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屋檐下的白蘭芷不知道是第一次抬起手去接那從夜空里滑落的雪花。
星星點點間就仿若那凡塵里的星。
只是星不會化掉,而雪卻是會化掉的。
不知道此去玄武,牧之要多久才能歸來?
她不由撫了下已經微微凸起的肚月復。
這些日子她也只是在這院子里出沒,倒是也不會听到什麼閑話。
可總歸是沒有名分就先有了孩子。
這到哪都算不上件體面的事情。
她听,原來牧之此去玄武是為了接曉婉。
心下又越發困擾,想著他來,又怕他來。
自己是否給牧之添了很大的困擾?
畢竟,曉婉到現在還沒有孩子。
而她卻是先……
希望曉婉不要拿這個生氣才好。
她真的並沒有去爭奪什麼的意思。
她只是想要呆在牧之的身邊,能夠愛他,看到他。
僅此而已。
夜色間,那紅瓦之後的陰暗處,卻有一身影被遮擋住。
他黑衣,黑靴,黑紗蒙面,只留了那雙眼楮,清冷烏黑,卻是看向白蘭芷的。
他此次的任務與容府沒什麼關系。
只是些簡單的探听消息的任務,原本不甚重要,是不需要他來的。
可他卻偏偏將這任務派給了自己。
或者真的因為心底的那點念想,實在割舍不下。
冷烈原是自己還會想一個人的。
難道真的就因為上了幾次床的緣由?
他並不是與別的女人沒有上過床。
可是,之前的那些女人卻都變得模糊,而白蘭芷在他的腦海卻變得越來清晰。
因為什麼?
他自己都不清楚。
有時候只想,就感覺快要發瘋。
他想念她的身體。
那如同綢緞般潤滑的觸感,那若棉絮般的柔軟,那若花瓣般清甜的味道,那若蠶絲般柔軟的發。
他曾想要在別的女人身上找到些歸宿,想想不過是想要排解下誰都會有的欲~望而已。
可試了幾次,好似都不行。
不對。
他想她想得快要發瘋。
真的想要抱著她狠狠的干一場。
帶著這種想法他一路從玄武來到了朱雀,然卻在看到那翩翩站在屋檐下淡藍的身影時。
他原本因為欲~望變得狂躁,不安,急切的心情,在那一刻好似‘嗖……」的一下消失了感覺。
只這般看著,他的心竟一點點靜下來。
他的目光從她那柔和的五官滑過她淡藍的紗衣,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月復上。
明明不過只是看到了那點點的輪廓,可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夠扯他的心髒般。
那里面跳動著的一個小生命原是屬于他冷冽的。
那是他冷冽的孩子。
他與她的孩子。
曾經對他而言,孩子也不過是個概念。
可在這一刻,他竟然開始放大,清晰,以至于他竟然想要伸手模一模而已。
哪怕他根本沒有資格。
這般想著,他還是去了,趁著她睡著的時候,他悄然潛入了她的房間。
對這原本他就已經很熟悉,可還是放輕了步伐,放慢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驚擾到床上的人兒。
他站到她的床前。
借著那微弱的月光看著她潔白的小臉。
她好似睡得並不安穩,眉毛緊緊的皺著,嘴唇抿著,額頭上都流了些汗。
他抬手,手從她的身體間滑過,卻隔著那麼若有似無的距離,看似踫到而又沒有踫到。
他的手從她的月復間來回的摩挲,卻是隔著細微的距離,掌心里來回滑過的也不過是空氣而已。
就在他正出神的時候,卻听「 嚓……」一聲耳畔竟然響起一絲動靜。
他一驚,轉眸便看到了此刻正站在窗外看著他的人。
那人背著光,黑沉沉的。
他看不清,卻在他轉過頭的瞬間,飛離。
他快速的跟過去。
兩人就這般一前一後行了約莫十多里的路程,來到一片郊區。
這時那人才停下,冷烈也跟著停下,問︰「你是誰?」
那人卻沒有回答,只是問︰「你就是冷烈?」
冷烈蹙眉,說︰「你認識我?」
