駙馬爺快些去前廳宴會賓客,謝允然戀戀不舍地望了眼雲羅,跟著去了。
待子時時分,謝允然再次推開新房,雲羅已經自行掀開了蓋頭,華貴的鳳冠被她取來放在床頭,端坐在床上,冷冷地望著他。
他忘了眼委頓在地鮮紅繡帕,心頭不知為何,有點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謝允然進了屋,卻沒有靠近雲羅,他側頭看著燃燒的喜燭。
「兩年前,我們見過一面,公主可還記得我?」
想起那次的相遇,單純的他,不由地咧開嘴微笑,白牙亮眼刺目。
雲羅淡淡道︰「抱歉,本宮對謝駙馬並無印象。」
盡管早知答案如此,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失落。他小心翼翼地從衣襟里掏出一方繡帕來,那方繡帕,看得出已經洗過多遍,雖然干淨,卻有些舊了。
「這是當日公主遺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