听到這話,那人卻是笑了,竟是沒什麼遮擋的摘下了面紗,露出了那張略帶了幾分稚氣的臉,竟是慕容流雲。
慕容流雲對冷烈上下打量,說︰「大人臨行前,名我在白姑娘的院里守著,說是你定會出現。我原是不信他的料事如神,卻沒想到你竟是真的出現了。這容止有兩下子。」
冷烈略驚,問︰「他知道我會來?」
慕容流雲笑,說︰「大人說,不出三月你定然會出現在這里,並且徘徊三日才會進得丞相府,又要徘徊三日才會走入白姑娘的房間。他竟然算的只字不差。」
冷烈微微握拳,才說︰「他命你在此等我,不會是驗證他的料事如神吧?」
慕容流雲笑,說︰「當然不是,本將軍也沒有那麼閑工夫。大人自然是有事情要我交代于你。」
「交代于我?」冷烈蹙眉。
慕容流雲笑,卻是從懷里掏出兩個信封來,說︰「大人臨行前交給我兩個信封,一個黑字,一個紅字。本來大人最初的想法是給你一次機會選擇其中的一封。但又說好似是他變相的決定了你們的命運。于此便要我將這兩封。全部交予軍士。任由軍士選擇。而是走黑道,還是紅道,自然是軍士自己定奪。」說著,他走過來便將信封遞到了冷烈的手邊。
冷烈看著,片刻還是接了過來。
慕容流雲笑,說︰「還有大人臨走時要對你說得話,我在這就代他轉達了。大人說,白姑娘天性善良,當年只因他曾下水救過溺水的她,她便決定要傾其一生來報答他。其實那並非真的算**情。她本身心思柔弱,若是你先以朋友的方式與她認識,待日子久了再告訴她真相,兩人做了朋友,甚至稱了知己。即便日後知道了真相,也定是不會怪罪于你的。大人還說,你若是在她面前裝裝可憐,她定是會心軟的。以前路邊踫到只受傷的小狗小貓,她都是要帶回宮里細心照料,更何況人呢?」
待交代完畢,慕容流雲這便走了。
冷烈站在那卻是好一會沒動靜。
一直站到天都要亮了,這才打開了手中的信封來看。
紅封︰
容止知黑衣軍士對玄武的忠心,亦是不會拿了蘭兒的事情來要挾。
既然你已經走到這一步,就說明你對蘭兒已有了感情,哪怕這感情只有一分。
若是不願離開玄武,容止在玄武且有一地界是黑衣軍士也找不到的,冷兄大可以帶了蘭兒在那處安居。
到時,自有人保你們安樂一生。
黑封︰
若是冷兄是從未想過要帶蘭兒一起離開,或者相伴一生。
容止自然不會勉強,亦是會陪伴蘭兒一生,親自將你們的麟兒撫養成人。
但卻有一條件,從此請冷兄且莫以任何方式,無論是暗的明的出現在蘭兒的身旁。
從此只當與蘭兒之事從未存在過。
容止亦是不會告訴蘭兒,並待他如至親般相親相愛一生一世。
……
容止這是給了他一個旋轉。
要麼你回到玄武,再也不要踏足我朱雀,再也不要靠近我蘭兒?
要麼你帶了蘭兒離開,並保我蘭兒幸福,我便賜予你一世安康?
……
看似簡單,可冷烈卻清楚的狠。
無論他選擇那個,前路都是一樣的艱難。
……
冷烈啊,冷烈,身為玄武第一黑衣軍士,而今日你卻為了一個女人,愁腸寸斷。
所謂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並不做假。
從十一歲初上戰場,到如今二十有一,已經有十年的光陰。
這十年,他十日里有九日多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
見慣了生死離別,見慣了刀光劍影,見過了橫尸遍野……他原以為自己的心早已仿若那磐石般堅硬,無堅不摧。
可沒想到。
當他的堅硬踫上她的柔軟,他的冷酷觸上她的善良,他就仿若那冰,而她卻是不大很小蛋卻可以細水長流的火焰,一點點吞噬著他心底的那堆積了近十年的冷。
冷烈啊冷烈,左手乃忠義,右手乃情長,你該如何選擇?
大雪紛飛。
他一襲黑衣,卻是站在那斷崖之上。
俊朗的五官,雕塑般堅硬的輪廓,濃郁的眉,烏黑的眼眸……在那被風吹得亂舞的雪弄得迷茫,恍惚,不清。
他伸手,有雪花落在掌心。
那雪花在他的掌心一點點融化,漸化成水。
原來,他冷冽也是有溫度的。